第兩百十四節 真神
「你是陸五的朋友？」女術士已經完全不想走了。甚至她的站立姿勢都發生了改變。這種肢體語言和她的表情完全吻合——此刻她的表情充滿好奇，彷彿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一樣。「他向你說過什麼嗎？」
羅嘉立刻堅決的否認了這一點。憑藉一個情報販子長年浸淫出來的敏銳嗅覺（眾所周知，這個行當雖然近乎無本生意，但是其中的風險也頗為可觀。因為有太多人不喜歡別人知道得太多。更進一步的說，有些人一旦想到別人花點錢就能知道自己的秘密，就連睡覺都睡不安穩），他知道自己和死亡之間的距離只有最後一層窗戶紙了。他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須交代一些東西。
幸好，一個術士，特別是一個強大的術士是不會對浮空要塞有什麼特別興趣的。至少羅嘉希望如此。
然後，在女術士發問之前，他就趕緊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他們如何策劃，如何用防空用的電磁炮射落飛空艇，如何將他誘騙到競技場，用吹捧的方式讓他參加這種冒險。然後更是說明白了其中的風險——陸五一旦輸了，輸掉的絕不是他自己以為的區區幾枚魔力戒指，而是他的浮空要塞。
他把相關的都說了個明白，然後不無欣慰的看到女術士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露出笑容的女術士看起來可比面無表情的女術士可怕多了。
「你是說下午陸五會參加比賽？」末了，女術士突然問道。
「是，他一定會去的！他是一個貪婪的亡命徒，這樣一條賺錢的捷徑在眼前的時候，他不可能放過的。」
「然後，他會被冠軍擊敗……」
「不一定。」這一次，羅嘉覺得自己必須說一些秘密好換來一些更人道的待遇。「他們算錯了，陸五其實不一定會輸，因為……」
「因為什麼？」女術士很好奇。按照正常的邏輯，這個計劃大膽卻又嚴密，陸五幾乎不可能從這樣一個圈套中逃出去。
……
「大師，您在裡面嗎？」
「我在。」隱打開房間的門，走了出來。前面說過，居住區已經清理出了一批房間，隱理所當然的得到了一間作為自己臨時居所。
任何人都看出隱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他的臉色蒼白，眼睛裡布滿血絲，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上也散發著一股明顯的嗖味。看得出來，大師最近為了維修進度的時候，頗是花費了一些心思，估計昨夜一夜未眠。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地方的維修條件並不好，很多東西都只能對付著用，除此之外這邊的主人也是有點問題，維修計劃一變再變。原本這種維修就是一個相當麻煩的工作，加上這種挑剔的主人，就算是擁有大師稱號的隱，事情也不好辦。
「一個新的問題。」部下說道。「原本的魔法殘痕感應裝置發現故障。」
「什麼？上一次可是我親自檢查的，我確定那完整無損！」
「抱歉，大師，但是……」部下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他們在測試能量系統的時候沒控制好火候，燒掉了感應晶元。」
「噢！」隱輕輕的咒罵一聲。「好吧，把這件事情通知給那些傢伙，告訴他們，晶元老化損壞了，要加維修金。然後去採購一個最新型的核心過來……對了，順帶確認一下，是不是只有晶元燒壞。還有，測試的負責人直接扣薪水！這種蠢貨應該受到教訓。」
處理完這件小事情后，他回到了房間里。正中間的桌子上，放著他的終端。
剛才手下敲門的時候，他就在這裡用終端發送信息。至於發送的是什麼信息，如果有人細看，就會發現他發送的是自己的維修計劃。
阿元那邊，還是沒有死心啊。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甚至整個晚星家族都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隱知道，凱查哥亞特正關注著這一邊。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隱並不打算提醒對方。這件事情也只是小事，他關心的是另外一件東西。
那是從冥月那邊得到的，關於凱查哥亞特的具體情報。
正常情況下，作為一個輝月的浮空要塞維修師，他是不可能的得到冥月那邊的情報的。但是隱同時也是一個暗盟兄弟會的成員，而這個組織是跨越兩個陣營的。他有渠道能夠得到這個東西。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既然冥月已經和凱查哥亞特打得熱火朝天，那麼對於凱查哥亞特的情報自然不能管得如最初那麼嚴密。戰爭中必須知己知彼，兩眼一抹黑的去打仗和送死沒區別，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一個膚淺的道理。
凱查哥亞特是來自以太之海的生物……一種非常神奇，甚至只能稱之為不可思議的智慧生命。
但是，不管是哪個陣營，在探索以太之海的時候，都遇到過很多不可思議的生物。術士們通常的做法是把這些生物帶回來，並建設研究所予以研究。這是一種傳統但是很有效的做法，很多科技和魔法上應用就是來自對這些生物的研究。
正如每個人都能猜得到的，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些能夠在以太之海遨遊的生物可不是可以隨便揉捏的湯圓。術士們再傲慢也明白一個能憑一己之力遨遊以太之海的生物不可低估，而女妖之門發生過的事情也說明，世界上有著術士們也無法理解和掌握的力量。所以，術士們如同一個吝嗇鬼盯著他的金幣，或者一個護士看護他的病人一樣，嚴密的監視著這些生物的一舉一動。而其中的智慧生物更會受到特別的「優待」。假如那些普通野獸受到了監控力度是一分，那麼智慧生物起碼也是十分，甚至可以更高。智慧越高的生物，受到的監控力度也自然越大。
當凱查哥亞特假裝和冥月術士們達成協議，幫助他們攻打輝月的時候，要說冥月術士們居然被這樣一個輕浮的謊言所欺騙，毫無保留，毫無防備的和凱查哥亞特開展合作——就算是白痴也不會相信的。冥月術士們必然會對凱查哥亞特給予前所未有的監視和控制力度，會想方設法把一切東西都掌握在自己手裡，直到他們真的確認了這一點，他們才會讓凱查哥亞特去做。這個世界發生過迦舍族背叛的事情，一次教訓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那麼，凱查哥亞特為什麼能夠脫離術士們的掌控？術士們應該是徹底了解凱查哥亞特，確信自己能夠掌控它后才會這麼做的吧。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隱是這麼相信的，也是朝著這個方向調查的。憑藉那種科學家和技術專家所特有的執著和偏見，他無論如何也不認同伊萬的說法……一切從一開始就在神的掌握範圍之內。表面上上是人觀察神，實際上是神觀察人。
不，應該說他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凱查哥亞特是一個神。也許凱查哥亞特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智慧生物，但是……一個生物可以理解，一個神的概念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從昨天開始，隱就在一直看著相關的研究報告、日記和論文。當然，他搜集到的情報並不包括哪些敏感的資料，不過至少也要比發給普通人的科普型說明好上很多。所以他很快就看出來，凱查哥亞特曾經（看起來）是一個很溫和的生物。它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存在，應該說從一開始，它就很主動的和冥月術士們交流，所以冥月術士們迅速就明白，凱查哥亞特是一個擁有不亞於人類（如果不是更強的話）的高等智慧生物。
這些資料清楚的指出，在和凱查哥亞特最初的交流中，冥月術士們發現它擁有非常高等的智慧，雖然它說不清楚自己的來歷還有自己的種族，但是它卻擁有著幾乎無限的生命。連凱查哥亞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時間。凱查哥亞特和術士們一開始的交往似乎是和諧而溫和的，為了證明自己的善意，凱查哥亞特給了冥月一些科技資料，甚至一起參加了一些冥月的研究活動，這些研究之中，甚至包括黑暗遊騎兵的研究。
沒錯，就是至今為止，輝月都沒搞明白的黑暗遊騎兵。這些低階術士擁有隱藏自身魔法殘痕的能力。其他暫且不論，單單這個能力就讓他們的威脅絲毫不亞於高階術士。輝月陣營的研究人員都明白，如果他們能破解黑暗遊騎兵隱藏魔法殘痕的奧秘，那麼哪怕因此獲得一個稱號都有可能。
黑暗遊騎兵……都是凱查哥亞特幫冥月搞出來的？或者至少它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氣？要說在凱查哥亞特背叛之前，估計這個消息被嚴密的封鎖住了吧。
隱有些疑惑。但是接下去他就覺得可惜了。凱查哥亞特的善意並未得到回饋。甚至可以這麼說，凱查哥亞特這種善意反而激起了冥月術士們更大的貪婪。最初的那些報告的撰寫者幾乎都是驚喜的指出，凱查哥亞特掌握著很多的知識和奧秘，這是一個非常少見的肥美的獵物，冥月有必要把它的價值一點不剩的榨取出來。
但是接下去的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了。由於世界規則的不同，不同的世界科技樹幾乎都不一樣，哪怕相似的科技樹，具體點出來的順序都會不一樣。所以凱查哥亞特在給冥月最初帶來一點驚喜后，接下去就沒什麼發展了。總之，凱查哥亞特提供的東西，因為種種原因，失敗的多，雞肋的多，能用的很有限。
最終，冥月術士們終於在貪婪的驅策下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既然凱查哥亞特掌握的技術知識不能用，那麼乾脆就讓它直接來開發適合這個世界的新技術吧。
於是，凱查哥亞特開始了生物技術的開發。這個實驗的最初目的是創造一種擁有強大力量，同時可以大量生產並且投入戰爭的生物武器。如果這種武器投入戰爭，那麼在平衡之刻的這個特別敏感時間點，無疑將為冥月帶來極大的優勢。於是，為了滿足凱查哥亞特的研究需要，冥月術士們甚至為它提供了大量的人體試驗材料，而這些試驗的最終產生了什麼結果——現在每個人都已經知道了。
現在冥月正在享受他們一手種下的果實。
不過隱在這些記錄裡面尋找的是凱查哥亞特的神性。如果凱查哥亞特真的是一個神，那麼從一開始，它就應該展現自己真面目才對。而這一點顯然一定會被記錄在案。但是冥月的記錄裡面連半個「神」字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