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節 險惡2
正規軍和地方軍是互不統屬的關係。
雖然說過去陸五對此並無什麼特別的看法，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他才能理解「防務委託」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情。因為地方軍的指揮官，就算做出很過分的舉動，也沒人可以制約。
「陸五，你看那邊。」琥珀說道。
說起來，琥珀雖然應該是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人——前面說過，所有人，包括最老練的伊萬，都對琥珀的存在不以為意。在大家看來，她就是陸五的愛人，她所謂的士兵身份，完全只是為了和陸五在一起的手段。大家都有意識的無視了她，而琥珀自己，也儘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引人注意。
但是事實上，她確實有著某種天生吸引大家注意力的能力，因為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同車的人，甚至包括阿琪在內，所以人向著琥珀所指的地方看過去。
路邊的一塊小空地上，停著一輛和他們所乘坐的一樣的車子。正如大部分此類裝備一樣，車子的側後方的位置，寫著它所屬的軍隊符號。
這輛車顯然是屬於女妖之門地方軍的。
不過這輛車的狀況實在談不上好，雖然說它顯然還能正常行駛，但是外殼上就能看出其中透露著一股「髒亂差」的氣質。
如果是戰場之上，這種情況很正常，戰鬥時刻是沒人關心外表的。但是現在這邊可平靜的很。從這一點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們顯然混得不怎麼樣。
「果然，還有地方軍軍團的存在。」紅衣輕聲說道。「但是，情況似乎不怎麼好啊。」
「不太對頭，我還以為他們應該不錯的呢。」伊萬說道。「但是，這也未免太糟糕了一點。」
「一輛車說明不了什麼。」阿琪皺了一下眉頭。
陸五一時之間不了解他們所說的是什麼。
「陸五閣下，」伊萬注意到陸五的神情，開口解釋道。「您可能不是很了解女妖之門的情況……咳……其實女妖之門軍團的編號並不是隨機的，而有一定的規律，比方說一到五十，幾乎都部署在原本最邊境的位置。而後面，數字越大的軍團，基本上越是靠近後方。」
陸五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女妖之門總督麾下有幾百個軍團的事情，但是，對於這些軍團原先的部署什麼的，他就知道不多了。
「正常情況下，這些原本就部署的後方的軍團，雖然說是撤退，但有足夠的餘裕帶上所有的物資，也不必擔心敵人的追擊什麼的——我們擋在他們後頭呢。從時空崩解開始一直到現在……雖然說時間不短，但是也不算很長啊。感覺上不至於變成這樣子。」
陸五明白過來了。比如說十六軍團，那是幾乎全軍覆沒，就剩下陸五這個中隊長了。這種殘軍變成什麼樣子都很正常。但是如這些原本在戰爭開始之際就在後方，撤退得又早的軍團，人員裝備齊全，正常情況下沒理由變成這個樣子。
陸五還記得第一次和紅衣見面，也就是他被強征入伍的時候。那個時候，十六軍團還兵多將廣，有大量的裝備和物資，甚至能擴軍一波——雖然事後證明效果實在不怎麼樣。
「那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陸五問道。他有些不解了。
「這個，就要問那位叫做格魯馬斯的指揮官了。」這一次，是紅衣開口回答的。
「不管怎麼樣，我們去看看吧。陸五閣下，我建議，我強烈建議，」伊萬說道。「我們不是負責迦舍城防務的指揮官，而只能是那位指揮官大人派過來的使者才對，不是嗎？」
「在拜訪那位格魯馬斯之前，我們先在尼斯城裡看看吧。」紅衣附議。「或許先去周邊？」
幾名士兵打扮的人從邊上走過。陸五的目光停在這些人身上，清楚的感覺到三種人，他們，這些士兵，還有這些難民，格格不入，涇渭分明。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彷彿三種層次，三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幅畫卷中用三種完全不同的表現風格描繪出的三個場景。
陸五一行人開著鮮亮的車，穿著嶄新的春裝或者威風的外骨骼裝甲；士兵們穿著不合時宜的冬裝，開著看上去保養得相當糟糕的車子；至於難民們，衣衫襤褸，看上去暮氣沉沉。
不過，三個場景之中，卻有交融的地方。那幾個士兵正在向一些瘦骨伶仃的孩子分發食物。這種場景讓人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讓陸五想起地球上，曾經看過的一些電視節目，一些聯合國維和部隊的士兵向某個發生戰亂地方的難民發放救濟食品。
但是至少在電視上，那些食品是成車成箱的。但在這裡，那些士兵拿出來分的很少，而想要得到食物的孩子們卻太多。只是很短的時間內，所有的東西都分完了。
那幾個士兵看上去在嘆息，但是他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在面對著那麼多雙期盼的眼睛的時候，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上車，不去看那些眼睛，然後開車沿路遠去。
五六個沒有分到食物的孩子聚在一起，用最後一絲希望看著遠去的車子，嘴唇翕動，似乎祈禱著奇迹的發生，讓那些人能停下來，給他們一點被遺忘的食物。
陸五突然感到自己喉嚨里似乎哽到了什麼，一時之間握緊了扶手。
一隻手拍在他的扶手上，陸五轉過頭，看到的正是琥珀紫色的眼眸。琥珀微笑了一下。
他們的車子停了下來，車裡兩個女性，也就是琥珀和阿琪，從車上下來，來到那些孩子們面前。然後，以半包為單位，將食品發給他們——前面說過，這種車子其實下面有一個很大的行李箱，甚至可以輕鬆塞進一台外骨骼裝甲，裝點食物什麼不要太輕鬆。一群孩子，數量大概十幾二十來個，很快就在歡笑聲中消失了。
琥珀回到了陸五身邊，用手輕輕的拍了陸五的手一下。這一下，讓陸五心裡覺得寬鬆了許多。
「那些士兵看上去情況不錯。」紅衣用一種幾乎不帶感情的聲音說道。
「不一定是士兵，也許是兼職的冒險者也說不定。」伊萬回答。雖然最早的時候，紅衣和伊萬兩個人是很敵對的，或者說紅衣對伊萬始終保持著警惕和莫名的敵意。但是現在，他們似乎發現兩個人很多意見都不謀而合，以至於兩個之間的這種敵意卻越來越淡，已經察覺不到了。現在他們兩個倒真的是職務上的好搭檔。
到凱查哥亞特的控制區域去搜集物質什麼的，並不是毫無風險的。雖然沒有九死一生那麼誇張，卻也是一個不小心就會玩完。此外與風險相比，收益也並不怎麼樣，雖然也偶然有些一夜暴富的人（比方說撿到某個完好的倉庫什麼的），但大多數情況下，夜路走多了終究會遇到鬼。如沒有及時洗手不幹，那麼就會在某一天出去之後不再歸來。
「把這個地方折騰成這樣，也算一種本事。」阿琪說道。
「總督一死，地方軍的指揮官就會肆無忌憚。」伊萬說道。「反正沒人管著，不是嗎？」
「有這種前例？」陸五疑惑的問了一句。
「是的，有當總督死去和繼承人一起死去的時候……」伊萬說道。「如果高層不管，那就是軍團長們群雄逐鹿的時刻了。這種戰爭規模不會很大，時間也短，但是依然是戰爭。」
「這個時候，不是為了爭奪位置，而想法設法去爭取民心的嗎？」陸五又問。
「爭取民心？」伊萬有些奇怪的反問道。「那有什麼用？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竭力壓榨自己控制範圍內所有的人，儘可能的湊齊足夠的資源來雇傭術士們來幫忙嗎？」
「那個，我的意思是……」
「就算收買到一萬個普通人來支持你，他們最多也湊出一個大隊的兵力來援助你，這點力量，頂不過一個術士一次襲擊呢。」
陸五無話可說了。
「話說回來，這是不是說……格魯馬斯雇傭了術士？」阿琪突然問。
「既然他是貴族，背後又有人支持，就算雇傭了幾個術士也是很正常的。」紅衣回答。「這就是我們最擔心的事情。」
術士的力量很強大，所以格魯馬斯很容易因為自己的力量所以忘乎所以，這種情況下，就算陸五上門，估計也不會放棄對浮空要塞的野心吧。甚至會把陸五當做一個傻瓜看待也說不定。到時候哪怕不撕破臉，估計也就是隨意敷衍一下。
陸五這邊的車速慢了下來。前方出現了一個崗亭，就擋在大路中間。
「這個意思，大概是外來車輛不許入內了。」陸五也注意到了。之前那輛車已經駛離開大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陸五他們一行車子則停在一個距離稍遠的位置，離開大路。
崗亭後方，應該就是通向尼斯城的入口了。因為那個方向能夠看到建築物——不是路邊的帳篷，而是真正的永久建築物。雖然風格和地球有差異，但是科技文明的造物，終究是有相通之處的。不過前車所去的方向也能遠遠的看到一些建築，那邊就低矮許多了。應該就是陸五從情報上知道的，由難民建造的小鎮了吧。
眼下，應該是直接通過崗哨進城呢，還是先去小鎮那邊看看，多多打聽一下相關的情報呢？
後方一陣煙塵瀰漫，陸五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一輛車，以高速朝著這邊衝過來。
大路上明明有些行人，但是車子完全沒有任何減速的意思，擺明了不在乎撞到誰。幸好這種架勢也挺嚇人的，就算是本來沿路行走的人，在見識到這輛車的聲勢之後，也都慌忙離開了大路躲避。所以這車過來倒也順利。
一輛看上去嶄新的車子，車上和陸五這邊倒有幾分相似，有幾個穿著外骨骼裝甲的人。車尚未到崗哨這邊，這邊就已經把障礙物挪開了。所以車子一溜煙消失在尼斯城的方向。
接著陸五聽見了另外一個聲音，一隊穿戴外骨骼裝甲的士兵出現在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