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淤泥,陽光
悶聲在心裡嘶吼了兩遍,在心痛到無以復加之時,我隱約好像看到翹龍叔回來。
「咯噔。」他把飯菜放下時,說了一句話,也就是這句話,令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起碼有兩個月,陷入一種困境。
他說——
「如果那鬼的神智蛻化,很可能不知如何從珠子里走出來,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甚至好多年……」
這個鬼,當然是付墨蚺。
聞言一刻,我直接就心口收緊到極致,牙根不受控制的咬緊,而後,痛的,僵的,直接昏了過去……
關於這段昏迷的日子,翹龍叔始終告訴我說,我是太累了,加上跪半多小時,這才發燒昏迷,可我卻固執認為——
我是被他活活氣昏的。
「先進來,我和叔叔有些話說。」冷家的墓里,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翹龍叔明明也是聽到的,可他居然沒告訴我,顯然——
他又是故意!
他就是想讓我們分開!
他……即便如此,我又能怎樣呢?想一想付墨蚺毫不猶豫的鑽到珠子里那一幕,我怨不得旁人,我只想穿越時空回去捅死我自己,也只能這樣想想罷了。
昏在夢裡時,我揪著的一顆心也沒踏實,一會兒夢見自己和付墨蚺在電梯里爭吵誤會;一會兒又夢見我們在電梯里和好如初,摟在一起,我抱著他睡覺,可沒多久,我就被他推出去,並且在電梯門關上時,看見他吐血。
這夢,也還就是我昏迷之前的那段記憶,說白了就一個字——
淤!
我們這裡有一詞兒,叫淤腦子,意思就跟精神病差不多,說是人受了刺激,然後會把一件事反反覆復不停地提起,嘮叨個沒完,甚至性情大變,比如一個女人的丈夫出軌了,女人受了刺激就會直接變成潑婦,而我那段時間也是性情大變的淤。
想到他回不來了,我也不可能用五十年的壽命去換他神智,我就變得沉默寡言。
好在我出事的當晚琪姐就跟一圈狐朋狗友去旅遊,要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又怎麼強顏歡笑給她看我沒事,那時候,我可能就不是淤,而是崩潰!因為付墨蚺正是因為琪姐才變成這樣……
想想當初答應琪姐的相親,這說出來也不怕被奚落謾罵——
我想以後我無論跟誰在一起,可能都是因為他哪裡像付墨蚺,亦或者更大的可能是我永遠都不會嫁人也不會與誰在一起,左右棺材鋪的事兒已經得以化解,我和琪姐也終於安全,那麼,孤獨而終老,是我想出的最好結局。
付墨蚺真沒出現,一天兩天三天,我就白天發獃神遊,晚上在那夢境反覆的日子裡,感覺自己的時間凝固在此。
日復一日的重複夢和那一天,像是再無明天。
鹿白在那段時間也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去哪裡,期間有想過出去找他,可是被翹龍叔攔著,他家三四個夥計——
當初是幫我剪紙的,如今卻是阻攔我出去的。
幾次折騰無果,我只好作罷繼續呆在院子里。
到底鹿白怎樣了,我是真無能為力,折騰不起,就乖乖在翹龍叔家裡呆著,聽他苦口婆心的說我現在這狀態不適合出去。
我起初生氣,後來又深以為然——
對啊,我出去,去哪兒呢?
鹿白不見了,原本說好的白鹿堂就那麼擱置著,而琪姐在外旅遊,家裡沒人……
縱然有人,我也是不敢回去的。
因為一到家裡,我肯定又想到付墨蚺在沙發上跟琪姐談笑風生……
睹物思人,睹人也思人,這讓我怎麼活?
付墨蚺,你好殘忍。
可這殘忍又讓我好難忘,我終於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是離開后才發現是最愛的那個。
只是這個殘忍的傢伙,他之前的照片,琪姐已經刪除,我的好像也被他刪除了,他好像他從未出現,卻珠子的幽涼始終在心口,心底,全身,讓我攥著那顆珠子,從開始的懼怕睡覺,到後來不停的睡覺,因為我想見他,見不到照片,做夢,就是我唯一的方式。
而後又是那死循環的夢境……
至於冷家,我也不知他們後來如何,反正在翹龍叔這裡,我很安全就是,然而渾渾噩噩的生活總不能一直持續,琪姐總要回來,我也總要調整好,我記得那一天櫻花開了。
春暖花開的日子,陽光明媚的日子,院外傳來突突突的汽車引擎聲。
剎車聲后,來人下車,關車門。
砰的一聲,匆匆腳步聲由遠到近的傳來,門外的人來到院子里時,我正在窗檯曬太陽,其實,那段時間也算是養身體了。
飯是照吃的,每天也不是全躺床上,不然,翹龍叔一生氣,把付墨蚺直接扔了怎麼辦?根本沒看院子里來的是誰,我只是捏著珠子,繼續淤在過往的回憶里,直到聽見樓下劈柴聲音頓住,好像翹龍叔放下斧頭,非常恭敬的說——
「見過鹿公子。」
聽到鹿字,我麻木很久的心,終於跳了一下,然後又跳了一下,讓我緩緩地,偏過頭去,一個激靈——
「鹿白……鹿白!」
呢喃這名字,我心跳不斷的加速,感覺自己好像是從遠古的沉睡中醒來,因為我還記得我最初去公安局的目的!
我是為鹿白!
在那一晚,我就是覺得鹿白出事才去找他,卻後來……發生好多事。
櫻花樹下,鹿白看也沒看翹龍叔,直接抬頭看的我——
「白堂主,近來還好嗎。」
我那時怔住,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看著院子里櫻花樹下的鹿白,那櫻花飛落,他仰著頭問我說還好嗎,忽然就要跳下去,好在被玻璃擋著,這一翻身從窗台上下來,騰騰騰的跑下去!
「白簡。」鹿白也奔跑進來找我,我們在樓梯又見面。
我在樓梯上,他在樓梯下,我捏著那珠,直接到他面前:「鹿白,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你幫我把他弄出來好不好,鹿白……」
鹿白擰眉,看了看珠子又看看我,那櫻花樹下的明媚表情沒有了,有的只是樓梯轉角的陰暗,臉色眸色都很陰暗,「還沒走出來。」
他說完,我低頭抿唇,手發抖,「幫我,求你……我可以什麼都……呃!」
忽然間,他抬頭,好像又是那個明媚清澈的熟悉鹿白,但是手直接捏住我的下顎,「給我看看那邊兒臉。」
他看的我之前受傷的那側臉,臉早就好了,我不是疤痕體質。
他手鬆開,放下來看著我,幾度抿唇,才道:「你就只惦記付兄?」他就說了這一句,但是暗含著的話我聽懂了,他意思是我不問他。
我捏著那珠子,咬了咬唇,才道:「我當然惦記你,那夜也是去尋你,可是,我非但不能為你做什麼,還……」
「你現在好好的就好,你能不能幫幫我!如果你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起,只要能把他找回來!」
我一句句說著,沒出息極了,可是也沒辦法,我真的想不出其他人能幫我,儘管我剛才看了翹龍叔對他恭恭敬敬,心裡也明白他們之間有什麼,可是——
我依舊要試一試!
我若不試,那在這個世上,就沒人可以把付單純從那疙疙瘩瘩,彎彎繞繞的碧玉珠裡帶出來。
想到他孩童的心智,又是那麼的情深,甚至,他都知道夫人!
那這段時間,他會不會著急的在裡面撞牆?
像是忽然從噩夢泥漿中驚醒,我說完后,好長一段時間,鹿白沒說話,而我就死死盯著他,盯著他,他終於深吸口氣,抓住我的手——
「好,我現在需要一個白堂主,我要當初那個一心為棺材鋪和白鹿堂而奮鬥的唐白簡。」
鹿白說完,在我怔神中,拉起我出去:「走,跟我去白鹿堂!」
在他拉著我,從陰暗無光的房間里走到大太陽下的那段路里,我感覺自己好像忽然被誰打了一棍子,只因為那句奮鬥的唐白簡。
唐小老闆、唐老闆……怎麼就成了現在這樣!
正思量,忽然就聽到旁側鹿白又說:「唐白簡,你記住了,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為自己而活,要自愛,要奮鬥,如此,你想要的一切,才能得到!」
(作者的話:下午繼續更新,不說多少更了,儘力而為,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