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眾口鑠金
聶無雙看著她,沉默了一會:「我知道。」
「不,聶美人不知道。」雅美人看著她:「現在外面流言甚囂塵上,難道聶美人一點都沒聽到?」
聶無雙點了點頭:「知道。無非不就是那些話。」流言蜚語向來殺人無形,但是說多了也就那幾樣。什麼紅顏禍水,什麼譙夫再嫁……
她忽然想起今天蕭鳳青的話「還是你想要躲開他?別院?行宮?還是『水雲觀』?……」
她猛地驚出一身冷汗,難道蕭鳳青有聽到什麼對她不利的謠言要她避風頭?
「雅美人到底聽到了什麼?」聶無雙連忙問:「無論什麼都行,你且說說。」
雅美人皺了眉頭:「很多,但是最近又有新的謠言,淙江今年夏天發大水,工部的人已經領了聖旨下去治水災,但是這次水災淙江水患太嚴重,死了千餘人,已經有人說是天降災禍。所以京城中有人說……」
「是什麼?」聶無雙手心俱是冷汗,三人成虎,曾子殺人。陰謀她還能想辦法破解,這種眾口鑠金的巨大力量,她不敢想象。
「說天降洪水,是災星亂君側,說是因為女色誤國。」雅美人憂慮地道:「這女色不就是暗合聶美人嗎?」
聶無雙猛地看向她,美眸中的冷光令雅美人一縮,她慌忙搖手:「聶美人不要誤會,這真的不是妾身說的!」
諒你也不敢!聶無雙冷冷地在心中想道。
她收起面上的冷色,緩和了口氣:「謝雅美人提點。我會注意的。」
此時晏太醫已經診治完玉嬪,他走進來擦了額上的汗:「玉嬪娘娘已經睡了,只要再服幾帖葯就會治癒她長久的氣喘咳嗽,只不過她身子還是太虛弱,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
聶無雙點頭:「如此就謝謝晏太醫了。今日之事,若無人問起,晏太醫就不必對人多言了,若有人問起,就含糊其詞就好了。」
晏太醫笑著道:「聶美人仁心,微臣明白。」
聶無雙帶了晏太醫向雅美人告辭,這才往元秀宮中而去。臨別前,晏太醫猶豫了下才道:「微臣見聶美人雙頰嫣紅,但是氣息時快時慢,又常常冒冷汗,恐是血虛陰火旺盛之症,聶美人有空的時候還是讓微臣好好診脈一下。」
聶無雙心中有事,只敷衍點了點頭。
到了第二天,聶無雙正在宮中小憩,忽然茗秋進來稟報:「娘娘,紫薇宮中差人來請娘娘。」
聶無雙以為是雅美人有事,叫那傳話的宮女進來,卻是一位臉生的宮女。
「聶美人萬安,我家娘娘說要請聶美人過去敘敘,不知聶美人是否有空?」那宮女恭敬地問。
聶無雙仔細看了她一眼:「你是?」
「奴婢是玉嬪娘娘底下的宮女,叫做鶯兒。」那宮女笑道。
聶無雙瞭然,稍微打扮下就帶了茗秋與夏蘭向紫薇宮中走去。正走到一半,忽然看見一眾服飾鮮艷的宮女扶著一位盛裝美人向皇后的「來儀宮」走去。
聶無雙張望了一陣子,問道:「她們是誰?」
夏蘭搖頭不知,茗秋答道:「當中那個是齊國的七公主,今日來覲見皇後娘娘的。聶美人今日沒有去請安所以才不知道這個消息。」
聶無雙微微一頓,許久才轉過頭:「走吧。」
到了「紫薇宮」聶無雙徑直到了中殿,玉嬪正披著一件外衣,靠著窗邊的美人榻正在看書。她看見聶無雙來了,冷冷地道:「你倒是真的願意來。」
聶無雙習慣了她的古怪,吩咐夏蘭與茗秋下去倒茶,笑著道:「玉嬪娘娘身子可好了些?」
「沒被你氣死的話,還算不錯。」玉嬪放下書,一雙冷冽的眸子盯牢了她:「你也不怕本宮死了。」
聶無雙微微一笑:「無雙說過的,沒得寵的宮妃比永巷中勞作的宮女更不如。所以,娘娘要是真死了,無雙也沒有辦法去惋惜。」
玉嬪定定看了她一會,終於長吁一口氣:「算你走運。本宮不想死了。也不會……」
她頓了頓,目光凄迷地看著屋外的草木繁盛:「本宮也不會再奢望他能再看我一眼。」她眼中淚光點點,兩行清淚蜿蜒在面上。聶無雙忽然覺得心中一陣酸澀。
這是對愛情徹底失望的女人。她明白這種感覺,她曾經的信仰,通都被無情地摧毀,踐踏。相比之下,玉嬪的失望不過是想奢求帝王的愛。本就是求不到的東西,自然有傷心失望。
「娘娘……」聶無雙嘆了一口氣。玉嬪回過頭來,擦乾眼淚:「你的情我領了,以後若你不嫌棄,可以常來紫薇宮中走走。」
這已是她極大的讓步。聶無雙鬆了一口氣:「無雙在宮中無依無靠,還是要玉嬪娘娘多多幫襯。」
玉嬪嘆了一口氣:「若是以前本宮還能幫你,現在本宮只不過是失寵的妃子,你不受連累就算好了,何來幫襯?」
聶無雙溫言勸慰了她一番,忽然她想起雅美人說的謠言,心中擔憂,不由向玉嬪提起。玉嬪默默聽了,冷哼一聲:「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們無非就是這樣的招數。你且稍安勿躁,本宮去問問父親看這謠言是什麼地方開始傳起的。」
聶無雙定下心來,與玉嬪聊了一會,這才告辭離開。
第二日,聶無雙一早就去請安。皇后興緻正好地與幾位宮妃聊天,皇后見她進來,含笑受了她的請安,溫言問道:「聽說聶美人最近身子不好,最近幾天怎麼樣了?」
「回娘娘的話,最近中了暑氣,所以請了太醫。謝謝娘娘掛懷!」聶無雙回答道。
「恐怕不是吧。」一聲清冷的聲音從座上傳來:「聶美人古道熱腸,聽說這太醫醫治的可是紫薇宮中的玉嬪。」
聶無雙心頭一跳,看向聲音的來源,竟是一向不屑她的雲妃。雲妃搖著手中的墜羊脂玉珠團扇,美眸冷冽,看不出一向不多事的她此時竟會在這時發難。
皇后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她看向聶無雙,眸中微微有了猜忌:「聶美人,雲妃說的可是真的?」
聶無雙美眸清澈無波,連忙跪下:「臣妾最近去雅美人處時有走動,無意中看見玉嬪娘娘久病在床,加上臣妾最近中了暑氣,所以一起請晏太醫醫治。不知臣妾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皇后微微皺了秀眉:「她當真肯讓太醫醫治?之前不是……」她話說到一半,便住口不說。旁邊的敬妃與淑妃也做沉默。
「好了,既然玉嬪肯看太醫,這也是喜事一樁。」皇后淡淡下了結語,話題一轉,提到了三日後的國宴,以及十日後的七夕宴。
眾宮妃在宮中閑極,自然十分熱衷宴席。國宴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皇上與臣子,到時候要宴請皇親貴戚以及各臣工,同時,皇后要主持宴請各命婦宮妃,到時候齊國的七公主自然是座上賓。
而高太后參研佛法並不能準時回宮,自然又給宮妃們少了一些拘謹。
眾妃嬪聊得熱絡,許久才告辭,聶無雙正要出「來儀宮」,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喚:「聶美人請留步。」
聶無雙回頭一看卻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秋蒙。
「秋蒙姐姐,是不是皇後有召?」聶無雙客氣問道。
「是,聶美人請隨奴婢來吧。」秋蒙回答。聶無雙心中微微不安,隨著秋蒙來到了皇後面前。
皇后正坐在妝台前卸下沉重的首飾,通過看著昏黃的銅鏡中她看著跪在地上的聶無雙,也不並不立刻令她起身。
「皇後娘娘……」聶無雙隱約忐忑地問:「召臣妾前來到底有何吩咐?」
皇后看著鏡中自己的面容,淡淡地問道:「玉嬪如今身體怎麼樣了?
聶無雙斟酌字句回答:「聽晏太醫說,她鬱結與心,憂思過重,所以需要好好調養。」
「嗯。這就好。」皇後轉過頭來,雖然她卸下鳳冠,但是容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端莊貴氣:「聶美人你不知你自身的災禍將至,卻還多管閑事,你讓本宮怎麼相信你是一心效忠本宮?」
聶無雙心中一突,連忙惶恐伏地:「皇後娘娘聖明,臣妾只不過是好心幫玉嬪娘娘請太醫,臣妾不知這犯了娘娘的忌諱!臣妾該死!」
皇后仔細看了看她,似想要看出她是不是說謊,思附再三,她嘆了一口氣:「別怪本宮無情,實在是在宮中閑事莫理,多聽莫說。玉嬪當初得寵時囂張跋扈,得罪了不少妃子,你幫了她,以後怎麼在宮中立足?」
她頓了頓:「如今京中流言漸漸興盛,說皇上親近女色,導致天降洪水,若是你再不加以檢點,到時候言官一起諫言,皇上也保不住你!」
聶無雙猛地抬頭,淚水漣漣地看著皇后:「皇後娘娘救救臣妾,臣妾怎麼敢迷惑皇上?」
皇后見敲打得差不多了,這才放緩口氣:「好了,你也別擔心,自己在宮中謹言慎行,一切都會過去。」
聶無雙這才惶惶退下。出了「來儀宮」聶無雙擦去臉上殘留的淚痕,長吁一口氣。
「聶美人,皇後娘娘沒有為難您吧?」夏蘭擔憂地問。
聶無雙搖了搖頭:「沒事,回宮去吧。」
只有無關緊要的人才不值得有爭議。她幫了玉嬪,沒想到招來了雲妃的突然發難和皇后的責備,這不但證明玉嬪在宮中還有份量,更證明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救了玉嬪可以給自己增加在這宮中的助力!
她回到了「元秀宮」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心裡不安。正當心煩氣躁的時候,茗秋端來茶水,她見聶無雙眉眼隱約有愁緒,提議道:「聶美人若有難事可以找楊公公商議。」
茗秋向來在她跟前沉默寡言,如今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令聶無雙不由看了她幾眼:「楊公公是御前的人,你去的話,要多加小心。」
茗秋點頭稱是,領命而去。
到了大約傍晚時分,楊直來了。他帶來皇上的諭旨,皇上召聶無雙侍寢。
到了內殿,楊直借口屏退宮人,面色嚴肅:「這是聶美人唯一的機會了,去求皇上,讓你避禍寺中,或者尋個借口去禮佛。」
聶無雙心頭一跳,失聲道:「有這麼嚴重?」
「當然,今日早朝有幾位言官已經開始向皇上發難,要皇上廢了聶美人,只是皇上態度堅決,不然的話,聶美人早就該被遷往哪座尼姑庵或者東林寺中了。」楊直皺眉說道。
聶無雙怔怔跌坐在椅上,一切竟來得這麼快,從蕭鳳青似真似假地讓她避禍到現在才不過短短三四天而已,謠言竟然傳得這般激烈!
「楊公公,怎麼辦?」聶無雙喃喃地問:「這麼會來得這麼快?」
楊直嘆了一口氣:「肯定是有心人在推波助瀾,奴婢也不知道是誰,只不過這用心歹毒,拿國事做借口,以天意當威脅。就連皇上也不得不忌諱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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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曾子殺人是一則寓言。不明白的親可以度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