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我也要開始新的未來
此時人聲嘈雜,莫天愛的驚呼並未引人注意,羅深忍著疼抓緊莫天愛,低聲祈求道:「別聲張,讓我去你房間休息一會,千萬別讓司晨知道。」
「你摔到哪裡了?」莫天愛驚問,要扶她站起來。
羅深只覺得渾身劇痛,「我不知道摔到哪裡了,我盡量站起來。」
莫天愛脫掉了羅深的高跟鞋,再將她摟著扶了起來,勉強又轉回樓上進了她的房間。
「我在沙發上躺一會就行了,」羅深已然虛弱無力,「我沒有力氣走到床邊。」
莫天愛無奈,只得依她,建議道:「還是快去看醫生吧。」
「你去跟老先生說,我不能給他念書了。」待莫天愛給她蓋上被子,羅深又叮囑道:「天氣寒冷,你快去照顧老先生吧。」
莫天愛嘆著氣去了,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羅深心頭的驚濤駭浪卻更猛烈地撞擊她的心扉,直撞到她疼得難以呼吸。
她壓抑著不讓自己去想,她必須不能讓人看出她的異樣,所以,她現在屏心靜氣去感受身上的疼來自哪裡,也可以分散心頭一陣一陣的痙攣。
在她動了動腿,腳踝上傳來的劇痛令她釋然,「原來在這裡疼,不是在心裡疼。」
正當她掀開被子想看看痛處時,門上有輕響,有腳步走進來,她扭頭看去,竟然是莫振南。
「你別動!」老人見她要坐起來,連忙阻止道:「摔到哪裡了?我找人來看看,客人里就有醫生。」
「不用,」羅深倔強堅決地說,「腳上有一點點疼,休息一會就好了。」
不知為何,此刻她不想讓這家人為她做任何事,她勉力地緩緩坐了起來,知道痛源在哪裡,小心冀冀總是能避開一些,但額上仍是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摸了手機打電話找助理,希望她們還沒有離開,但電話接通時卻一陣失望,助理們已經走了。
「羅秘書不要急著走,呆會讓司晨送你。」莫振南勸道:「我看你一定是傷得不輕。」
羅深明確拒絕道:「不,他今天訂婚,那麼多客人等著他招呼,怎麼能讓他送我,趁現在還不太晚,我出去等車。」
「你這倔強孩子!」老人家惱火地喝止道:「不然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那更不可能了。羅深悄悄地吸氣,將腳踩在地上稍一用力,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氣不敢再試。
莫振南見她臉色灰敗,蒼白如紙,全身似受了奇寒一般瑟瑟發抖,他看出她的難受,也知道一定來自心裡而不完全是身體上,此時他竟無言相慰。
「是因為司晨,所以才這麼難受嗎?」他最終還是問出了她可能無法回答的問題。
她緩緩搖頭,「不,其實是我的腳很疼,越來越疼。」
「你確定不是因為司晨嗎?」莫振南想求一個答案,以確定他心裡一個隱約的想法,「你對他的心有多堅定?可以告訴我嗎?」
「不,不能是他了!」羅深凄然的笑,「他已經過去了,他現在有了要守護的人,而我也要開始新的未來。」
莫振南心頭忽然一疼,知道她有一天終將會離開,而他想知道是什麼時候。
「你可以,在辰東多待些時間嗎?不做司晨的秘書,我把你調到別的部門,或者你挑一家酒店過去做管理?」他徵求的口吻很誠懇。
她卻更心酸,老人家竟是這般了解她的人,她一汪寒潭似的眸子望著他,「不要跟司晨說,所有的,一切,都不要說。」
莫振南沉重地一嘆,掏出手機撥號,緩慢凝重地吩咐道:「到你小姑姑房間來,不要讓司晨看見。」
羅深忍耐地等著,此時已經是汗透衣裳,心頭交織著似冰又似火般難言的苦楚。
忽然樓下一陣喧嘩,有人高聲道:「親一個,吻起來……」
羅深臉色一凜,忙垂下頭去,雙手死死抓住被子,努力想要屏蔽所有的聲音,但那不斷重複的聲浪卻越是要鑽進她耳膜。
莫振南惱火地說了聲:「這幫小子,一定是司晨的朋友才這麼鬧。」
此時門開了,莫天愛跟在一臉驚訝的莫司言身後進來,她手中拿著一瓶跌打葯,焦急地道:「來,不管摔到哪裡先擦一點,待會讓司言送你去醫院。」
「她腳疼,」莫振南讓開位置,「應該是扭到了。」
這樣一岔,樓下的喧鬧聲音仍在,但內容已然漸漸淡出房中幾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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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的儀式已經於白天在酒店中進行過了,晚上的聚會純屬親人朋友間的尾宴,所以比較自由奔放,賓客中也在漸漸有人散去。
莫司晨目光久不時在人群中掃過一遍,好久沒有看到羅深了,這一次他尋找得有些明顯,連身邊的葉佳眉的都發覺了。
「你在找誰?」她低聲問,聲音有些不悅,因為莫司晨的朋友鬧騰時他並沒有吻她,只是將唇輕輕擦過她額頭甚至沒有停留。
莫司晨心頭微冷,沒有說話,正巧旁邊幾位朋友過來告別,得以將這個問題掩了過去。待他一一握手完畢說完感謝辛苦之詞,抬眸正巧看到羅深的身影。
她半靠在莫司言的懷裡,已經穿過人群走到庭院的大門邊。
她要走了。
莫司晨腳下不禁邁步就要跟過去,卻被葉佳眉拉住手臂。
「我的朋友也要走了呢,」葉佳眉說:「跟我過去招呼一下。」
她的朋友在庭院的另一邊遠離大門的方向,在朝那邊走過去時,葉佳眉輕嘲道:「羅秘書真是能人,這麼快就和司言……」她隱去了後面半截的話,她想莫司晨能聽懂。
莫司晨當然能聽懂,臉色也隨著羅深走出大門而凝起了寒霜。
這一整天都過得亂糟糟有沒有一刻能思考過什麼,本來今夜的羅深已經令他頭腦混亂,現在她忽然跟著司言出去令他更亂了,而葉佳眉帶著明顯刻意的話竟反而令他心頭平靜了下來。
半小時后已經送別了雙方所有的朋友,庭院里只餘下家人和酒店的善後人員,極致的熱鬧頓時變為冷清的極大反差不由得令人心生荒涼。
莫振南看到時機差不多了,才從房裡出來將新人叫到自己面前。
莫天愛給父親披上毯子后垂手站在他身邊,看了看莫司晨道:「爺爺有話跟你們說。」
葉佳眉心頭有些奇怪於莫振南的態度,一向對她和藹的老人現在滿面寒霜,目光從她臉上一掃而過後落在莫司晨臉上。
「司晨,佳眉,雖然你們訂婚了,但還不是結婚,在結婚之前這段時間更要剋制過密接觸,佳眉可以來家裡走動,但是過夜就不要了,免生閑話。」莫振南語氣頗為嚴厲。
莫司晨恭敬地應了聲:「是,爺爺。」
葉佳眉則有些吃驚了,不知道爺爺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哪裡還會有家長在這方向干涉孩子。
雖然心中有意見,但終究自己是女子,那句「為什麼」始終無法問出來,只得低頭沉默著。
「好了,你們也累了一天,佳眉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莫振南轉向一旁的小女兒道:「佳眉飲酒了,天愛送她回去,這麼晚不好再麻煩司機了。」
莫天愛應了聲「是」,向葉佳眉道:「走吧。」竟是連一句客套都沒有。
「爺爺為什麼不高興?」在隨著莫天愛走過庭院時,葉佳眉忍不住問,「開宴的時候他不是還挺高興的嗎?後來又怎麼了?」
莫天愛臉上掠過一抹奇異的笑,「這個,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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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莫司晨佇在魚池邊,身上的禮服還沒有換下來,他在等待。
「司晨,訂婚快樂嗎?」
爺爺的聲音突然來到背後,莫司晨微驚回頭,看到爺爺仍裹著厚厚的毯子。
「爺爺,夜深了,你該休息了。」孫子扶住爺爺,意欲把爺爺帶回屋裡。
「我們說會話,」爺爺說,也望著魚池,「不急著休息,早了我也睡不著。」
兩人陷入暫時的沉默,只余服務員們來回走動搬桌椅工具的聲音。
「不久前羅秘書摔進池子里,就是在這裡吧,」莫振南先說話破了這兩人間的安靜,「她的傷口聽說很大,是傷在哪裡的?」
莫司晨的手摸到爺爺后腰側說,「這裡,被假山割出很長很深的一條。」
「你看過?」爺爺眨了眨眼睛穩穩地問。
莫司晨點頭,「是。看過。」
「我的司晨,心疼了嗎?」爺爺又問。
快心疼死了。孫子想這樣說,但卻突然有些警覺,沒有回答。
「我看你是真的不喜歡佳眉,為什麼還跟她拖拖拉拉談了兩年多?還這麼勉強要答應訂婚呢?」爺爺終是點到了主題。
莫司晨給了爺爺一個一言難盡的苦笑,「我心裡有一個女人,但是……」他突然頓住,知道這不是該讓爺爺知道的事,「反正遲早是要結婚的,這樁婚事不也是爺爺和爸爸一直期待的嗎?一個在各方面都可以扶持我事業的妻子,於辰東來說也是好事。」
莫振南心頭微微震動,有些急切地問:「你心裡的那個女人,是羅秘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