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沒有萬一,就是安全期
【131】
五月天的清晨,一夜大雨之後天空轉晴,晨曦來得頗早。
莫司晨一醒來便想起昨夜,從那場大雨到最後的痴纏瘋狂,過於美好的愉悅令他有些疑似夢幻,不敢馬上睜開眼睛,手動了動,懷中是空的。
失落重重襲來,果然是夢啊。
安靜的空氣中彷彿有風拂過,又彷彿有一絲光線亮起,他驀然睜眼。
窗邊,有一道美麗的身影正側身站著,長發披在白晰的背後,一方浴巾裹在身上,露著光滑瑩潤的肩頭,那雙勻稱結實的小腿曾與他糾結纏繞。
厚幔拉開一道小縫,從紗簾透進來的光線將她映成一道半透明的剪影,曲線起伏的身段柔美得象一支樂曲。
她抬手攏了攏長發,然後轉身回首。
他忙閉了眼睛,輕輕翻了個身背向著窗戶。昨夜並非夢境,他的身體被喚起強烈的記憶,她呢?他竟沒有勇氣直面她初夜之後第一個早晨的臉,他害怕在她臉上看到後悔的表情。
床輕微地顫動,有人上來了,然後他身後的被子被掀開,有溫軟貼上他後背。
莫司晨屏息吸氣,感覺著一隻手臂繞到他胸前,小巧的手掌貼在他心口,然後,他的耳朵被輕輕吻了一下。
再也不能裝了,體內一陣洪流衝擊著他,手臂一轉將她抱到自己身上。
「早晨好。」羅深輕輕打著招呼,長發垂下拂著他胸口。
莫司晨想說句什麼,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憋了半天只問了兩個字:「疼嗎?」
她輕輕點頭:「嗯。」
他心頭流動著一股莫名溫暖,扯唇笑了笑:「其實我也疼。」
她皺眉:「嗯?」
他解釋:「男人的初次,也會疼。」
她恍然,羞澀,「哦。」
他撥開她長發,看著她粉若桃花的面容,「為什麼總是只說一個字?」
她眸中似有水霧,「不知道說什麼。」
他心頭擔憂,猶豫了幾秒問道:「你不開心?」
她輕輕趴下,貼緊他,幽幽地說:「因為太開心,已經沒有什麼語言可以形容這樣的開心。」
他放心了,一手輕撫著她頭頂柔發,「你這個女人呀,到底想說什麼?」
她突然輕笑一聲,語音里似跳躍著音符,「我想試試看還會不會再疼。」
他發出一聲長嘆,無言也無語地擁緊懷中溫軟的身軀,或許是這一刻太過美好,他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想要取消那個關於無痕無悔的約定,但最終仍只是一聲嘆息:「唉,你這個女人……」
他沒有說完已經被她以吻封緘。
***
夢醒時分,晨曦斜透過紗簾。
羅深有些分不清是幻還是真,睜開眼睛后久久地瞪著窗口那縷亮光,慢慢地回想著。
好象不只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好象還有真實的擁抱,有令人激蕩的撫觸和索求。
突然感覺背後有暖暖的熱源,她想動手去摸,才發現自己被人從背後摟著禁錮在一個懷抱里,雙手被兩隻大掌握著,背後的熱源是貼得沒有間隙的身體。
「早晨好。」一個聲音問候著,是她魂牽夢繫的那個人。
「原來是真的。」她悄聲說,彷彿只是告訴自己。
但他聽見了,一個輕吻落在她耳垂上,「我夢見你了。在羅圩的那個晚上,和那個早晨。」
她心尖輕顫,幽幽嘆道:「總經……哦,司晨,你還記得那個約定吧?在草原上的那個約定。」
她要說什麼?他心頭警惕著,沉默著。
「事過無痕,不要記得……」她果然象在背誦似的說。
他突然斜坐起來將她身子扳正,俯視著她,「羅深,好不容易來了,你要回F大看看嗎?我可以陪你。」
她眨著眼睛仰視他,「我還有一個朋友需要拜訪,恐怕沒有時間去學校了。」
他略顯失望,刮刮她的鼻尖,「那麼,白天時間自由活動,下午四點集合,唉呀,今晚真想繼續這樣軟玉溫香抱滿懷,但是……」
她定定地瞧著他,看他接下來還會說什麼。
「返程的時間是晚上八點,不然,我們回去后一起住吧。」他似認真似玩笑地說。
她靜靜瞅著他,臉孔微微泛紅,羞澀漸起。
他繼續說:「這樣,每天早晨一醒來就可以看到這麼美麗的臉……唉,你的表情,看來是不行……」
「總經理,上午你應該見一見你的朋友,答謝他昨晚為我們準備的禮服,然後談一談工作服採購的事……」她也突然停住。
他咬著唇,又惱又怨地看著她,「你真是煞風景!」
「還有,」她輕嘆,紅著臉說:「我不做你的地下情|人,但現在,被窩好暖,我還不想起……」
他懂了,未等她說完那個床字便用唇封住了她的話尾,他要在她身體里留下更多記憶,要讓她漸漸忘記另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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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名校F大,門楣巍巍。
川流不息的學子們令整個校園在冬的寒意里顯得生氣勃勃。
幾年前的研究生公寓樓仍是當年的模樣,除了來往的面孔具都陌生以外,連那個石桌椅都未見陳舊。
羅深先是藏在一株修剪成圓球的女貞樹後面觀察了一會,她有些恍惚,有些思念起當年的場景,但物是人已非。
她從樹后出來,坐到圓形花台旁邊的石椅上,微微仰頭望著三樓最左一間的位置。
現在,那間宿舍的門開著,走廊上掛著一排男生衣褲,窗欞還是原來的顏色。
有個男生出來站在陽台上,那形貌太年輕,不是當年的人。
「司晨已經長大了,」羅深微微自嘲地笑了,「現在他是成熟穩重的男人,不是這個毛頭小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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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型禮堂的門敞開著,莫司晨已經在門前佇立良久。
事隔經年,變化太大,禮堂原本那些可移動的桌椅現在變成固定式的,看來,這裡不會再舉行舞會了。
他慢慢踱進去,站在場中靠後的一個位置,這裡,他曾與一個水藍色海公主共舞過,她面具后的眼神美麗憂傷。因為這支舞,因為他的步伐生疏,那之後他曾下過一番功夫請教過交誼舞老師。
他又望向舞台,那個人曾站在那裡為他唱過一支歌。她說他是唯一的親愛的莫司晨先生,但是,她為要什麼消失得如此徹底?
「海藍藍,你既然從未打算走進我的生命,卻為何要來撩撥我?」他有時候是怨恨的,但這股怨恨卻無處可發,有時候甚至懷疑那個人是否真實存在過。
禮堂突然令他有種壓抑感,他匆匆退了出來,穿過校區一大片的運動場,走過一排長長的宣傳欄時,他慢下腳步,然停在最後的幾塊板報前。
這裡,曾張貼過一份特殊的海報,他仍記得上面的「尋找海藍藍」的內容。
想到這個,他突然笑了,夾著失落和傷感的笑,然後邁步,堅定地離開。
他進來的是東門,現在他靠近的是西門,所以決定從西門出去。
他想出了校門再給羅深打電話,問問看他與友人的約定進行得如何。但他剛踏出門口卻看到了正怔怔站在門外的熟悉身影,不禁心頭一喜。
「羅深。」他喚道,向她走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要約會嗎?」
這一聲喚令她也很意外,猛然轉身見他,驚訝道:「總經理,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要見凌海泉嗎?」
竟然是一樣的問題,羅深說完,伸了伸舌尖,又突然想到昨晚和今晨的溫存,心頭微盪垂下眸光。
「我來看看是什麼學校培養出了我這麼優秀的秘書。」他伸出手想要牽她。
她卻將手背後身後,「我聯繫不上要拜訪的朋友,所以就過來學校看看了。」
他有些不悅,「看完了?」
她點頭,「看完了。」
「那就走吧。」他抬腕看錶,「回酒店拿行李。」
她隨在他身旁,悄悄看他臉色。
「羅深,」他故意問,「怎麼回去?打車嗎?」
真會裝啊。她故意說:「坐公交車啊,有一路可以直達的,你沒坐過吧?不知道吧?」
「我從不坐公交車,」他看看她的手,剛才曾拒絕他的那一隻,正塞在外套口袋裡,「又慢又擁擠,還浪費時間。」
她點頭,「嗯,不過,現在離飛機時間還有六個小時,那段時間該怎麼打發呢?去機場發獃?」
所以,最終莫司晨跟著羅深上了公交車,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為什麼要來最後一排?」他問:「前面也有好多空位啊。」
「總經理,這是乘公交車的經驗。」她看他,眸中閃著光,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
「坐前面比較容易遇到讓座這樣的事,雖然說這是社會公德,但是作為上班族來說工作一天已經很辛苦了,乘車回家一般希望可以能休息一下不被打擾,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坐在最後一排,離後門也近,下車方便。」
他失笑,最後變成嘲笑,搖頭,「真是另闢蹊徑獨到的見解啊,以後你也要這樣教孩子嗎?」
她愣了一下,「孩子?那是幾個世紀以後的事了。」
她的表情里有一種深沉的絕望,令他不禁動容,將她的手從衣袋裡拿了出來握住。
「羅深,」他說,「萬一,今天不是安全期,你會怎麼辦?」
她幾乎立即就搖頭否決,「沒有萬一,就是安全期。」
「你真是,」他氣惱地捏捏她的手,「一點幻想都不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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