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今天以後，我們就天涯海角
「普通日子而已，」他說，「那天我研究生畢業典禮。」
「……」短暫的沉默后，她失落地輕輕「噢」了一聲。
開機密碼正確，手機鎖解開，屏幕圖片是一幅湛藍天空下的綠草原和潔白的羊群，還有圍欄。
多麼熟悉的圍欄，她最喜歡的圍欄！
她怔怔坐到椅子上，瞪著這個屏幕圖發獃。
直到一個驚訝的聲音來自她左邊的位置，「哇，羅秘書，你這麼快就換新手機啦，這隻好酷哦！據說是限量版的哦，我男朋友一直想買都斷貨誒。」
「啊？」羅深抬頭，看到黃文靜羨慕的眸子，隨口答應道：「哦。是嗎？」
她回應得漫不經心，手機屏幕早已經黑下去，她忙裝了手機卡開機。
其實現在手機對她很重要，今天下午總經理有一個重要的約會，對方的號碼還在她手機里呢，還好她有隨時在雲端備份通訊錄的習慣。
.
莫司晨坐在休息室的床上，凝望著手上的發票，上面寫的日期是半年前，蓋的紅章是麗江某手機專賣店。
當時為什麼要買這隻手機？他也理不清楚了，總之，當時的心緒挺複雜。
那是即將結束旅行的最後一晚，路過酒店門外轉角的門店，看到這款手機的宣傳海報。
在買手機時心裡想的是那個與他相伴了將近十天的女孩，她的氣質就象這隻手機的藍一樣清冷。
最後一天在前往機場的大巴上，他即將從背包里掏出手機的想法被她一句話打了回去。
她望著窗外的原野說：「今天以後，我們就天涯海角，倆倆相忘，你會遺憾嗎？」
他將開了一半的背包拉鏈又拉合起來，「有此一憶，有何遺憾？」
有此一憶，有可遺憾？所以，臨時起意想送她一件臨別禮物的念頭打消。
所以，這隻手機買了，但卻從未被使用過，今天，它終於也無憾了吧？
莫司晨將發票折成小方形放進床頭櫃的抽屜里，站起來走到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髮領帶，開門出去。
剛坐到椅子上，他的秘書就敲門進來了，他注意了一下她的表情，居然十分平淡。
「總經理，提案里需要修正的地方我整理好了。」秘書雙手將文件放到他面前，期待地問：「到底是哪一項沒有通過？」
他卻不答，說了一句與工作無關的話：「那是我的備用手機，也不是很貴，你不用有負擔。」
羅深搖頭，說得十分坦然：「沒有啊，我並沒有負擔，這是你該賠我的。」
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好象也不確切。總之，莫司晨原本的歉意被她一句話將個乾淨，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讓我有個台階下嗎？」
「是，總經理，謝謝手機。」羅深站直欠身，「我先出去忙了，約會時間我會提前通知您的。」
「不用再通知，我記得。」他看錶，「還有半小時，那就……準備走吧。」
「好，十分鐘后出發。」秘書道：「我先出去做準備。」
這個約會是與一家酒店用品供應商的洽談，對方約了好幾次才終於約到莫司晨，十分高興地在著名的銀杏茶樓訂好了座等候。
這個時間會來茶樓的大多是談生意的人，或是會朋友，真正有閑情品茗的並不多。
羅深帶著上司穿過過道走向約定的包間，途中有一間的門突然打開，出來的人看到莫司晨時稍愣了愣，站在門口望著他們，直到他們進了其中一個包間的門。
.
從莫司晨那裡吃了一肚子氣回來的葉佳眉沒有回局裡上班，而是駕車直奔江邊公園，這裡是她常來散心的地方。
下車吹了一個多小時的冷風，大腦漸漸清醒，想著莫司晨強硬的態度她有些微微的害怕。
握著手機猶豫許久，終於還是決定打一個電話給他，即使是在生氣冷戰，他也從來不會不接她的電話，這是她一直堅持守候他的原因之一：成熟，不會意氣用事，即使她錯了他也不會不理她。
剛打出了號碼準備撥號，卻有來電接進。
是她最好的朋友兼同事李秋妮。
「佳眉啊，我好象看到你家老公了。」李秋妮永遠那麼肉麻，一直把莫司晨說成是她老公。
葉佳眉不太高興，「瞎說呢，他明明在公司。」
李秋妮也不高興了：「真的真的，不信你來銀杏茶樓自己看，晚了他可能就走了。」
有些信了，葉佳眉猶豫著問，「你確定是他？」
李秋妮篤定地：「絕對是他。」
她忙掛了李秋妮的電話，轉撥莫司晨的號碼。
這次，居然一直等到用戶無應答。他居然一直沒有接電話！
.
胖胖的林高凡誓要抓住辰東這條大魚，開出的條件十分優厚，一直在努力遊說莫司晨去他的工廠參觀，「莫總，這樣的質量還開出我這樣的價格你絕對找不到第二家，百聽不如一見，去工廠看看吧。」
莫司晨合上宣傳畫冊，靠著椅子背，「今天與林總聊得還算愉快。但酒店用品採購必須經過招標以後才能決定，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們辰東有招標委員會，屆時會發布招標公告，請林總留意便是。」
羅深望望上司，知道他準備結束談話了。
「……也好，」林高凡知道不好繼續糾纏於採購的話題，「我在這裡訂好了晚餐，就請莫總不要嫌棄，賞個面子吧。」
莫司晨望了秘書一眼，羅深忙站起來，在上司起身時替他拉開椅子。
「晚餐就不必了，謝林總美意，」羅深微笑道：「我們總經理接下來馬上有另一個行程安排。」
林高凡掩飾不住地失望，也失落，「莫總，希望再給林某見面的機會呀。」
莫司晨點點頭，「林總，後會有期。」
這個包間很大，轉個角后還有玄關。
羅深自然是要走在前頭為上司開門的，拉開門時她愣了。
門外的葉佳眉在看到羅深的瞬間，也同時怔住，越過羅深的肩頭看到後面跟過來的莫司晨，她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眸中同時又浮起一股凌厲。
「總經理。」羅深側身讓開，留出通道給莫司晨。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葉佳眉的聲音冰冷，帶著殺氣，「工作不是應該在辦公室談嗎？」
羅深轉眸看上司，他手臂上搭著厚呢外套，身上藏青的西裝此刻透出涼意來，她感覺到絲絲寒意，因為他臉色也瞬間陰沉下去。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莫司晨語意淡然，並不如臉色冰冷。
葉佳眉抱著雙臂站在門口正中，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我當然是來看好戲的。」
她語意未明，臉色卻帶著恨意，但在看到莫司晨身後走過來的胖胖的人影時，瞬間慘白起來。
「哎呀莫總，您忘記資料了，」林高凡將手上一個厚厚的文件袋遞給羅深，「羅秘書，麻煩你帶回去，讓大家都傳閱一下，今天真是謝謝莫總肯給機會見面。」
雙手接了資料袋，羅深望望上司遲疑地說：「總經理，要不然我先走？」
「一起走，接下來不是還有行程嗎？」莫司晨望向葉佳眉，「你要不要一起來？」
葉佳眉趕緊側身站到一旁，「不了，司晨……我……晚上我過去你家吃飯……再見。」
羅深垂眸跟在上司身後從葉佳眉面前走過，莫司晨越走越快，她只好也加快步伐。
跟了一段路之後，她終於忍不住說：「總經理，您是要做快走鍛煉嗎？我腳疼。」
莫司晨停下，沉默地拿過她抱著的資料袋繼續前行，抄最遠的路走向停車場。
他外套一直都沒穿。羅深望著他倔強的背影，生出一股憐惜。另有行程原本是為了結束與林高凡的會談而找的借口，現在被他用來擺脫葉佳眉。
當他拉開車門將資料袋和外套扔到後座時，她提議道：「總經理，我來駕車吧，然後你閉著眼睛跟我走，如何？」
莫司晨斜眼望她十幾秒，然後將車鑰匙塞在她手裡，轉身上了副駕駛座。
「真是聽話呀。」羅深上車，啟動引擎，「去吃什麼呢？我得好好想想。」
她看他一眼，他還當真閉了眼睛一句話都不說。
莫司晨只覺得心頭凝著一個硬塊，堵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唯有緊緊閉著眼睛，環抱著雙臂，任那股氣悶在盤旋。
然後他感覺旁邊的人突然嘆氣，微微的溫熱的身體向他貼近，他這邊的安全帶被拉下來按進卡扣，一雙溫軟的手分開他雙臂，將安全帶整理好，再將他雙手放回原來的姿勢。
「這個姿勢很舒服是不是？」她帶著笑意說，「你要一直閉著眼睛哦，我叫你睜開才可以睜開。」
多麼幼稚的要求！
但是在這幼稚的要求下，他居然一覺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車子已經停下，面前一片寬闊的水面令他有瞬間的錯覺，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他是獨自一人坐在車上，處於副駕駛的位置令他意識到這並不是夢，然後想起他的秘書，她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