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我要記得你的密碼做什麼？
說真的，他有些不能承受她的過於聰明和自我。
而她也在盡量忍受他的不夠熱情，忍耐他的忙碌，忍耐他與她家人間的客氣和疏離。但多次看到他與他自己家的長輩間也多是客氣，她便當這是他的性格使然。
「司晨，請你誠實地告訴我，為什麼要將訂婚推遲到半年以後？」葉佳眉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那天在你家明明大家都討論好了，最遲兩個月就訂婚，你為什麼要推翻這個決定？」
莫司晨轉頭望著她，「這是你們的決定，如果你一個人訂婚也沒關係的話，那就隨便你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明明說得字字清晰，平平淡淡，但聽在她耳中卻字字無情。
葉佳眉心頭一窒，一股怒火頓瞬間升騰起來。他從不曾對她說過這麼尖刻的話，況且還針對包括了他自己的家人在內。
「你是什麼意思？」她霍地站起來，眸中燃燒著怒火，「你是在諷刺我，還是在諷刺你爸爸？兩個月是他的提議，不信的話你現在就去問他！」她憤然伸手指向門口。
莫司晨仍然不溫不火，「你抓住問題的重點了嗎？重點是，這不是我的決定，我也沒有同意這個決定，難道我沒有決定權嗎？」
決定這兩個字他一連說了幾次，一次比一次加重了語氣。
葉佳眉惱火地撫額，頓了半晌，不停地深呼吸以克制火氣，壓抑地說：「好，就算是你在氣惱我們沒有徵求你的意見，但你有必要對我說那麼刻毒的話嗎？」
「你口口聲聲說我推翻你們的決定，我就不能表達自己的意見嗎？」他還是很平穩，沒有急躁，但話中每個字都若重千鈞，「所以拜託你，不要替我做任何決定，我有自己的行為能力，我的一切由我自己負責。」
「不要再一口一個決定啦！」她終是忍不住暴怒，語音拔高，「那麼，你通知我說半年後訂婚，又是誰替我做了決定？我也沒有同意，怎麼辦？」
她怒了。他卻更沉靜，不再望她，端起綠茶飲了一口，「既然大家都各有意見無法協調，那就等到什麼時候統一意見再談好了。我們總有一方是要妥協的不是嗎？你認為那一方會是我嗎？」
他今天的每一句話，都是刺傷人的利刃。這也是他們之間到目前為止最為尖銳的對恃。
第一次承受他如此冰冷的眼神和語氣，葉佳眉咬牙握拳努力壓制怒火，今天見到的絕對是莫司晨從未在她面前展示過的一面。
是他一貫如此而她沒有看透呢？還是他最近才變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雖然他表面一直在遷就她，除了原則問題，他也幾乎都會同意她的意見，即使是在剛才，他也從不與她硬碰硬地爭吵，但那都只是因為從前還沒有什麼事可以觸動他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強硬。
所以，最後妥協的一定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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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不愉快。
當門裡的人一前一後，都陰沉著臉走出去時，羅深如是想，剛剛她也聽到了門裡隱約的爭吵聲，不過都是高頻的女聲。
今天可以去員工餐廳了。她又想，不用照顧上司挑剔的口味，可以吃到想念了好久的自家餐廳阿姨的大鍋菜手藝了。
剛取下工作牌，她突然想起自己又是一個早上沒看微信了，會不會又有未讀消息？
這個念頭很奇怪地抓住她，劃開屏幕時手指居然有些輕顫。
沒有未讀消息。
她望著與他的對話界面，划動屏幕慢慢往上，一行行看著那些消息，唇角不知什麼時候微微勾起。
在看到那句「如果你現在馬上看到這條消息的話，我承諾欠你十個吻」時，心頭閃過悸動，微彎的唇角又變直了。
「在辦公室站著發獃，是在想什麼？」
突然，一個聲音來自背後，羅深正自想得入神，這一下被驚得「啊」一聲驚叫，雙手本能地一甩，紅色手機被拋了出去。
身後的人搶上兩步要去救，然而卻已經來不及，手機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然後啪的一聲脆響，掉在地上。
完了。被摔開了，屏幕稀碎，不可拆卸后蓋也飛到一旁。
羅深怒目一轉，「總經理，你……」一時氣得竟然說不出話來，咬著唇憋紅了眼睛，卻只說出幾個字：「真是太氣人了！」
然後蹲下撿拾手機碎片，心疼得真是想哭。
莫司晨也未想到自己隨口說那麼一句話就令她失手摔壞了機弄，歉意地幫她撿那塊飛到牆角的后蓋，遞給她時低頭看她的臉。
羅深側轉身避開他目光，拼接了手機，可再怎麼按電源，屏幕都不再亮起。
「真的壞掉了，」莫司晨惋惜地，帶著些許小心冀冀，「摔得這麼散，估計也修不好了，我買一隻賠你。」
「不要。」羅深垂著的眼眸突然抬起，「這下好了，總經理以後就別再指望我看你的微信消息了。」
「難道你能一直不用手機嗎？」他篤定地說，「走吧，現在去買。」
羅深卻搖頭，將碎掉的手機放到桌面，轉身往門口走，「不，我要去餐廳吃飯。」
莫司晨跟在後面，「那我呢？你又不管我了？」
「總經理如果想嘗嘗員工餐廳的味道，也可以一起啊。」她知道他不會喜歡，所以料定他不會跟來。
但身為上司，心思委實不是她一個小小秘書所能猜度的，他腳步並未落下，竟跟著她進了電梯。
「總經理，您是要去外面吃嗎？那您先下樓，我走上去就可以。」她作勢便要退出來，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臂，順便按下了四十二層。
她手一伸又按下了四十層。
這下應該相安無事了吧，她想。各取所需，他要上四十二層的西餐廳，她去四十層的員工餐廳。
只三個樓層眨眼便即到，電梯停下時莫司晨有意無意站到了門口正中，只留下兩邊不寬的空間，羅深換了幾次方向想要出去又不好碰觸他的身體。
「總經理……」電梯門又關上，羅深懊惱地輕喊，「你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電梯繼續往上，四十二層時停下。莫司晨按著開門按鈕眼望著她，「走吧。今天我付賬請客，不讓你幫我去財務報銷了。」
她瞧著他，站著不動。他腦袋一偏，示意她快出去。
可笑的僵持，最後，他只好推著她後背才出了電梯。
好吃的牛排吃到一半時，羅深還在想著破碎的手機，同時又想著這個人本應該是隨著女朋友離開卻又突然回來才造成這樣的結果，越想越是難過，實在吃不下了，放了餐具望著高樓的窗外。
那是她最貴的一隻手機了，來到津海才買的，用了剛剛一個月而已。
有人敲她的碟子，引得她回眸來看。
「是不是因為我請客，所以你故意浪費來氣我？」莫司晨望著她只吃了一半的牛排。
羅深又拿起刀叉，這個時候實在是沒心思跟他閑聊。
「都說要賠你手機了，」他繼續切著肉，「我一定買一隻一模一樣的。」
她繼續垂眸，切下一小丁肉吃了，嚼著嚼著卻又發起呆來，心頭莫名其妙閃出葉佳眉高冷的影子，幽幽地問道：「總經理，您剛剛不是要跟葉……你的女朋友一起吃午餐嗎？怎麼又回來了？」
「沒有要去吃午餐，」他淡然道：「你沒發現嗎？我外套都沒穿。」
是啊，他現在身上的西裝襯衫領帶自然不能抵擋外面越來越重的寒意了。
「哦。」羅深應了一聲，垂眸切肉，胃口似乎有所好轉，肉也比剛才香了。
羅深堅持不同意出去買手機，因為天氣實在太冷了，用她的話說是「呵氣成霜」。回到辦公室時還早，她預測總經理是要休息一下的，於是決定給自己沖一杯苦咖啡抵禦午餐后的睏乏。
捧著杯子從茶水間出來時看到自己桌面上放著一隻方形的盒子，她狐疑地繞著盒子轉了半圈，又偏著頭看著那隻盒子幾分鐘，終是忍不住好奇打開了蓋子。
她知道這是手機盒，她也知道一定是門裡的那個人放下的。她好奇的是裡面會是怎樣的一隻手機。
入眼的深藍，細膩中透著清冷的光暉。
她久久地凝視，猶豫著該不該伸手去拿。
內線電話鈴聲突兀地又將她嚇了一跳，話筒里傳出莫司晨的聲音：「開機密碼跟我的一樣，你還記得吧？」
她驚愕地叫：「我怎麼會記得？總經理以為我大腦裝有晶元嗎？」
裡面的人輕輕笑了，「好吧，我就再說一次，100607。」他說數字時放慢了語速
「記不住，我對數字不敏感，」她故意說，其實已經按亮了屏幕，輸入他說的數字，「我要記得你的密碼做什麼？」
「好吧，我告訴你這是一個日期，」他妥協道：「二零一零年六月七日。」
羅深瞬間怔愣，心臟有些不規則地狂亂起來，喃喃地說：「二零一零年，六月，七日……這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