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誰家少年衣翩躚
正是白月愣神之際,一個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阿月!”
白月回頭望去,卻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年,皮膚白淨如瓷,眼睛深邃如黑潭,唇色紅潤如朱丹,身姿俊秀飄逸,頭發梳起了一半綰在頭頂,留了一半披散在肩上。雖說可能因為十五六歲的年齡看起來並不是十分的挺撥修長玉樹臨風,卻也別有一番青蔥年少的駿逸。有風一過,少年肩上的發絲隨著較為寬大的衣衫一道飄飛起來,看起來好像風再大些就會被吹走了,偏偏他還站在風中,迎風而立,帶出了幾分瀟灑。白月視線下移,在他的衣擺處看見了幾絲銀色絲線秀出的落月流雲,構圖繁複異常。
他是誰?是誰家的少年誤入家中了嗎?
那一瞬間白月隻覺自己有些恍惚,好似她曾在相似的年歲裏,遇見了一個人,那人似乎也是這樣的白衣翩躚,他身上的衣袂隨著他慢步的走動漸漸展開,就好像一道柔軟的月光慢慢朝著自己靠近,一點點照進了心底。
眼前這少年臉上雖露著些歡欣,眼裏卻不怎麽高興。
他站在白月身後的假山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兩隻眼睛情緒外露,那架勢好像是在等著一個犯錯的人自招罪行。
白月雖然在走神,卻不禁下意識地摸了摸纏在自己發間的絲帶,有些鬧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兩眼看著這個少年發直,暗暗感歎著漂亮,心思卻漸漸飄遠了。
少年惱了,本來就有些不樂意她杵著發呆,忘了約定,便出聲叫了她,想嚇她一嚇。哪知她回頭看見自己不僅眼露無辜,還一副沒見過自己的樣子,看著自己發呆。雖然他不否認自己因為要見她是特地打理過一番的,但也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她卻從來就沒有察覺到過。難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真的有些不正常。
少年在假山石上蹲了下來,伸長脖子湊到白月麵前,有些納悶地看著她:“阿月?”
白月的眼睛隨著少年的動作動了動,卻還是有些失神,直到她感覺到一陣鼻息迎麵撲來,臉上有些不自在才回過神來。看著近在咫尺白瓷般的俊臉,白月雙頰一紅,慌忙埋下頭,囁嚅地叫了一聲“哥哥”。
能被白月叫做哥哥的人,在這院子裏除了白同還能有誰?
白同本沒什麽自覺,這是見了白月不大自在,才恍有所覺,隻覺得心頭突地一跳,原本想責備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他在假山石上重新站好,選了個位置便跳了下來,衣衫帶出的獵獵風聲引得白月的雙眼看向了他。
白同有些小得意,他很自然地走到白月麵前拉過她的手,一邊朝大門外走一邊問:“不是讓你在落雨亭那裏等我嗎?怎麽在這邊看花,還發起發呆了?小心下次再失約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白月知道白同這哥哥對自己很是親近,有時說些類似的話也隻是嚇嚇自己,並不會真的將自己丟在一邊,常常口是心非地嚇唬著自己,年齡小的時候還會被他糊弄,現在長大了些自然也就看的明白,看著這別扭的哥哥,白月不禁在他身後露出了些許寬慰的微笑。她很感激叔父一家給予她的一切,讓她有了父母,有了哥哥,無論哪一個都是將自己捧在手心小心愛護。這個家裏很溫暖,也很貼心。
一路上時不時有些丫鬟小廝注意到了這兩人,卻也隻是行個禮,便做自己該做的事去了。少爺小姐常常趁著老爺夫人不在的時候溜出去也是常有的事,老爺夫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他們還有什麽可管的?
“哥哥,我們去哪裏呀?”剛一跨出大門,白月便迫不及待地問。
“當然要去皇都最好的禦用酒樓,臨風樓啦。”白同回頭一笑,眼中微弱的暖光一閃而過。
白月沒有看見他眼中的光,隻是跟在他身後一道走著,不時左右看看。無論出來多少次,看見街上的景象心情總會好很多,好像每次出來都能看見許多新的東西。
這兩人一上街頭便引來了無數人的矚目,白月雖喜歡上街,卻仍舊不習慣這樣的關注,走著走著便縮到白同背後。
白族人的姣好容顏,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受人關注的。路人頻頻回眸,無論男女都眼含欽慕讚歎地看著,也不乏一些驚歎之聲。更有甚者,幾乎就是在這街上看著這兩人從伶俐漂亮的小孩變成了飄逸雋秀的少年兒女,卻仍覺百看不厭。
話又說回來白族嫡係家的孩子誰不認識呢?美麗又大方,禮貌又和氣,並不是什麽刁鑽蠻橫的孩子。大家都還是挺喜歡的。
白同知道白月的羞怯,倒是走得比較快,身上的衣物也因此漸漸展開,好似一朵迎風綻開的白色蓮花,有著別樣的小心,將白月遮在了身後。
一到臨風樓白同便帶著白月直上二樓,跟幾個熟人點頭示意後便叫店小二找了個臨近護欄的位置。坐在這裏向下就可以看見街上的人流,向遠可以看見高高低低的屋頂,眼中所有的景致都被一叢叢綠意點綴,若是再向上望便可以看見被屋簷磚瓦遮蔽了一半的天空。
白月喜歡這樣的感覺,可以靜靜地坐著喝茶吃東西,可以隨意看著四處的風景,心情很放鬆也很舒服。
白同知道她喜歡,所以常會帶她來類似的地方——視野開闊,風景尤好。他隻要看見她心情舒暢就會生出心滿意足的感覺,卻不知道這感覺是從什麽,就像是掏心窩地疼惜自己的妹妹又不盡然。但想不明白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她開心就好了,這可是自己的妹妹呀,不好好照顧疼愛怎麽行?
小二送上茶水時,白同無意掃過街道的目光一凝,回過頭便對白月說:“看見熟人了,我先出去會一會,一會兒就回來。阿月你可別離開了?”
白月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偷偷瞥了眼樓下便笑眯著眼點點頭。樓下那個熟人她認識,似乎是爹娘給哥哥定的未來媳婦兒,藍族的藍慕思。但藍族嫡係還沒有在皇都定居,此時出現在皇都裏倒還真有些奇怪。
不過既然哥哥去了,想必也會解決這件事了。
“還”?剛才她為什麽會想到這個字?就像以後藍族一定會在皇都定居一樣。真奇怪。
待小二將她點的點心送來時,她分外高興地道了聲謝,而後撚起一塊放進嘴裏,品著嘴裏的馨香,心情格外的好。
白月的悠然自得並沒持續多久,當她看見一點小小熒光從眼前飄過時,愣了一下,手中茶水不禁抖落出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