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風刮浪起漩渦現
夏清風已經走了,軒轅子離在書桌后看了一會兒摺子,有些頭疼。大門接著被打開,涼月又回了來,衣裳未換,白裙揚風,看得帝王晃了晃神。
「怎麼了?」帝王看著走進來的涼月問。
「我跟著痕迹去追那可能給諾兒下毒的人了。」涼月皺眉道:「地上有很淺的痕迹,我一路追到了錦繡宮,痕迹是在那裡斷的。」
明軒帝微微蹙眉:「你懷疑淑妃么?」
涼月搖頭:「直覺告訴我不是她,但是線索太少了,根本不知道還能是誰。但是,這皇宮之中,有想要諾兒命的人,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背後生寒。」
帝王輕輕嘆息,站起來握住涼月的手,低聲道:「不用太擔心,以後照看仔細些,應該…」
手被揮開,面前的女子眉目含霜,冷冷地看著他道:「我不會讓諾兒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應該說,我半個月前就該離開,他才那麼小,不該遭這樣的罪。」
軒轅子離一驚,沉聲道:「月兒,冷靜點。」
涼月看了帝王半晌,淡淡地道:「我不明白,為什麼對你來說江山這樣重要。生在帝王家,渴望權力是應當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明知道諾兒是皇長子,繼續留在宮裡必然有一天會遭了誰的毒手,你居然還告訴我,仔細照看就可以?」
「諾兒沒有錯,錯的只是他的身份,我要帶他走。」涼月冷冷地說完,轉身便去開門。
軒轅子離上前兩步壓著門扇,伸手將涼月環住,悶聲道:「又想離開朕了么?」
後宮里本來就是危險重重,他當初能平安長大,也是靠著靜妃的庇佑。眼看著二皇子和四皇子接二連三地殞了,他與大皇子、三哥以及六弟,是小心翼翼防著各方的冷箭活下來的。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可以有過人的膽識和頭腦不是么?
涼月手放在門弦上,深吸一口氣,道:「這裡本來就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胸口被她一震,帝王後退了幾步,看著涼月打開門,飛快地離開了。
手心有些空落,軒轅子離垂了眸子,表情晦暗不明。他何嘗不想…何嘗不想啊…可是現在不是隨心所欲的時候。如果可以,這江山之重,他也想選擇不承。
拳頭緊握,帝王睜開眼睛,快步追了涼月而去。
…
小奶娃在芍藥姑姑的懷裡睡得正好,卻猛地被人抱了過去,嚇得他立刻睜開了眼睛,卻見自己的母后一臉冰冷地對芍藥道:「姑姑保重。」
嗯?保重?這個應該是離別時候說的話罷?小奶娃黑了臉,看著自家母后小嘴兒直撇。早聽芍藥姑姑說母后慣常喜歡離宮,沒想到還真看見了。
「娘娘要去哪兒?」芍藥焦急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涼月沒有回頭,只輕聲道:「我要帶他回明月谷,那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要看諾兒平安長大。」
小奶娃嚇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看著母后又說不出話,只能「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記得自己是在宮裡長大的啊,沒有離開過皇宮去什麼明月谷,難道是自己的行為擾亂歷史了么?那後面的結局,又會不會還是八年後他看見的那樣?
眼前有一張禍水臉閃過,國師嫌棄地看著他道:「陛下,臣說過了,不考慮後果的行為,一切都會偏離軌跡的。」
該死的,他不過是在自救,怎麼就擾亂軌跡了呢?軒轅諾懊惱地哭著,心裡有些慌,倒不是慌其他的,只是這樣下去,若是他六歲時沒有在皇宮,是不是也就遇不上國師了?
那個拼儘力氣讓他重生的男子,他也會錯過了么?然後平安地作為一個平凡人活下去,健康成長?
他不要!
「哇——」哭聲越發凄厲,震得涼月不得不停下。小奶娃這次比上次哭得還慘呢,小手還亂舞著企圖抓住涼月的衣襟。
「諾兒不想讓你走。」軒轅子離趕了上來,看見這情景,抿唇道:「月兒,冷靜下來了么?逃避不是辦法。」
涼月皺眉看著懷裡的孩子,沉默了一會兒,道:「若是不想我離開才哭的,現在就停止。」
小奶娃立刻收住了哭聲,小眼睛委屈地看著她。
母后,您不能走啊…
…
軒轅諾是涼月與帝王的親生麟兒,至於為何會這樣奇特,大抵得將時光快速調到八年之後,那時候的天啟依舊是國富民強。明軒帝退位,讓自己八歲的皇長子軒轅諾繼位,自己則帶著皇后墨涼月隱居山林。
本是極好的結局,但是在登基之時,軒轅諾卻突然性命垂危。太醫診斷是身子太過虛弱,因了他是早產兒,身子虛弱也沒人懷疑什麼,只得了太醫一句:「可能是登基太過高興,情緒激動,身子受不住了。」
庸醫啊!軒轅諾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憋屈。
父皇母后因此回了皇宮來,不得已,又要坐上皇位。母后悲傷過度,越發地冰冷無情起來,且厭惡皇宮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最後與父皇一戰,帶傷離開了。
父皇沉痛不已,沒過幾日也便病倒了。他只記得最後他快死了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是悲痛難耐的神情,天都暗了下去。
好歹臨死之時,他向來看不慣的國師大人又出現了,散盡他那一身的功力讓他重新回到自己出生的時候,讓他去自救。
閉上眼的前一刻,國師妖孽的臉上沒有血色,只是道:「不要胡來。」
他是聰慧異稟之人啊,儘管只活到了八歲,也是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怎麼會胡來呢?他只需要阻止悲劇再次重演就好了。
可是,沒有想到,還是做錯了什麼。母后現在離開的話,後面的一切故事就不會發生了吧。
…
涼月看著小奶娃,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不想我走呢?」
她忘記了,這孩子還不能說話,只能皺著小眉頭,跟他父皇一樣看著她。
身後的芍藥怔住了,隨即幫著開口道:「小皇子也知道皇上不想讓娘娘走,娘娘先回主殿,好生說說怎麼回事可好?」
明軒帝伸手捏住涼月的手腕,嘆息道:「朕跟你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能傷到諾兒一分一毫。」
涼月看著他,不點頭也沒搖頭,就這樣僵硬地站著,好像在考慮。秋風吹著,有那麼一點兒冷。
「皇上。」身後有鎧甲的聲音傳來,帝王回頭,布曜便出現在了視野里,表情嚴肅地上前行禮,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軒轅子離神色一動,轉頭對涼月道:「朕先與慕北離開一會兒,月兒,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涼月挑眉,看著布曜那架勢,還沒有應,兩人便已經快速地離開了。
出什麼事了么?
涼月看著帝王的背影,心裡微沉。芍藥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皇子,對涼月道:「和安公主的婚事,雖然不能大辦了,但是娘娘也幫著辦一下才好。太后不在了,皇上最近又很忙,娘娘身為皇后,更是和安公主的皇嫂,便先不要同皇上鬧彆扭了。」
對啊,明軒帝允了獨孤臣的提議了。不日,他們便會出宮,獨孤臣辭去官職,和安以久病養於深宮之名金蟬脫殼。兩人會在民間結為夫婦,白頭到老。
芍藥姑姑讓她做這件事,也是有分散她注意力的想法在裡面罷。涼月嘆一口氣,甩了甩衣袖,回了主殿。
明軒帝同布曜走在宮道上,臉色微微低沉,邊看手裡的信邊聽著布曜報告這些天的情況。
「永元已經開始集兵,但不是大皇子所為,暗線來報,說是三皇子赫連君堯已經控制了永元的兵力,然後屯兵在邊境,以演練之名隱隱有威脅之意。」
「永元帝王身體欠佳,已經不如以前康健,所以權位之爭就激烈了些。臣是不知道封尋回去發生了什麼,但是就他的動作看起來,不善。」
本來這片土地上,是以天啟為尊的。但是永元慢慢崛起,加上天啟爆發的內戰,目前的實力,兩國竟然也相差不了多少了。加上封尋那可怕的人,若真要做什麼,還挺難對付的。
「朕只慶幸,在他有異心之前,將天啟的糧商給了朕。」軒轅子離微微眯眼,有些沉重地道:「他一路幫著我們過來,朕竟然忘記了他的身份,也忘記了他同樣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還好沒有太大的錯漏,現在弄清楚他要做什麼就行。」
布曜低頭,猶豫了一會兒,道:「前些日子,封尋給皇後娘娘送過信,不知內容。」
帝王的步子猛地一頓,抬頭,黑眸冰冷地落在布曜身上:「你說什麼?」
布曜垂了眼,輕聲道:「皇後娘娘不會背叛您,您去問她,反而會讓她不高興,臣本來也沒有打算告訴您的。」
「只是…若說什麼能引起封尋的興趣,大抵就只有涼月了。」
帝王捏緊了手裡的信紙,嗤笑一聲開口道:「他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奪回涼月,早搶走她的話,早做什麼去了。這件事,另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