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無端牽引稚子魂
「把孩子給我。」夏清風對涼月伸出了手。
涼月看著他堅定的神色,猶豫了一下,便將諾兒遞了過去。剛遞進夏清風的懷裡,那孩子的哭聲便小了一些,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家舅舅嚴肅的表情。
「其餘人先出去,皇上皇后在這裡就可以了。」夏清風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獨孤臣和軒轅凌蘭身上:「你們也是。」
一旦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獨孤臣點了點頭,同和安一起出去了,攬月等人也紛紛退下,順帶關上了門。
「你發現了什麼?」涼月看著夏清風問。
夏清風微微一笑,抱起小不點兒放在自己面前,看著他亂轉的小眼珠,輕聲道:「我只是覺得,諾兒可能真的能聽懂我們的話,並且,他在用哭聲示警。」
軒轅子離伸手抱住涼月微微有些發抖的身子,皺眉看著夏清風道:「你要如何證明?」
夏清風抿唇,直直地看著小奶娃道:「試試就知道了。諾兒,若你能聽懂我的話,便哭出來。」
幸好他的大舅舅年輕的時候也一樣聰明。小奶娃感動極了,很給面子地大哭了出來,驚了帝后一跳。
「真的能聽懂么?」涼月身上有些發冷,身後的帝王更加擁緊了她,目光嚴肅地看著襁褓里的那孩子,沉聲道:「會是什麼妖魔附體么?」
這樣小的嬰兒,說話都不會,怎麼能就聽得懂他們的話了呢?除了妖魔附體,明軒帝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你才妖魔呢,你全家都妖魔!小奶娃腹誹。可是轉念一想,不對,自己也是他家的。那還是算了,父皇的脾氣一直不好,看起來年輕的時候也不怎麼樣,他忍。
「世上哪有什麼妖魔。」夏清風搖頭,抱著諾兒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去,看著他道:「別哭了,先想辦法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奶娃無辜地看著大舅舅,扁扁嘴。他要是能告訴早就告訴了啊,胳膊上也就不會挨那麼一針了。
哎,等等,他想起來了,自己主要的目的是告訴他們自己在八年前就被奸人所害而中毒了啊,不是什麼登基狂喜自然死亡,誰那麼傻啊登個基能高興死。
念及此,小奶娃趕緊努力伸出自己的胳膊,遞到夏清風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涼月在旁邊看著,疑惑地問。
夏清風皺眉,拉過這小胳膊四處看了看,沒有什麼異常。軒轅子離表情嚴肅地道:「他是想說自己的胳膊很好看么?」
小奶娃:「……」
再努力伸出自己另一隻手來,指著自己被針扎過的右胳膊的上方,小奶娃好委屈,扁扁嘴又要哭了。
國師,救命啊,為什麼送我回來,卻讓我不能說話。現在直接告訴他們該多好,八年之後就不會有那一場悲劇了,他的父皇母后也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涼月看著諾兒的動作,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他指著的地方。那兒乍一看沒有什麼特別,但是一直盯著,看細了就看得見,有一個極小的紅點兒,正在慢慢消退,快看不見了。
「大師兄,諾兒胳膊上有紅點,看起來像…」涼月冷了神色:「用銀針扎過的模樣。」
夏清風一驚,連忙從懷裡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捂在小不點兒的胳膊上,然後運足內力,往外吸引。
小奶娃鬆了一口氣,估計是得救了吧,自己好像不用死了。
帝王負手站在一旁,看著諾兒臉上生動的表情,微微皺眉。他和涼月的孩子,是怪物么?
「好陰狠的東西。」夏清風攤開帕子,看著上面一丁點兒的紫色,臉色沉得難看:「牽魂散,這東西居然用在嬰兒身上,簡直是該下地獄。」
涼月心裡一慌,抓住夏清風的胳膊問:「諾兒身體里的牽魂散可全部引出來了?」
這葯她原來應該也在書上看見過,無色無味,下於人身上沒有任何癥狀。只是隨著年齡增長,會一點一點蠶食人的身體,診斷也只能說是身子虛弱,神醫也不會往中毒的方向想。一般五到六年,便會致人死亡。
「我不知道他們對諾兒下了多少,引出來的只有這些。」夏清風看著小奶娃,他好像已經放心了,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萬一還有殘餘,那可怎麼辦?」明軒帝皺眉道。
夏清風沉默。他們沒能早些發現,也不知道諾兒這一針被扎了多久,若是有殘餘,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小奶娃吐了個泡泡,安穩地睡了過去。剛剛讓他那樣擔心,現在就讓他們也嘗嘗這滋味好了。總歸自己是得救了,只等慢慢長大就好。
「等他一歲的時候,再看看脈象,若是有虛弱的癥狀,我便帶他去明月谷,用清毒草每天洗身,這樣堅持幾年,估計毒性也該抵消得差不多了。」夏清風道。
涼月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臉上褪去了擔憂之色,換上了濃濃的冷意:「在凈月宮也有人敢下手,是不是我平常脾氣太好了,讓她們以為我很好欺負?」
軒轅子離瞥了她一眼,搖頭:「你一點也不好欺負,只是無心後宮,故而讓人以為你可欺罷了。」
涼月冷哼一聲,抱過諾兒便往外走,周身都是寒意,差點凍醒了懷裡的小傢伙:「我不會放過下毒的人,陛下您的後宮,出了兇手我可是照樣會手刃的,屆時還希望您不要心疼。」
明軒帝皺眉,看著涼月的背影,沒有說話。夏清風倒是拍拍衣裳站起來,微笑道:「陛下還是快些抓穩了她的心吧,不然等風暴來臨,臣也沒有把握她究竟會站在哪一邊呢。」
「怎麼會沒把握。」軒轅子離淡淡地開口,黑曜的眸子里滿是冷意:「這裡是她的國家,朕是她的丈夫,懷裡的也是我們的孩子,難不成她還會偏袒封尋么?清風,你擔心過頭了。」
夏清風摸了摸下巴,點頭道:「這麼聽起來是陛下有利,臣也沒有否認這一點。但是臣擔心涼月的立場會是如何。畢竟封尋對她的好,臣也一點一滴地看在眼裡。」
大殿里一陣沉默。
…
涼月抱著諾兒,帶著攬月回了凈月宮。喜娘正跪在門前,身子抖得不成樣子。一看見涼月的影子,便開始磕頭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涼月在她面前停下,皺眉道:「起來,跟我進來,說說剛才怎麼回事。」
芍藥站在側殿門口,微微彎腰道:「奴婢已經命人將周圍都搜了一遍,除了窗戶是打開的,側殿後面的花園裡有些腳印以外,沒有其他線索。」
喜娘戰戰兢兢地跟著涼月進了側殿,復又跪下。皇子的奶娘不好當啊,這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了。
「奴婢…奴婢是去上了一趟茅房,回來就看見小皇子大哭不止了。娘娘…」
「你不用慌。」涼月平靜地看著喜娘說了一句,道:「你是太樸實了,沒把這裡當危險地兒,最多是疏忽之罪,不會太嚴重。」
喜娘背後冒了一層冷汗,聞言連忙磕頭道:「多謝娘娘。」
「芍藥。」涼月喚了一聲,將懷裡熟睡了的諾兒遞給她:「你抱著,我再去看看。」
芍藥接過小皇子,屈膝領命,一轉眼便見涼月閃到了窗戶邊,看了看窗戶上的痕迹,便躍了出去。
慶幸的是今天沒有下雨,痕迹都還沒有消失。涼月身上的衣裳也方便,便一路憑著痕迹和直覺,翻出了凈月宮的宮牆。
因著側殿外面是花園,所以只要有人踩過,難免會留下泥土印兒,而鞋上沾了泥土,在宮道的白石路上,也就會有印子。
涼月邊走邊看,路上遇見的宮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朝她行禮。她也沒顧,順著越來越淺的痕迹,直到錦繡宮。
「皇後娘娘。」淑妃正打算出門,看見一路走過來,鳳袍也沒有穿的涼月,嚇了一大跳,低身行禮道:「您怎麼不打招呼就過來了?」
痕迹的確是到了錦繡宮就沒有了。
涼月抬起頭來看著淑妃,淡淡地道:「我…本宮隨意走走而已,你這是要去哪裡?」
淑妃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卻還是答道:「有些無聊,臣妾打算去找良妃說會兒話。」
沒了記憶,涼月也不記得淑妃良妃以前是什麼樣子,只能點頭道:「那你去罷,本宮繼續走一會兒。」
淑妃獃獃地點頭,帶著一眾宮人行了禮便繼續走,走到一半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顧涼月好像很不開心,一個人默默地繼續沿著宮牆走著,身邊連個宮人也沒帶。
是同陛下鬧彆扭了么?淑妃皺眉,嘆了一口氣。她們管不著這些了,就看顧涼月有沒有那本事將后位坐得長久些。她們其餘的人,既然已經看透了,那便過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
感覺淑妃走遠了,涼月才回過頭來,又走到錦繡宮的門口,看著那痕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果斷地離開,往御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