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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男子的外袍,雪白的顏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軒轅子離沉了臉色,走過去捻起衣角捏了捏。


  「朕如何不知,你還可以賢惠到幫別人洗衣的地步。」


  這聲音低沉,隱隱帶著怒意,直直地沖涼月而來。涼月聽著,只低垂著眼,淡淡地道:「昨夜他為護我弄髒的袍子,我為何不能幫他洗?」


  多理所應當的語氣,軒轅子離怒極反笑。她眼裡就看得見這一件外袍是不是?上次他的呢?他的袍子不是也給她了么?緣何沒見她洗了晾出來呢?


  本來是去了坤寧宮,皇后提了一句墨昭儀也身子不好沒上朝會,他便借著機會說過來瞧瞧她怎麼樣了。這倒好,一瞧就瞧見好風景,早知道他便不來了!


  「你也沒怎麼把自己當妃嬪罷。」軒轅子離涼涼地道:「當著朕的面和外姓男子往來,顧涼月,你膽子未免太大。」


  涼月抬頭,看著帝王陰沉的臉色,突然笑了出來。這人總是這樣罷,自己不喜歡的,只要是自己的,別人就動不得。這種霸道的佔有,她前些天還差點錯以為是他對自己還有一些在意呢。怪不得常說女子天真。


  分好了看清了罷,有司徒凝在,即使是大雨滂沱,這人依舊可以從她面前經過,匆匆往那人的方向趕去。那其餘時間空閑下來的一些零碎感情,抓也抓不穩,不如灑了去。


  「嬪妾只是您的手和眼罷了。」涼月屈膝,恭恭敬敬朝帝王行了一禮:「您今日還要去竹林,嬪妾可以與您同去,將這袍子還給封尋。其餘的,嬪妾不會做什麼有傷您皇家顏面之事。」


  軒轅子離一怔,繼而冷哼一聲,悶著半晌沒說話。兩人靜靜地站在這側院里,任涼風吹得透衣,誰也沒有想動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帝王終於伸出手,將架子上的衣裳扯了下來。觸手,已經微干。


  「和安病了,你有空,不如去她宮裡看看。這袍子,朕替你去還,你不必去竹林。」軒轅子離淡淡地開口:「獨孤臣不肯進宮,朕沒有辦法。和安雖向來與你不和,但現在也許也只有你才能闖進她的永安宮。能和她冰釋前嫌,對你也有益無害。」


  軒轅凌蘭病了?涼月頓了頓,回頭想了想,好似也有幾天沒有看見她了。獨孤臣不是醫者么?和安公主病了,他卻不肯進宮?這兩人是吵架了么?


  最近都是不順么?到處都過得不是很好呢,連布曜也是許久未見了。


  「嬪妾遵旨。」


  帝王看來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拿著袍子便走了出去。涼月靜靜跟在後面,看著他走回四熹一群人中間,然後慢慢地往福澤宮外面去了。


  「小主。」摘星看著聖上的背影,忍不住湊過來問:「您這是又惹皇上生氣了么?」


  涼月挑眉,她有惹他生氣么?也沒說什麼觸怒龍顏的話啊。「你多想了,摘星,替我挽發罷,去永安宮一趟。」


  「永安宮?」攬月聞言,驚訝地看著自家主子:「小主你去那裡做什麼?」


  涼月看她一眼,疑惑地道:「和安公主不是病了么?我去看看。你這反應是作何?」


  攬月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來接過摘星手裡的梳子,皺眉道:「剛才在外面就聽聞了,和安公主昨天傍晚一路哭著跑回了宮裡。閉宮不出,誰也不見呢。今兒早上太后和皇后都去了永安宮也沒能讓那主子開門。要不是還能聽見哭聲,還真怕公主做什麼傻事。那兒現在一團糟的,主子你何必過去趟渾水?」


  竟這樣嚴重么?涼月微微驚訝,隨即想到了軒轅子離的話。太后和皇后都拿軒轅凌蘭沒轍了,是要她去以暴制暴么?可是要是她勸住了公主,雖然是功勞,但是皇后心裡能舒服么?帝王什麼時候開始,也捨得委屈皇後來達到什麼目的了?


  「皇上讓去,渾水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就說是聖上的旨意罷。」涼月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溫和地一笑。


  身後的摘星和攬月都怔住了,直到自家主子走到門口,她們才回過神。


  「走了,再慢她嗓子都該啞了。」涼月喚了一聲,然後往永安宮而去。


  攬月和摘星相互看了一眼,微微搖頭,趕忙朝她追去。總感覺最近白天里的主子有些…怎麼說呢,白天里脂粉紅唇,倒有些不像她原本的性子了。也只有晚上卸下妝來,才又是那個微微有些涼薄的,真正的顧涼月。


  主子在宮裡其實也不是很快樂吧。


  兩個丫頭一路跑著才勉強跟上了涼月。走到永安宮門口,只見一群宮人都跪在門外,宮門緊閉,裡面也沒有什麼聲音了。


  「參見墨昭儀。」為首的宮女蝶舞看見涼月,紅著眼睛行了一禮。


  「免禮,公主怎麼樣了?」涼月皺眉看著那宮門,沉聲問。


  蝶舞搖頭,哽咽道:「門還是打不開,公主的聲音也沒聽見了。剛才淑妃和良妃娘娘也都來了,都沒有辦法。此時都去慈寧宮安慰太後去了。」


  門打不開?涼月凝神聽了一會兒裡面的動靜,皺眉道:「讓開。」


  一群宮人呆愣地看著這昭儀娘娘,默默地讓開了宮門前的路。涼月走過去,二話不說一腳踹開了門,低吼道:「你們哭有什麼用,不想辦法撞門,公主出了事都沒人知道。」


  言罷,閃身進了永安宮。


  眾人靜默,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昭儀娘娘的背影。摘星和攬月差點尖叫,見自家主子這樣莽撞,急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趕緊跟進去。


  蝶舞跪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眼淚刷刷地往下掉,也急忙起身往裡面跑。是她們笨了,如何就沒有想到撞門?公主哭了這樣久啊,哭得她心酸得要命。一群娘娘看來也不如這昭儀娘娘有本事。


  涼月踏進宮殿,只見得到處一片狼藉,珍貴器玩摔了一地,內室的帷帳也是亂七八糟。不過,還有生氣。


  輕輕鬆了一口氣,涼月走進內室,卻見軒轅凌蘭正趴在床上,看樣子是哭累了。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本宮滾出去!」一個枕頭砸過來,涼月一躲,玉瓷做的枕頭便碎了一地。


  「公主!」蝶舞急急地喚了一聲,卻見軒轅凌蘭撐起身子,眼睛血紅地看著她們:「本宮說讓你們不準進來,你們都是聾的還是怎樣?」


  這一臉的狼狽,軒轅凌蘭是當真哭得不要命了。涼月看得直搖頭,朝身後的眾人道:「都出去罷,這裡有我在就好。」


  摘星攬月不放心地看了自家小主一眼,和安公主任性是出了名的,主子一個人在這裡…


  「出去罷。」涼月朝她們使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將她們幾人一起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你來看我笑話么?」軒轅凌蘭恨恨地看著涼月,啞聲道。


  聽出來了,多半又是和獨孤臣有關罷。涼月嘆息一聲,走到桌邊坐下,看著和安公主道:「你覺得,我們現在是誰能看誰笑話呢?」


  女子哭泣大多為情傷,而誰能傷到軒轅凌蘭一看便知。只是,軒轅凌蘭總以她為假想敵,未免太過了。她與獨孤臣,至多算是熟知,半分多餘的感情都沒有。只是獨孤臣的性子桀驁不馴,不適合娶公主而已。


  和安公主哼了一聲,她自然也知道顧涼月現在的處境。只是,想起獨孤臣的話,她便怒得慌。堂堂公主,到底哪裡配不上他,要被他如此看不上?

  「哭這麼久,渴不渴?」涼月撿了桌上一個還完好的杯子,倒了杯茶遞給軒轅凌蘭:「喝口水繼續說,有什麼怨懟便說出來,總歸現在我心情也不算太好。」


  「你哪天心情好過。」軒轅凌蘭嘟囔了一聲,接過茶杯咕嘟喝完,塞回涼月手裡。鼻子一酸,又想流淚了。


  原來剛剛不是不想哭了,是沒有眼淚了啊。


  看著面前這又要開始紅眼的人,涼月嘆息一聲,拿出自己的手絹遞給她:「獨孤臣怎麼惹你了?」


  軒轅凌蘭接過手絹胡亂擦了擦臉,怒道:「我不過和他開個玩笑,問他要是有一天皇兄要我去和親,他會如何。你猜他如何說?」


  「說去當你的送嫁么?」涼月挑眉,疑惑地問了一句。


  軒轅凌蘭:「……」


  「你們果然才是一路人。」哽了半晌,和安公主倒是氣不起來了,有些好笑地道:「這是人說的話么?我那樣喜歡他,他卻這樣和我說,明擺著是拒絕我!」


  虧她沒顧著公主的身份天天去找他,他倒好,把她的心意擲之於地,半分也不在意!

  "獨孤臣說話,本來也就是這個樣子。"涼月看著軒轅凌蘭眼底的哀傷,淡淡地道:"他是慣常有口無心,不算得傷人。真正傷人的,你沒有見過呢。"

  和安公主瞪著涼月,古怪地道:"你是在安慰我么?比起你,我是幸運的,你想這樣說?"


  涼月沉默。這樣子勸,還當真是勸不了的呢。


  "你當真想知道他的心意,其實不用太麻煩。"涼月想了一會兒,站起身道:"躲在這裡哭碎了他也不知道,公主不如和嬪妾出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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