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取次花叢懶回顧(1)
布曜等得也奇怪了,轉身朝畫舫喊了一聲:「陛下,臣可否前去看看?」
明軒帝皺眉,一旁的獨孤臣卻也點頭道:「是啊,去看看罷。」
雖然顧涼月很強沒錯,但是她現在受著傷,又只是一個宮女,在這偌大的皇宮裡還當真討不了好去。加上新帝一登基她就在風口浪尖,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呢。
「罷了。」軒轅子離終於起身,一揮袖子和獨孤臣一起上了岸,邊走邊道:「回乾元宮看看。」
真是很能折騰。明軒帝加快了步子,軟輦也不乘,直接往乾元宮走。顧涼月那破身板,芍藥不可能還真下得去手。要是真罰了,誰和布曜比試去?說不定還怨他這個主子沒做好呢。
一行三人很快回到了乾元宮。天色晚了,到處都很安靜,只有洒掃宮女在清理花壇里的雜草。明軒帝進來半天,也沒有看見芍藥的影子。
「芍藥姑姑呢?」獨孤臣問那洒掃宮女。
「姑姑在側殿的廂房。」洒掃宮女恭敬地行禮回答。
明軒帝頓了頓,抬步往側殿走。布曜跟在後面嘟嘟囔囔地道:「分明是在啊,為何不守約?好生奇怪。」
一靠近側殿的廂房,獨孤臣便皺了皺眉。好濃的藥味,一聞便知是他開給顧涼月的葯。怎麼,傷複發了么?
推開門,映入眼帘的就是木桌上的葯盅,再往裡就看見芍藥姑姑正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床上的女子。
「芍藥。」明軒帝沉聲一喚,芍藥姑姑立馬回了神,抬頭看見這情景,眼裡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起身行禮道:「奴婢參見皇上、獨孤大人、布大人。」
「這是又怎麼了?」軒轅子離走近幾步,便看見床上睡得安靜的顧涼月。身上的衣服像是換過了,臉兒依舊是慘白慘白的。絳唇失色已久,看起來竟有些柔弱的味道了。
他很久沒有這麼仔細看過她了罷。
芍藥行著禮,淡淡地道:「皇上不是說涼月忘了自個兒身份,得罰么?」
軒轅子離一怔,繼而平靜地問:「所以,你罰她什麼了?」
布曜在一旁急急地開口:「芍藥姑姑,你明知皇上不是這個意思,怎麼還真就罰了?顧涼月那麼弱的身子,還能經得起幾個罰?!」
「是經不起了。」芍藥的聲音突然就冷了下去,低著的頭不曾抬起,身子卻僵硬著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皇上說犯錯就得罰,若是偏私了,不要怪您不留情。奴婢心疼涼月,所以遵命行事罷了。」
明軒帝冷冷地看著芍藥,沉聲道:「你是在不滿朕的處置方法么?」
「是。」
「芍藥姑姑!」
「芍藥!」
隨著那一個「是」字出口,獨孤臣和布曜都忍不住低喝出聲。這也未免太過大膽,當面頂撞皇上。雖然芍藥姑姑是長輩,雖然這裡沒有外人,但是這樣的芍藥,他們當真是第一次看見。要知道,芍藥一向是以軒轅子離為天的,這樣的不滿…
芍藥終於抬頭,看向帝王那張陰沉的臉,緩緩開口道:「陛下可還記得,奴婢在您十五歲的時候跟您說過什麼話?」
軒轅子離一頓,繼而沉默。
十五歲,恰好是他封王,離開母妃的時候。
那時候母妃抱著他邊哭邊笑,臨出宮的時候,母妃問他:「離兒,離開母妃,可要自己習慣著。」
他淡淡地回答:「母妃,兒臣大了,已經不是再黏著娘親的小孩子。」
然後騎著馬,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王府而去。
一路上,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身邊的芍藥姑姑也是一路沉默。直到進王府之時,他正打算去院子里練劍,就聽見芍藥姑姑平靜的一句話:
「王爺,奴婢希望,您以後至少不要欺騙自己,更不要用違心的話去傷害其他人。」
違心的話么?是吧,他那時候,也想給母妃行禮,想說母妃保重。可是到最後嘴裡出來的,就是那麼一句話。因為他是天啟的第一個王爺,比大哥三哥都早封王的王爺。多少人看著,他不能有太多牽絆。
而現在…
「朕,不覺得朕欺騙了自己。」軒轅子離看向芍藥,淡淡地道:「姑姑想說,朕今日說的話是違心之言。可是身為帝王,朕不覺得今日的做法有一絲一毫的不妥。」
顧全大局,不以兒女情長牽絆自身,這才是帝王。
芍藥輕輕一笑,道:「今日皇上做的很好,奴婢想說的只是,涼月現在肩上的傷裂開了,引發了高熱,現在才稍微好一些。也就達到了皇上想要的懲罰。但是,陛下。違心的話若是總給他人帶來傷害,意義又在哪裡?」
「朕沒有違心。」明軒帝沉了顏色。
「您是說,您半分也沒有將涼月放在心上么?」芍藥直起身子,認真地看向帝王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