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百年不遇的地震
我搖頭晃腦暗自嘆息著,用鼻音哼著「蓮花落」的調子,唐思好奇問道:「你唱什麼?」
「丐幫譜曲,李瑩玉填詞,蓮花落姐妹篇——菊花殘!」我咧嘴一笑,「喬羽也會唱哦!」
唐思斜睨喬羽,涼涼問道:「她教你的?」
我替喬羽回答。「我小時候哼了一遍他就記住了,自學成才啊。唐思你要學嗎,老爺我……我可以教你哦!」我挑挑眉,露出看上去很純潔很無辜的笑臉,心裡醞釀著淫詞艷曲……
不愧是跟我呆久了的人,唐思立刻就回答:「不用!」上下打量我兩眼,「也只有喬羽那傻子才會被你這瘋子忽悠。」
喬羽臉上表情線條一綳,周圍氣壓陡降。
我心中警鐘大作,立刻左右張望——還好,沒有古董花瓶!鬆了口氣,我安撫兩人道:「三兒你不用吃醋,不然我編首新的情歌送給你?」
「老子才沒有吃醋!」唐思眼裡冒了簇小火苗,「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子吃醋了!吃飯不許說話,都給老子閉嘴!」
喬羽皺眉道:「你最吵,安靜點。」
唐思怒了,抓起碗。「輪到你管我了?」
我哆嗦了一把,捧起飯碗後退一個屁、股位,扭頭問左手邊老神在在吃飯的陶清:「飯碗一個多少錢?」
陶清夾了筷魚肉放我碗里,眼皮都不帶掀一下就道:「很便宜。」
我滿意地點點頭,微笑對唐思道:「這個可以砸。」
登時,把喬羽也得罪了,喬羽倒是什麼都沒說,唐思卻奸笑著飄來一個悶雷:「不如改用轉頭?磚頭更便宜,總歸是砸在他身上,你不心疼。」
三兒,你好毒!
我急忙對喬羽表明心跡:「四兒,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我相信你的身法,他絕對砸不到你身上的!」
唐思冷笑:「那你是不相信我的手法了?我可是唐門百年來XXXXX……」後面自我誇耀的修飾性詞句不提,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他手中的碗就這麼飛了出去……自然是沒砸到喬羽,但是碗里的湯濺了他一袖子。喬羽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又緩緩抬頭,看向唐思。
唐思呵呵乾笑兩聲,比了比五指:「手滑了。」
我咽了咽口水,又往後挪了一個屁股位……
喬羽面無表情地撈起袖子,擰乾,拈起上面的菜葉,聞了下,大概是覺得味道太重,又起身回去換衣服了。
唐思志得意滿地吃飯,我撓著地板說:「三兒,你別欺負四兒老實……」說著,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門外進來的人。
唐思不在意地笑笑。「就是老實才要欺負,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話音剛落,一碗菜湯當頭淋下,站在他身後的喬羽,面無表情地說:「手滑了……」
我剛說什麼來著……老實……瞎了我的狗眼……
唐思胸膛劇烈起伏著,抬手抹去臉上湯湯水水,閉上眼睛,深呼吸,深呼吸……
「喬羽——」唐思一聲怒喝,唐門百年來最XXXX的傳人一出手,就是千手幻影鋪天蓋地滅絕神功,喬羽以慢打快,不甘示弱,勝負難分。
那什麼,不是說好了在家裡可以動粗不許動武的嗎!
啊對了,現在不是在李府!
眼看著兩人一個錯手,一個戳胸一個撩陰,我嗷嗚一聲,抱著飯碗鑽入師傅懷裡,「陶二陶二你快叫他們住手,好暴力啊!」
師傅悶笑一聲抱住我,我偷眼打量陶清,後者依舊氣定神閑處變不驚,三三四四不為所動愈演愈烈,不成了,要老子出馬嗎!
我鬱悶,我煩惱,我揪頭髮,我悲憤不已一聲慘叫:「哎喲……我肚子,好疼啊……」
這招,果然有效!
反應最直接的是師傅,我就靠在他懷裡,感覺到他身子一僵,右手立刻向我小腹探去。唐思喬羽刷地一聲衝到我身前,齊聲道:「怎麼了!」
陶清立刻抓住我的手腕,扣上脈搏,我半睜開眼睛瞅他。「你懂醫術?」
他皺眉道:「略懂。」
我氣若遊絲地說:「還是把燕五找回來吧,你就算懂醫術難道還會接生?」
結果陶清還是一句:「略懂。」
我:「……」
你們都是那傾國傾城貌啊,老爺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沒病都要裝病,我容易嘛我!
裝肚子疼被識破,唐思揪著我的耳朵,惡狠狠地說:「以前裝心痛,現在裝肚子痛,連經痛你都裝,真裝上癮了?」
我拍掉他的手,往師傅和陶清的方向縮,尋求庇護。
「這個……不是非常之時須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嘛……」我弱弱辯駁一句。師傅揉了揉我的發心,嘆了口氣,「這句話,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陶清哼了一聲,頗有威嚴道:「還吃飯嗎!」
唐思喬羽對看一眼,一別臉,相看兩不順,各自抱了飯碗遠遠分開坐著吃。
嘖,彆扭個什麼勁啊,真動武了也沒敢往死里打嘛,每一招都留了回勁,分明是純屬發泄,互相喂招,不過這麼一鬧,氣氛便不像剛開始那麼尷尬了,我既躲進了師傅懷裡,也就順勢靠著不走了。
飯後陶清拉著唐思喬羽去做他們方才被我打斷的未竟事業,師傅說要找墨惟,被我一把拉住了。
「墨惟墨惟……每次都說要找墨惟那個狗東西。」我呸了一口,「師傅你想我對他好點就別總是拿他當借口!害得我聽到這個名字就生理性厭惡!」
「呃……」師傅望著我,默默地沉默了……
我往他懷裡又挪了幾分,手下感覺,他似乎清減了不少,與我正是一對凹凸。以往墨惟說我在師傅面前就收起狼爪子變成小野貓,如今,大概是變成肥貓了……
我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正想與師傅敘敘舊情,便聽到外面通報墨惟求見。
咬牙切齒,閉眼腹誹了半晌,我睜眼怒道:「讓他圓潤地進來!」
門外傳來噗的一聲笑,墨惟掀了帘子進來,還算恭敬地給我行了禮,我不耐煩地揮揮手,「坐下坐下,有話快說說了快走!」
墨惟不分四季地揮著他的描金烏木扇,一派偽風流作態,這時聽了我的話,稍稍端正了神色,合起扇子,師傅也推開了「柔若無骨」貼在他身上的我,神情一凜,問道:「你連夜趕來,可有要事?」
墨惟正色道:「這幾日來我一直心神不寧,遙看武夷山色,青山秀色中似乎隱藏殺機。昨夜擺了一卦,卦象顯示,星沉地動,江山翻覆,乃凶兆!」
呸,還胸罩呢……
我擺擺手,不屑道:「墨惟,那套玩意兒不靠譜。隱藏殺機,是因為本來就有戰爭,卦象大凶,是因為你本就心神不寧,自然往不吉利地方向靠。你以前也看卦預測韓歆此生無後,定是斷袖,人家現在妻子兒子都有了,你怎麼說?所以說不準,不準!」
墨惟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易學博大精深,外人難窺其中奧妙,你若不信我也無法。但就當前戰事來說,十分不妙。」
「何解?我們可是佔了上風的。」
「是,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墨惟神色凝重,「這兩個月來,集結在南面邊境的士兵已達十五萬之眾,這幾年天災人禍,國庫空虛又裁減軍備,全國兵力不過五十萬,分散在諸個封國郡縣不說,帝都能直接調動的兵力只有三十萬之數,如今十五萬囤積南方,北防空虛,隨時可能腹背受敵。」
「可北疆不是還有十五萬士兵嗎?」我不解。
「不,帝都守衛五萬,西南守軍三萬,北防只有七萬,但即便是十七萬也沒用,沒有能當重任的大將坐鎮,一旦涼國發動攻勢,兩線作戰,情況便十分不妙了。」
我愣了片刻,回頭看師傅。「他說的是真的?」
師傅沉重地點了點頭。「所以這個時候,不能內亂,要穩住徐立。」
「不,我是說,涼國侵邊的可能性有多高?」
「取決於陳國在對閩越之戰中的表現。陳國這些年雖然中落式微,但天朝上國威勢仍在,涼國未探清根底必不敢貿然出兵,一旦我們掀了底牌,情況就危險了。」墨惟眉心緊鎖,這一席話,把我原先的好心情打得煙消雲散。
我對國事的理解,不過來源於師傅和墨惟的言行,來源於國子監的小道消息,對涼國和閩越國的了解與普通民眾並無區別,說到底,於國事我仍是個外行。
「那你說該怎麼辦?」我虛心求教。
「不能在閩越打。」墨惟堅定道,「退兵,議和。」
「啊?」我愣住了,張大了嘴,「議和?那不是示弱嗎?不是擺明告訴涼國我們不行了?」
「不。」墨惟搖搖頭,「如今我們佔了絕對優勢,這個時候議和,開出的條件對我們有利,也彰顯我們上國寬宏的態度。而再打下去,我們未必能勝,且輸不起。」
「不對不對!」我打斷他,「我們沒有理由輸,閩越國很快便會彈盡糧絕,他們的土地不到我們十分之一,人口不到我們十五分之一,兵力也只不到十萬,只要破了九雷陣,還有何懼?」
「但是卦象顯示,地牛翻身,血光衝天……」
「卦象不足信!」我仍然打斷他,「閩越百年來不曾地震過,怎麼可能這麼巧?」
墨惟嘆了口氣,繼續分辯:「史書記載,閩越幾百年前也曾地震過。山地之間自有運動而成山勢起伏,運動自生能量,能量發諸於外故稱地牛翻身。有些地方弱震不斷,有些地方卻是不震則已,一震翻天覆地。閩越山地便有此種可能。」
我笑道:「你也說是可能。幾百年一次,怎麼會這次就碰上呢?走路怕天塌,睡覺怕地陷,這樣還怎麼做大事?」我輕輕推了師傅一下,「師傅你說呢?」
師傅與墨惟同出一門,看上去似乎也同意墨惟那套說辭。
「墨惟所言並非沒有道理,我於易學、天象、地理造詣不及師兄,閩越會否地震,難以斷言。」師傅垂下眼瞼,思索著,緩緩道,「師兄你也只是從星沉地動之卦象做此推斷,這番話要說服玉兒已是不易,更何況三軍勢頭正勁,要為這個聽上去有些荒誕的理由收兵,只怕多數人會不服。而議和之事,確實沒錯,理由,卻不能是所謂『百年不遇的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