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怎麼留他
——我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像你這般無恥流氓的!
——我流氓,我驕傲!不爽你咬我啊!
——看你髒了眼,碰你髒了手,咬你髒了嘴!
——有種把你最髒的地方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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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該起床了。
我從床上翻坐起來,抹了把臉,面無表情地盯著牆壁看了好一會兒,心想,是時候該做些什麼了。
起床,披上外套,我直奔陶園。
陶二正在看著賬簿或是什麼,我也不在意了,直接掏出匕首拔出鞘奪的一聲插在桌面上,右手啪的一聲拍在桌面上。
「你要切哪根手指,隨便你!」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陶二眉梢一挑,「你魔怔了?」
「我要去追燕離。」我用盡了力氣說,「就算最後他仍決定要走,有些話,我依然要告訴他。陶清,這次咱們把話挑明了,我不會放棄燕離,除非他先放棄我——前提是你不做任何動作!」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緩緩拔起匕首,淡淡道:「你會破壞我們的計劃。」
「呵!」我冷笑一聲,「我知道你要對付萬劍山莊,你在當上武林盟主之後急流勇退,白虹山莊坐穩北武林,而你處心積慮控制南方經濟,為的就是從根本上剷除萬劍山莊的勢力!我李府不過六人,何須你這樣的大才疲於奔命?你們白虹山莊和萬劍山莊之間的恩怨我沒有一點興趣,但是燕離視你為兄弟,你不該對他有任何利用的心思!」
陶二的聲音頓時沉了下來,目光銳利,緊緊盯著我。「你覺得我在利用他?」
「是,你沒有利用他,你們各取所需!」我攥緊了拳頭,「你們之間有什麼協定秘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燕離此去兇險,你能確保他安然而返嗎!」
「荒謬!」陶二皺眉,站起身俯視我,「婦人之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閩越國之行,是燕離自己堅持,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堅持付出代價,這一場賭,是贏是輸,在他不在我!」
「呵呵……」我笑了笑,從桌上拔起匕首,遞到他面前,「你自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堅持,你說要代價,我給你。」
「你若嫌少,一根手指當定金,待我回來,任你處置。」
陶二唇線緊抿,眼中似有黑焰熊熊,負在背後的雙手許久不動,也沒有來接我的匕首。
「你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他強壓抑了怒火,緩緩責問道。
我苦笑著扯了扯嘴角。「我就是個小女人,沒有你們心中廣闊的河山天下,我只要我愛和愛我的人平安,你說我自私也好鄙薄也罷,我就是這樣,改不了的。從我拒絕劉澈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該知道——」
「陶清,你押錯寶了。」
我清晰看到他瞳孔一縮,怔然道:「你……」
「以前,你留不住我。現在,也一樣。」我冷冷望著他,「我李瑩玉要來要走,靠的不是輕功,除非你現在打暈我,綁了我或者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能走成。」
「陶清,知會你一聲,也是我給你的尊重。」
像是片刻,又像是很久之後,陶清幾乎是嘆息著說:「他行走的路線,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的。」
我收回匕首,繫緊了風衣上的帶子,「借你的追風一用。」
我策馬離府之時,府上燈火亮了一半。
這樣逼他,是我不對。我有我的顧念,他也有他的苦衷,但這一刻,還是讓我自私一回吧。
燕離和白笙笙雖也是策馬南下,但速度不會很快,陶清的追風是萬中無一的良駒,我想應該能在天亮之前追上他們。
什麼深仇大恨,值得用自己的生命去報。燕離重情之至,他可以為報仇犧牲自己,陶清卻是個天生的商人,絕對不會用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除非這八百的折損能讓敵人萬八千來償還。如此看來,他的目標絕對不會僅僅是黃花谷一門血仇——就算是他老爹的仇,都沒見他這麼上心過!
燕離一行,他必然派了人暗中跟隨,白虹山莊的影子比朝廷的暗門更加強大,蓮兒是影子的首領,他這時候調開她,八成與燕離有關。
我手中攥緊了韁繩,腦中將信息過濾了一遍,生怕有遺漏之處。
許久沒有騎馬,幾個時辰下來,兩腿幾乎磨得麻木了,這吃人蔘長大的追風倒是越跑越神勇,被困在李府那麼久,他也寂寞了吧……
見了燕離之後,該說什麼呢……
無非是對不起,我愛你,我很想你……惡俗就惡俗吧,能把他拐回來最重要,去閩越國就是送死,我寧願把他困在李府寂寞一輩子都不讓他去送死!
「追風追風,你鼻子比狗還靈,帶我去找燕離吧!」
追風吭哧了一聲,我摸摸它的脖子,以示鼓勵。
約莫是丑時的時候,追風頓了一下,突然轉了個方向,我心中一陣驚喜,定是快找到燕離了!
我一手握緊了匕首,一手握緊了韁繩——到時候會發生什麼狀況……
正逢滿月,月華盈滿小樹林,遠遠地看到火光,還有拉長了的兩個人影。
這一路荒涼,連落腳的客棧都沒有,所以他們只能露宿郊外——孤男寡女……
追風的馬蹄聲驚動了燕離,我看到他驟然立起,轉身面對我,追風踏出陰影的時候,他看到是我,明顯怔了一下。
我眼角迅速瞥過白笙笙,追風前蹄揚起,剎住了腳步。
「你……」燕離愣愣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動了一下,大腿火辣辣疼得麻木了,下不來,只有伸出手去:「燕小五,我腿麻了,來扶我一把……」
他站在那裡,一臉複雜地看著我,卻沒有上前來。
白笙笙站在他身後,神色比他更複雜。
我咬咬牙,好,你不來接,摔死我好了!我按在追風背上,挪動大腿——擦過馬鞍的時候,我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腳尖著了地,卻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膝彎一軟,向後倒去——這一次,他總算接住了我。
我背靠在他懷裡,他雙手撐在我肋下,低頭皺眉看我:「你這是做什麼?」
我轉了個身面對他,抱緊了他道:「我有話還來不及對你說。」
燕離神色不自然地別過眼,「那就別說了,你偷溜出來的吧,這麼晚了太危險了,快回去吧。」
我臉色一沉,「我跑了四個時辰才追上你,兩條腿都磨細了一圈了,你現在叫我滾?」
「那你想怎樣?」燕離皺眉道。
這時候,白笙笙上前一步,插嘴道:「既如此,便住一晚再走吧。」
「不行!」燕離斷然拒絕,「你立刻回去!」
「燕離!」我也怒了,拽住他的領子往下一拉,「上窮碧落下黃泉,你說過都會跟我在一起,你他娘之不算數了!」
燕離愣了一下,「我……你……」
於是時,我莞爾一笑,無限柔情與肉麻:「神醫大人,春風一度,不如花開二度。寡人有疾,天生犯賤,你待何如?」
燕離定定望著我,許久之後,嘴角一點點揚起,眼底的笑意卻是淡淡的苦澀。「你便是想起了,又如何……」
「如何?」我眯著眼,咬牙切齒逼近他,「我要你兌現承諾,一輩子,只當我一個人的神醫!」
他冷笑道:「李瑩玉,你從沒有遵守過對別人的承諾,憑什麼要我遵守承諾?你自己左擁右抱,又憑什麼要求我是你一個人的?」
「就憑我是流氓!」我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你他娘之跟流氓講道理,你有病啊!我是你欽封的烈女型女流氓,不但是女流氓還是女色狼,我無賴、無恥、無敵,你說過的話都忘記了嗎?你別跟我講道理,感情本來就不可理喻的,你要是真心想走,我不留,可你真心想走嗎,你走了之後會快活嗎?會有無恥的女流氓替我虐你這個受虐狂嗎?」我伸手拍拍他的臉頰,如當時一般笑眯眯道:「神醫,我知你愛著調調,你就從了老爺我吧……」
「你……」他一怔,隨即氣笑了,抓住我的手恨恨咬了一下,「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我美滋滋地說:「咬啊,不嫌髒了?」
他眼神一動,笑意浮上,嘆氣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吶……」
「紅塵若沒有我這樣的人,你該多寂寞啊……」我笑吟吟回了一句。「我們是姦夫淫婦,你滿意了吧!」
白笙笙的臉色變了又變,上前道:「大師兄,天色……」
「你閉嘴!」我扭頭沖她怒吼,「我們夫妻倆說話你插什麼嘴!」
「瑩玉姐姐……」她退了一步,眼眶泛紅。
「叫嫂子!」我打斷她。
燕離在我鼻子上捏了一把,含笑道:「你火氣太大,要降降火。」
我立刻換上副笑臉,在他胸口蹭了蹭,「請神醫賜葯……」
白笙笙轉眼看了燕離一眼,臉色又是幾變,手捂著胸口,踉蹌退了幾步。「師兄,你……你不去閩越國了嗎?」
我也仰頭看他,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去,我就咬死你。」
燕離眼底的情緒變幻莫測,我知道他心中掙扎著,這一時刻對他來說衝擊太大,若不加把勁鼓動他,等衝擊過了,他可能還是會慷慨赴難。
怎麼留他怎麼留他怎麼留他……
燕離輕輕嘆了口氣,不待他開口,白笙笙先動作了。
從她出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不用我留,燕離也不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