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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扒屍

  老闆冷冷掃了我一眼,說:「真傻。」


  我悲憤扭過頭去,不忍再看那具屍體。那是人的屍體啊……


  老闆邊咬著蟲子邊查看屍體,嗯嗯兩聲,便道:「錢來了。」


  我眯著眼睛,偷偷用餘光瞄他:「屍體身上有錢?」


  他搖頭道:「那倒沒有。」


  我又一次被他耍了。「那錢在哪裡?」


  他道:「在屍體身上。」


  再被他耍我就不姓司馬!

  老闆把蟲子一扔,抬頭對我說:「一起來,把他抬回城裡去。」


  我嚇得後退兩步,瞪著他:「抬回去做什麼?這人是怎麼死的?不怕被人說你是殺人犯嗎?」


  老闆淡淡道:「這人是被人在後背上砍了兩刀命中要害致死的,死亡時間應該昨天夜裡。」


  我倒抽一口涼氣,「然後呢?」


  「我們就說人是我們殺的。」


  我果斷決定離他而去,對他揮揮手說:「明年清明我會給你上香的。」


  我用力地向前爬,爬,爬……卻被他勾住了腰帶,前進不得,一回頭,便看到他寒光冷冷的雙眼。「現在走,不怕我殺人滅口嗎?」


  我抖了一下。


  他又道:「不想我殺你滅口,就跟我同流合污。來,幫我運屍。」


  我總覺得自己從小到大獃在蜀都,沒有出來見見世面定然是寫不出好書的,事實證明果然如此,天下之大,奇葩之多,難以想象,小小一個茶鋪老闆竟然有如此胸襟,把別人的殺人罪名攬到自己頭上不說,還要強迫一個路人幫他運屍!

  我冷笑面對他的威脅:「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他木然看著我,突然手一揚,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把刀,我嚇得手抖,結結巴巴說:「萬、萬事好商量……你這……刀……哪來的?」


  他低了下頭,說:「哦,從屍體背上拔出來的。」


  唉……我還能怎麼樣呢……


  這樣一個奇男子,他就算要劫我的色,我也要果斷叉開雙腿,更何況他只是要我幫他運屍,真是讓人遺憾啊。


  我含淚抱著屍體的腳,他抱著屍體的上半身,我們兩個就這麼朝著邊城走去。


  到得城外隱蔽處,他讓我放下屍體,又對我說:「你在這裡等我。」


  我心下一喜,只道有機會溜走了,卻不防他伸手過來抓住我的手腕,我只覺手上一疼,義父給我的鐲子就這麼被他拔了去。


  他說:「為防止你偷走屍體,這鐲子我先保管。」他把玩著鐲子說,「看上去倒是值錢,你怎麼也不肯當掉,應該很重要吧。」


  我說:「誰他媽要偷你的屍體啊!把鐲子還給我。」


  他面無表情地說:「你好好獃著,我等下就還你。」然後就這麼進了城。


  事後想想,我挺傻的。當時就不怕他偷了我的鐲子跑嗎?怎麼說也該跟在他身邊啊,但是當時我真的就這麼悲憤地坐在屍體旁邊等他。


  不過片刻,他便出城來,手中還拿著一張紙,到得近處一看,我說:「這怎麼像官府的榜文?」


  他點頭道:「這就是官府的榜文。」


  我細細一看,驚道:「這是通緝令!」


  那上面畫著一個男人的頭面,說是什麼連環寨的頭目甄淮,燒殺多少村子,懸賞人頭五百金。


  我眨了眨眼睛,看他。「這關我們什麼事?」


  老闆皺眉看了我一眼,指了一下地上的屍體說:「這個就是甄淮。」


  我一驚,拿著通緝令比對了一下,左看右看,疑惑道:「不對啊……屍體左臉頰上有一顆痣,通緝令上的沒有,通緝令上的右臉頰有刀疤,屍體上沒有……」


  話沒說完,老闆一刀劈了下來,然後指著屍體的臉說:「現在有刀疤了。」


  我張大了嘴,仰頭看他,真是很有草菅人命的氣質啊!

  「那個……痣……」


  老闆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石墨,在通緝令上塗塗改改,然後遞給我看:「現在,一樣了吧。」


  這裡不得不一說,邊城雖小,真是五臟俱全,縣衙也是有的,只是那畫師的水平真是不敢恭維。這什麼甄淮那麼多年沒被捉到,畫師應該表一功,因為這什麼畫像實在太有可塑性了,被老闆這麼一修,頓時具體了起來,跟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屍體長得就跟孿生兄弟一樣!

  老闆又在屍體臉上鼓搗了一番,說:「屍體冷掉了好處理,傷疤看上去不會太新,縣衙那幾個蠢貨看不出來。我們可以去領賞金了。」


  我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這人若是邊城的善良小老百姓怎麼辦?」


  老闆搖頭道:「不會,這人裝扮不是本地人,氣質陰險,也不像好人。放心吧,拿到賞金我會分你二百五。」


  我苦笑。「謝謝你啊,二百五。」


  老闆淡然嗯了一聲,說:「快點吧,等下還要吃飯。」


  我已經徹底為他的慘無人道所折服,唯命是從,不敢不尊。運屍體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只是一個茶館老闆?」


  他反問:「不然還是什麼?」


  「可能是魏國潛伏在蜀國的卧底,或者退隱江湖的高手,或者……」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打斷我,「我只是一個賣茶的。你還摔碎了我的茶壺。」


  「等一下我就賠你四兩金子!」我立刻說。


  他隨意地嗯了一聲,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金錢的樣子。真是矛盾啊……


  我們兩個進城的時候,遭遇了慘無人道的暴力圍觀,全城百姓都出來看我們——其實也就是不到一百個人而已。


  老闆輕飄飄地說:「我們殺了甄淮。」


  這兩個字頓時炸開了鍋,立刻有人喊:「快去告訴縣太爺!」


  一個聲音顫悠悠地從角落裡傳來:「我……在……這……里……」


  只見一個矮小瘦弱穿得跟賣燒餅大爺似的老頭從人群里扒開縫隙鑽了出來,摸了摸鬍子,上前兩步,繞著屍體轉了兩圈,又繞著我們轉了兩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怕被他看出一個不對勁。


  他沉著臉,一言不發,半晌之後對我們說:「你們兩個隨我來。」


  我怯怯拉了拉老闆的衣袖,老闆甩開我,徑自上前去,我也只好跟了上去。進了衙門,看到兩個衙役在打呼嚕,縣太爺喝了一聲:「出去外面睡!」


  那兩人悠悠爬了起來,走到外面去。縣太爺這才轉過身對我們說:「不怕老實跟你們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縣衙沒有那麼多錢付賞金。」


  我的心跳又恢復了正常。


  老闆淡淡道:「為民除害,人人有責,我們並不是奔賞金來的。」


  縣太爺目露讚賞。


  老闆繼續說:「有多少給多少吧。」


  縣太爺嘴角抽了抽,緩緩道:「只有……一百金。」


  老闆皺了下眉,「兩百,不二價,另外要兩匹馬,一桌好菜。」


  縣太爺還想說什麼,老闆冷冷說道:「甄淮,是我們殺的。」


  這句話言下之意很明顯——甄淮那麼牛的都被我們殺了,你算老幾,要麼給錢要麼給命。


  能當官的,在這種問題上都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因此半個時辰后,我們兩個衣著光鮮,吃飽喝足,一人一百金騎著馬離開了邊城。


  我嘿嘿笑道:「老闆,你真是太有才了!」


  老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始終沒有什麼表情,讓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戴了張人皮面具。


  對我的奉承,老闆也沒有回應,只是一路東向,我忽地想起一事,不安道:「老闆,其實你現在有錢了,我也把四金還給你了,你也沒必要帶我去蜀軍營地了。」


  這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我怕老闆懸崖勒馬,放我自生自滅。


  但是他沒有,我想,老闆終究還是一個好人的。


  他非但沒有拋下我,反而越騎越快,眉心微皺。我艱難地跟上他,剛剛吃飽飯,顛得不太舒服。我騎馬的水準只停留在散步上,速度太快我便開始癲狂了。


  「老闆,我們慢一點吧,就算他們拔營了,有步兵拖後腿我們也追得上的。」我忍著噁心說。


  老闆道:「不是因為蜀軍。」


  「那還有什麼?」我好奇問道。


  「連環寨。」老闆簡略答道。


  「啊哈?」我依舊迷茫。


  他皺著眉回頭看我,似乎不耐煩我的愚蠢,解釋說:「被他們知道老大被我們殺了,你說他們會不會追殺我們!」


  我愣了好半天,才幹笑道:「我們殺的那個又不是真的……」


  「可是他們老大也失蹤了一年多了。」老闆不怎麼緊張地說,「或許他們會以為那真是我們乾的。」


  「不會吧……」我愣神說。


  而就在此時,我聽到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老闆一夾馬腹,說:「還是找蜀軍庇護吧。你跟聞人非很熟?」


  「你怎麼知道?」我脫口而出。


  他說:「鐲子內側刻著姓氏。」


  我想,到底是我被他利用了吧……


  後來我問老闆,如果我跟聞人非沒關係怎麼辦,他毫不猶豫地說:「你當誘餌引開追兵,我自己回家。」


  縱然我一向欣賞他的冷酷,但冷酷的對象是我,我真不怎麼高興得起來。


  而在當時,我們兩個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還指望著我給他庇護,因此也沒扔下我獨自跑掉。縣衙給的兩匹馬勉強還算壯實,比追兵中的大部分速度都快,但是沒有比所有馬速度快,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喘著氣問:「老闆,你……會武功不……」


  「不會。」


  看他一副病怏怏的秀才樣,確實也不像會的。


  「離營地還有多遠……」


  「三十里。」


  說話間,回頭已經隱約能看到追兵的影子了。


  就我這不怎麼聰明的腦袋也能想明白,我們肯定會在到達營地前被追兵追上,因此此時此刻,此時此刻,我只能喊:「老闆救命啊!」


  話音剛落,便聽到老闆說:「跳馬!」


  我愣了一下,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就已經從馬上跳了下來,在地上一滾,一身乾淨衣服又髒了,背上火辣辣的疼。一仰頭,便看到老闆掏出不知哪裡來的匕首在我那匹馬身上一刺,馬兒吃痛,撒開蹄子狂奔。他也旋即跳馬,同時在自己的馬上來那麼一下,在馬兒發狂前落地,順手拉住我的手便往道邊的草叢躲去,速度之快讓人咂舌,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慣犯……


  那兩匹馬少了負重,又受了傷,絕塵而去,速度快上不少,地上零零碎碎有些馬蹄印,估計能把追兵引開。


  老闆也不回頭看情況,拉著我就往前跑,我卻忍不住回頭看,只看到一隊人馬揚塵過去,不曾有過片刻停留。


  跑了小片刻,見到一條溪流,老闆這才緩下腳步,在溪邊坐下洗臉。


  不用說,我有是灰頭土臉了,自從遇見老闆,我就沒遇到一件好事,好事都能變壞事。


  喘了幾口氣,我轉頭問老闆:「喂,我們現在怎麼去營地啊。」


  「啊?」他像是剛剛回過身來,轉頭看我,「什麼營地?」


  我氣惱道:「不是要去蜀軍營地嗎?現在沒有馬怎麼去?」


  「你自己去吧。」他說,「走路去。」


  我被噎了一下。「還有三十里地啊,等我走到他們都離開了。」


  老闆站起身來,隨意道:「是啊,都走了,關我什麼事。」


  「你要帶我去的啊!」我怒了。


  「我仔細想想,反正追兵都甩開了,我也沒必要陪你去了,你好自為之。」說著,他面無表情對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我立刻抓住他的衣角,他頓了下腳步,低下頭看我,微皺著眉頭。


  「你就這樣讓我一個人走,要是路上遇到壞人死了,你不會內疚一輩子嗎?」


  他奇道:「我又不知道你怎麼死的,怎麼會內疚。」


  我手抖,深呼吸道:「那萬一你路上看到我的屍體呢?」


  「相識一場,我會埋了你的。」他安慰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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