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當然沈家自老太爺那一輩就在商圈裏闖蕩了,當年商與政是不受限製的,最初的產業到今天已經延續了百年之久。
聽罷,一樁一樁一件件由沈遠之而查出來的事情,他的愧疚更深,也能夠理解沈遠之的作為,曾經相信過的陳家的那些汙言穢語,此刻更是諷刺般的朝著腦海之中襲來,苦笑都掩飾不住那份再麵對沈遠之時會產生的尷尬。
沈家才是那個最有底蘊,最有涵養的,陳家在其眼裏,真的隻是跳梁小醜,沈遠之就算是暫且脫離了沈家,那打小形成的眼界還在,自然不會自甘墮落到與他們計較每件事情,所以放任了陳果的存在,在他看來真的是不屑。
這是一種骨子裏的傲氣,這是一種不會被任何原因任何事情所折服的傲然,當然他有這個資格傲然於人群之外。
也幸而,如今沈遠之已經成了他們的女婿,更多的糾紛不會產生,剩下的歉意,他們可以慢慢的彌補。
盛父甚至點了根煙,直到煙霧燃盡,一切恢複清明的時候,他看到遠遠有三五人前來,那身影赫然便是他們錯付信任的陳家人。
掐滅了手中沒抽幾口的煙,盛父理了理衣襟,幾乎與陳家幾人一前一後走進包廂。
陳俊一上來就是一句質問,“阿姨,你就是這麽跟我保證的,盛熾,你就是這麽辜負自家父母的。”
盛聽月皺了皺眉,陳俊這孩子她也算是自小看到大的,本性偏執,但到底心腸還是不壞的,但這樣的質問,實在是失禮。
“就是,小月,你這是妥協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就比不過這短短的一場晚膳?”陳娟應和道,聲音有些尖銳。
陳父倒是沒有說話,隻站在一邊靜靜看著,眉頭也成一道井字。再觀其身側陳家兩子,陳果與陳嵩,安然佇立,倒像是來看笑話的。
“沈遠之,你算什麽東西,盛熾自小與我有婚約,你這強插而入,就是個來搶劫感情的盜匪,我……”陳俊的臉色有些暗沉,快幾步走到了沈遠之的旁邊,出其不備就想一拳頭砸過去,可沈遠之又豈是個讓自己吃虧的,那拳頭被他堪堪攔住,在之後,陳俊發現他抽不回來了,心下且驚且怒,惱人的話也就此頓了頓。
沈遠之冷著臉,顯露在外的寒氣,讓此間的氣氛陡然凝固。
盛父一進來,就聽到了這樣的言語,從前不知道還覺得陳俊是受了委屈的,這下子,竟然還敢跟沈遠之動手,他大喝一聲,“你做什麽?”
陳家幾人聞聲望去,一看是盛父,陳俊便是滿臉的委屈了,“叔叔,你說過會給我做主的,你說過隻要我是喜歡盛熾,我們就一定能夠結婚的,現在這是什麽意思?”裏裏外外的,這幾人已經認定,竟然沈遠之的父母已經盛家的父母見了麵,那有些東西或許就瞞不下去了,當然甚是著急的就趕了過來,就怕出現意外。
盛父還來不及說話,有人嗆聲了,“喜歡?你懂什麽是喜歡麽?你和阿熾爭取過麽?你懂阿熾心裏最想要的是什麽嗎?你知道這些年阿熾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嗎?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那可真廉價。”林竹音嘲諷的數落道。
盛熾暗暗給林竹音一個讚賞的眼神,正是如此。
“關你什麽事兒,沈遠之的父母嗎?還真是同一個貨色,狡辯的能耐倒是挺足。”陳娟當然知道陳俊這所謂的喜歡根本就站不住腳兒,如今竟然被沈遠之的母親點名了說出來,這不是刻意的打擊他們的形象麽?自然不會讓她嘴中討到好處。
不想,林竹音竟然以看白癡一樣的眼光膩著她,臉上還帶著一抹諷刺的笑意。
心中覺得有異,麵上可是半分不顯,“小月,你可是看著小俊長大的,他對小熾的感情你該是最清楚的,當年若不是小俊命大,我們也不可能結為親家不是。”她自顧自的說著,卻沒有發現盛聽月的臉色愈加的蒼白,就連盛父都沉下了眸子。
“你還敢提這一件事,我的大兒子是怎麽夭折的?我又是怎麽被你以陳以忠的名義邀請到餐廳裏的?我又是怎麽差點小產的,你倒是好,做了一切,到頭來還頂著救命恩人的名頭,哈,當我盛家隱沒就再也沒有手段了麽?”
要說,盛家倒是與沈家有些類似,但老爺子因為任務受傷,倒是年紀輕輕就離開了部隊,轉戰商場,早年憑借著軍人強悍的作風愣是混出了名堂。
後來,人老了,心也就淡了,這才吩咐家族小輩兒保持一顆平常心,不得張揚舞爪,這才漸漸從曆史的舞台上隱沒了下去,但隱沒不等於說就是失勢,相反,早年有些人欠下的人情債,因著盛家的低調而找不到機會去還,這人啊,最怕欠下人情,且是不還心中不安的人情。
到了盛父這一代,由於膝下無子也不可能有子,所以也不站著繼承人的位子,主動退居幕後,一切交給了他的兄弟,盛母盛聽月則是出自書法之家的女兒,一來同姓,而來盛老爺子喜歡書法,這一來二去的關係也更親密,二人就是這麽認識的。
盛聽月其人,本性溫婉和善,到不該如此執著,但隻怪逝去的那個孩子成了她心中永遠的傷痛,讓她生了執念,且一再將陳俊當做拯救了盛熾的天使,是他們兒子的轉世重生來幫助妹妹來了。
盛母越想,越是怒火中燒,任誰如此掏心掏肺到頭來卻是如此結局,那心頭火倒是越來越旺,霍然起身,那腳步突然變得沉重,高跟鞋踩在地板之上,再加上之前盛聽月那一席似乎是洞察了真相的言語,陳娟心頭不禁有些發怵,不著痕跡的向後退了一步,但盛聽月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
抬手,落下,簡單的兩個動作,清脆的一聲響,猝不及防的陳娟被打懵了。鮮紅的五指映在她的臉上,可見盛聽月的力道絕對不輕。
她本就是個趾高氣昂的性子,這些年盛家父母因為當年的事情待他們一家甚是禮遇,這時候盛聽月竟然敢打開,當即她就不能接受了,抬手就想打回去,卻被站在一邊的盛父給抓住了手腕兒,“我盛家的人豈是你們能夠染指的,又豈是你們能夠糊弄的。”盛父眼中冷芒更甚,比之盛母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月,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陳父這時候看著這一屋子的劍拔弩張,終於開口入了渾水,但第一句話卻是對著盛聽月的叱責。
“陳以忠,你心知肚明,這些年來的同學情誼我們就此恩斷義絕。”盛聽月眼中含淚,臉上是一股子決然。
“阿姨,你怎麽可以這樣就毀了婚約……”陳果的話消失在盛熾的拍案而起之中。
‘碰’一聲,身前的原木桌子猛地一震,杯碗齊齊一跳,湯水更是灑了一些,盛熾此時卻是毫不在意,這陳家人是完全將自己當做透明了麽?
她言笑晏晏的撩開擋在額前的發絲,動作嫵媚的當真如那傾國傾城之尤物,嘴裏的話明明如溪水婉轉,入得每個人的心底卻是一陣怵然,“你們是忘了……這裏的主角是我麽?”那聲音真的很輕很輕,卻準確的在這個明明應該嘈雜的包廂裏傳遞開來。
這樣的盛熾太過陌生,她的憤怒帶著王公貴族的似笑非笑的氣魄,沈家夫婦眼前一亮,盛家父母卻是滿麵狐疑,這樣的盛熾太陌生,太有距離,就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宰,他們不過是滄海之中的一粟,與之毫無相提並論的可能性。
這份疏離感,連同沈遠之都感受到了,他就著抓住陳俊的動作,狠狠的將其甩開,攬住了盛熾,“阿熾,不生氣,一切有我。”
“我不生氣,我隻是很奇怪,為什麽每一個人都認為別人一定能夠左右我的人生呢?”盛熾說得清淺,但言語裏的抵觸相當強烈。“這是我的人生,與你們何幹?”
“嗯,這是我們的人生,與他們沒有幹係,阿熾,你知道的,有我在,誰都不能幹涉你的人生。”沈遠之作下保證,一隻手在盛熾的背部輕拍,安撫著她的情緒。
盛熾或許不知道,每當她極為生氣的時候,整個人就會變得高高在上,似是那烈陽難以觸碰。她深深閉了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中的朦朧已經退去,轉而是一份清麗。
陳俊和陳果看著這樣的盛熾,臉上均閃過不自然,在看著沈遠之守護者一樣的姿態,那寵溺的眼神落在她之外的地方是一片肅殺。
包廂裏對峙著,嚴肅著,沈父慢悠悠的站起,“我沈家認定的人也是你們可以招惹的?”儒雅的臉上是淡漠的笑。“不自量力。”
這話仿若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陳娟與陳以忠的心上,二者放棄與盛家父母對視,“沈家……是那個沈家?沈國安?”
“還算是有眼力見兒,虧得老爺子今日沒能趕過來,否則你們陳家就等著脫掉一層皮吧。”最受重視的嫡孫受到威脅了,嫡孫媳婦受到迫害了,這還得了,依照老爺子那個風風火火的脾氣,定然是要當場發飆的。
陳以忠和陳娟當即就向後退了一步,陳嵩兩兄弟眼裏也迸發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不是調查說沈遠之的身家尤其的普通麽?怎麽會?“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門口傳來囂張而又肆意的聲音,蕭逸噙著笑容緩緩走入,皮鞋敲擊著地板,仿若新的懲罰即將來臨,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