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哥哥哥!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能少兩句耳提面命么?我看起來像那麼不懂事的嗎?」葉茗沒好氣的嘟囔。
葉熏定眼看了他好一會兒:「不是像——是本來就是。」
「呸呸呸。不跟你說了。」葉茗沒打算坐下,一臉急匆匆的,「人真抓住了,在哪兒呢?哥,你讓我去看看。」
葉熏不說話,低頭繼續專註桌上的棋局。
葉茗站著等了一會兒,看他仍舊低頭,又跺了一下腳,這才靠近了坐下:「哥?你什麼時候也對下棋有興趣了。什麼樣的棋局,還讓你在這裡鑽研這許久?」說著往棋盤上瞧了一瞧,著實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的,橫看豎看確定了,就連自己的那點子技術都能講這個棋局破了,呸呸呸,這算什麼棋局?
「也沒什麼特別的啊?哥?你這個臭棋簍子,棋藝比我還差,這時候怎麼在這兒瞎捉摸這個?你不是該快點審問那女人,然後……」
「然後呢?審問完了又怎麼樣?萬一審問也得不出原因呢?或者說,審問也問不出來什麼呢?」葉茗面色平靜,但如果細看,就能發現他眼底的暗流涌動,就連緊握著的手,也是分明的用盡了力氣。
葉茗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不會吧哥?當真是一無所獲?」
葉熏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看桌上的棋盤,似乎是很簡單的一局棋,但是每一步真的要走下去,有哪有說的這麼容易?
葉茗臉上一變:「哼,沒想到那女人這時候倒會裝什麼寧死不屈的人了,我就不信了,我非得讓她吐出真相來不可!」
一張清艷如桃花的臉,因為怒氣染上了三分緋色,更如同桃花菲菲,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那麼美了。。
只見他上前一步,抱住葉熏的胳膊:「走走走,你在這裡瞎想有什麼用?跟我去審那女人,我還不信她的嘴當真有那麼嚴了!」
葉熏不動。
葉茗連拖帶拽了好幾下,都沒有什麼反應。
他就算有點功夫和力氣,在葉熏面前,也就是小巫見大巫,哪裡能真的撼動葉熏?
連拉了好幾次,都無果,葉茗也知道靠蠻力是不行的了。
「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面對那女人你就退縮了?或者說,別是你還對那女人舊情難忘吧?」他看著葉熏,一雙眼睛帶了一點輕蔑,上上下下打量著葉熏,「難道真是這樣?」
然而葉熏依然沒有反應,沒有被激怒,也沒有想要解釋。
如果不是葉明曾親眼見過葉熏曾怎樣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的對待那女人,恐怕見這種雷打不動的樣子,她都會以為葉熏真的跟那個女人沒有關係。
「不是吧?你一點反應都不給我啊?哥,我親哥?到底是什麼情況,你給我說了,我也才有個底啊!」
葉茗不得不挫敗的坐了下來,擠在葉熏身邊,「說實話唉,哥,我覺得你現在沒有以前那麼……嗯,殺伐果斷,沒有那麼果決了,說真的,你說你現在這樣,猶猶豫豫的,真的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了!」
「我的作風?」這次葉熏抬起了頭。
葉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可不就是嘛,你的作風不就是說干就干,馬上干,干到底!可現在你看,就做這麼一件事,你都一直畏畏縮縮.……額,好吧,也不能說畏畏縮縮,就是感覺太過束手束腳了。還有啊,你看看你的樣子,真的有種頹廢的感覺,都不像我認識的哥哥了。」
說到最後,葉茗的聲音里有些感慨。
百花谷那件事,其實都會在人的心上留下傷疤吧?尤其是大哥,那是他親手建立起來的地方,對於他們兄弟二人來說,那幾乎就是家的存在。
雖然說對他們這一行的殺手來說,說家太過奢侈了,但是對於家的渴望,是每個人都會有的,也是他們自己不會放棄的。
結果卻是那樣的慘烈,大哥就算是挺過來了,那傷害就算已經結痂了,但實際上,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存在了就是存在了,不能說傷口結了痂,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來過。
因為已失去的就是永遠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就算有朝一日還能重建百花谷,但是那些人,那些本來應該活生生的人,那些歡歌笑語,那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存在於記憶之中,從此只能懷緬,再無法相遇重逢,無法得到擁有。
大哥的變化,其實說到底,也是因為這些吧?傷口就算是結了痂,也依然還會有隱痛。
所以大哥變得更加沉靜,更加謀划周全,更加小心謹慎。
這樣的大哥,卻讓他有些心疼。
原來那個殺伐果斷、意氣風發,說要人三更死,就絕不會五更下手的殺手中的無冕之王,如今人還在,卻早已經沒有了當初那樣的氣勢。
「此一時,彼一時。」葉熏當然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搖搖頭。
他確實會想起從前,會緬懷,會難過,偶爾也會痛苦,甚至還會後悔。
但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無論事後在怎樣的痛苦悔恨,一切已經回不去了,所以,唯有向前看,繼續走,不要停。
或許,還能做的,就是讓那些不該離開的人的血不白流,讓那些真正該死的人血債血償。
而他眼下,不就是在這樣做么?那還有什麼好猶豫什麼好緬懷什麼好難過的呢?
人啊,終究是只能活在當下的。
不管曾經的快樂也好,痛苦也罷,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人只能活在當下,如此,才不負此生,不負活著。
想到這裡,葉熏笑了:「又想什麼呢?還說我,看看你這個樣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本來還多沉浸在回憶中,想找點話來安慰葉熏的葉茗,聽到這句打趣的玩笑話,瞬間心情就不由自主變好了。
「什麼多愁善感?哥,你不能這樣啊,我還沒說什麼呢?你說你現在這樣……」
嘟囔了幾句,看到葉熏臉上真心的笑意,他不由得也才真正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哥,那咱們不說那些有的沒的,咱們就說現在,我們繼續怎麼干吧?難道就這麼乾等著?」
話題於是又回到原點。
葉熏臉上的笑容淡了兩分,執棋的手也放下來。
「是啊,等著。」他點點頭,語氣里難得的有些悵惘。
葉茗聽了泄氣,又抬起頭,抓著葉熏的胳膊就抱著搖起來:「喂喂,哥,不是吧?還真等啊?這都幾天了?還真是你不著急我都著急了。」
「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葉熏輕飄飄看他一眼。
葉茗老實了下去,不過只是一會兒,又不安分的動了起來。
「哥,那我猜猜,到底是什麼麻煩?難道幕後人當真是榮王凰千珩?也是啊,我猜肯定是她,那個女人本來就是怪怪的,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邪氣,而且一整天到處走,外出還非得易容,不知道私底下到底是做些什麼事,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不對勁,而且那王府也是,我們都等了這麼久了,居然還是進不去,真是煩啊!」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泄了氣,是啊,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摸到榮王的一片衣角,如果背後真的是他的話,那事情還真是只能繼續等了。
葉茗臉上也浮現出幾分喪氣來。
托腮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對了,哥,我有一個猜想,你要不要聽?」
說的是詢問的話,實際上不等葉熏開口,他已經噼里啪啦說出口了,一臉的迫不及待。
「哥,我猜啊,血煞樓的凰國分堂,肯定背後的皇室中人,就是這個榮王凰千珩!.……然後呢,她肯定是想要完全掌控血煞樓,包括在胤國的一切.……她才故意安排了胡燦那個臭女人前來接近你,然後……再設計滅了百花谷,為的就是削弱你的力量,然後……將你的地位取而代之,將整個血煞樓都掌控在手中!」
他早已經站了起來,一邊說,一邊在屋子裡走動,說到最後,兩手一拍:「對,一定是這樣!」
身後沒有反應。
實際上,在葉茗沒有看到的時候,葉熏就已經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如果一切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然而實際上,一切都沒這麼簡單。
葉茗分析一場,卻沒得到一點回應和共鳴,回頭,大步走到葉熏身前:「哥,你別這樣啊!你不是審問了嗎?審問結果如何,我覺得我猜的很有道理嘛!不對不對,不能算猜的,我覺得就是這樣,不然的話,其他的解釋也說不過去啊!」葉茗撓撓腦袋,說實話,到了這裡,堂哥仍是沒有一點反應,他自己也有些迷惑了,難道事情真的不是這樣?
……
「延楨能力超群,實在是讓雲某佩服。」
雲溪一臉笑著,從賬房裡出來,身邊還站著李延楨,兩個人說著話,看起來十分親密的樣子。
而雲溪也確實是高興。
李延楨確實是一個人才,不過短短半年,已經將璟王府的產業可以說是擴大了一倍,兩個人剛才商量的,就是一些賬務上的事情,還有鋪子里還要添管事的,此外就是一些產業由暗轉明,一些產業由明轉暗,這些庶務,璟王不會來操心,自然是他們這些人的本分。
李延楨也笑:「雲管家客氣了,一切都是延楨的本分。」
倒是想到一起去了,雲溪更是笑了笑,確實啊,王爺將這些交到她們手上,就是對她們的信任,她們有什麼資格不努力做事回報王爺呢?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注意的事情,已經到了內院門口。
雲溪親自相送,送到這裡也就夠了。
李延楨向外走出去,雲溪在後面站了一會兒,也要轉頭回去。
「雲管家,留步!」
雲溪停下腳步:「延楨還有何事?」
李延楨遲疑了一下:「管家,不知如今,王爺可大好了?」
自從鳳傾等人離京,到現在都一直是在稱病,兩個人都不見外客許久了。
而朝堂上,太女和睿王如今已經算是斗得火熱,整個朝堂一半多的人都卷進了這場奪嫡之爭。
對於稱病的璟王,有些人也猜測不是真病,而是躲起來了。
畢竟如今鳳帝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躺在床上如同活死人一般,太醫院那邊不知道想盡了多少辦法,只說聖上生機已失,如今只是在熬日子罷了。
也許會直接就這麼睡死了,也許會醒來,但是即便是醒來了,以這樣脆弱的身體,也是熬不下去的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論斷,才讓太女和睿王徹底開始鬥了起來。
雖然說不太好看,但是這個時候,正是見分曉的時候,怎麼能鬆口氣?
而璟王?先還有人盯著,結果發現璟王府當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而璟王的閉門謝客,也有原因——璟王從來只是仗著鳳帝鳳北辰的寵愛才有了一切尊榮,相對於太女和睿王,璟王在朝堂上沒有一點建樹,而且如今鳳帝眼看了就要沒了,璟王還不趕緊龜縮起來,畢竟,最大的依仗沒了。
這關起門來,不參與其中,兩個人不管誰以後能登帝位,璟王都不得罪。
這才是聰明人的辦法。
許多人都是這樣猜測著。
也因此並不認為璟王是真病了。
雲溪眸色暗了一下。
李延楨這時候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沒說話,但是李延楨在話一問出口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看了一下雲溪的臉色,「管家,我就是見王爺許久都沒有露過面了.……有些擔心……」她咬了咬唇,王爺是她的恩人,不僅救了她,救了父親,更重要的是知遇之恩,她又怎麼可能不關注鳳傾呢?
以往就算兩個人沒說過話,但是他偶爾來一次府上,還能見到,因為他們的宅子更是緊鄰著王府,就在王府後面,非常金貴的地段,有時候就算不去王府都能看見王爺,可自從王爺稱病以來,她幾乎是沒有看見過一次王爺。
如果是外面說的那樣躲起來,難道在家裡都還要躲躲藏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