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幾個女人聽了,也都沉默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正是這樣,我們倒是想岔了。」
「也不算想岔了。」葉熏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本來我們也應該慎重一些,雖然說這胡燦是不會有太多的防備,但是她到底是凰千珩手下的人,只怕是榮王府那邊,還得仔細盯著。」
「還是葉熏大人想的周全,這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也該這樣才是。」幾個人點點頭,心裡各有思量。
難怪說這葉熏一介男兒之身,卻能成為血煞樓第一堂主,原來不僅是憑的手段功夫,更有這等機智靈活才是。
這也難怪連東方大人都要用他了,畢竟這樣一個已經脫離了血煞樓的人,還是這樣一個聰明人,收到麾下的確是一大助力。
「這算什麼,不過是早經受過一些,所以如今才終於學會了幾分謹慎,算不得什麼。」
是啊,是血的教訓,如果不是血的教訓,又如何會有今日他們齊坐一堂呢?
幾個女人聽到葉熏的話,眼裡也露出了幾分感慨。
世道艱難,活著不易啊!
常是殺人者,終有被殺時。
「好了,幾位女郎想來已經有了論斷了,既如此,那某葉熏就先告辭了。」葉熏起身,如同來時一般,又悄悄地走了。
青寧巷小院里,似乎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寧。
然而,終究是不同了。
凰京城,什麼時候徹底地安分過?
天子腳下,就當安順祥和?笑話,這世界上,最不安順祥和的就是天家!天家無情,古來如此。
那座皇宮是墳墓,有的人想出來,但更多的人是想進去。
榮王府。
這日正是凰千珩的休沐,不過,即便是不上早朝,凰千珩也從來不會晚睡。
打完一套拳,凈了手,侍人伺候著又細細凈了面,那張美艷絕倫的臉,越是靠近了看,越是能發現,美得居然毫無瑕疵。
這樣一張臉,如何讓人下得去手?
兩個侍人侍候完畢,福身告退,起身的時候,那捧盆子的侍人,驟然起身,一盆水對著凰千珩就潑了過去。
銀光閃過,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僅僅是一瞬間,「哐當」一聲,泛著綠色的刀刃已經落在了地上,而原本刺殺的人,已經翻倒在地,咽喉之處,被一隻腳抵著。
那行刺之人,從一出手的驚訝,到這時已經明白,他們都錯了,錯看了這個榮王!
這一身詭異的身手,哪裡是什麼文弱的病貓!
到這時,還不承認自己失敗那就是真的傻子了!
刺客嘴唇一動,然而下一刻,下巴就被卸了,旁邊的侍人動作熟練,卸了下巴,打斷四肢,一番動作如同行雲流水。
刺客滿目通紅,悶哼一聲,知道自己完了,一雙眼睛瞪著這一切,榮王府,榮王府,果然是有著大秘密,可惜了,可惜了,來得,出不得!
凰千珩早已經收回了腳,拍了拍鞋子,彷彿沾到了什麼垃圾一般。
神情間沒有被人行刺的慌張,也沒有抓住刺客的喜悅,倒是一副平常的樣子,就好像這只是一件尋常小事。
尋常小事?
刺客再度瞪大了眼睛!
不過,卻很快就看不到什麼了。
很快這院子里就來了管家,一個中年男人——榮王府管家是一個男人,也算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那可是榮王當初在宮裡還未有如今風光時就一直陪著他的宮人,如今榮王得了聖心,那便是正好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宮人也被帶了出來,就做了這榮王府的管家,深的榮王信任。
因為他,還有許多宮人暗自垂手暗恨,當時怎麼就沒想到這榮王居然還有得寵的一日呢?
真是的,白白讓一個籍籍無名的宮人現在享受了這等好差事!
不過,這些人嫉妒也罷,討好也罷,或者說嚼舌根凰千珩讓男子做管家不好也罷,凰千珩都從來沒有妥協過,鬧到皇帝跟前,讓凰帝聽聞了這件事,反而誇凰千珩是個有心、不忘舊恩的孩子。
又讓一眾人打碎了算盤。
且不說如此,就是後來,那些嘲笑的也漸漸沒了聲,畢竟,這位出身低賤的宮人,當起管家來居然沒有落了下乘,反而是有模有樣,將整個榮王府打理得如同鐵桶一般,任誰也插不進手。
讓背地裡準備看好戲的人不僅熱鬧沒看成,反而是又積了一肚子恨。
不說這些,此刻這個傳說中的管家終於出現了,的確是個男人,中年男人,但卻並不是外邊所盛傳的什麼年紀很大、年老色衰、一身老態的人,眼前的男管家,身形厚實,走路帶風卻又四平八穩,刺客眼睛再度一黑,居然就連這個管家也是有功夫的!
榮王府,榮王府,好一個卧虎藏龍的榮王府!
刺客氣得想要咬牙,但是卻連下巴都閉不上,因為激動,嘴角流出涎水。
管家厭惡的看了一眼,就將他的身子擋住,對這凰千珩拱了拱手,十分恭敬:「王爺,是老奴伺候不周,讓人居然混了進來。」
「無妨,查清楚就是。」凰千珩臉色依然沒什麼變化,交代完這一句,就抬腳走了。
管家名叫方竹,對著凰千珩離開的背影,恭敬的福下身子,直到凰千珩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了,才回過頭,眼裡方才的溫和霎時間全部不見,只剩下一片冰寒:「帶下去,給我好好的審!什麼人,居然都能摸進來,還摸到了殿下身邊,這是打我的臉!給我好好的審!」
語氣陰寒的,就算是沐浴著陽光,也讓人不由得發顫。
院子里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又出現了兩個人,拖著刺客就下去了。
「審問清楚了,剛開始死不開口,不過用了一點點刑,還是熬不住開了口。」
方竹眉目恭敬,就算是說著話,對著凰千珩也一直都是低著頭的,眼睛不敢亂看,單純回話的樣子。
「剛開始還打算騙過去,說是瑞王府里的人,奴才看他神情有異,太過乾脆,並不敢相信,於是接著審,又好一番伺候,才總算是開了口。」
「是什麼人?」
說到這裡,一直低頭看著手上賬冊的凰千珩,終於抬起頭來,語氣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急切的樣子。
但是梳洗他的方竹卻知道,王爺這時候開口了,已經是嫌棄自己多話了。因此並不敢再繼續賣弄細節,低頭斂聲:「是明王。」
凰千珩聽到這裡,卻沒有什麼表情,又低下了頭。
但是方竹卻不敢掉以輕心,而且也不認為主子不說話,就是沒事了。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凰千珩才又抬起頭來:「那就把人給她送回去吧。」
一句話,簡單的,似乎並沒有什麼,但是方竹卻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
送回去?難道就這麼什麼都不管就送回去?來行刺就這麼容易把人還給你?
所以這送回去,就要看怎麼送了。
翌日,明王府後門,一聲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啊——」
「什麼事情?怎麼吵吵嚷嚷的?」
明王新近才納了一個侍人,這時候還在新鮮勁兒上,夜夜都宿在這新侍人房裡,這侍人居住在沁芳齋,環境清幽,靠近後門,吵吵嚷嚷的聲音,吵醒了正一晌貪歡的明王,從沒人床上起來,很是不高興的向外喊道。
「什麼事情?何人喧嘩,一點規矩都沒有!蘇柳,蘇柳,給我打出去!」
然而一疊聲的聲音喊過,外面卻並無迴音,明王皺了眉頭,突然想到什麼,又躺下去的身子猛地立了起來:「蘇柳,蘇柳!」
這時候,門砰的一聲打開了:「殿下,出事了!出事了!」
連滾帶爬進來的,正是明王的貼身隨侍蘇柳,不過此刻她臉上滿是驚慌。
明王掀開被子:「伺候本王更衣!」
一沉聲喚人,馬上就有侍者衝上前來,迅速更衣、凈面。
「到底發生何事了?」
倉促收拾整齊,明王走出去,蘇柳近身,然後悄悄開口。
「這個凰千珩!」
明王暗罵一聲,臉上閃過一絲扭曲:「處理了沒?」
「都處理了,都處理了,七個人,奴才都吩咐下去了收拾起來了。」
「還收什麼收?一群廢物!」明王臉上極其難看,就算是罵一群廢物,但是實際上,心裡卻還是肉疼的。
這七個人,雖然不是她最好的死士,但是也是精挑細選埋進去的樁,沒想到,居然這回一失手,就全部折損了!
真是該死!
不過,她心裏面還是惱恨的:「這個凰千珩,越發囂張了!還有,居然撬開了他們的嘴!背叛了本王的廢物,全部扔出去!」
蘇柳想到那七具身首異處的屍體,渾身是血,目眥欲裂,還有身上的處處傷痕,明顯死前還受過不少折磨,想到這裡,她心頭一緊:「王爺,還有一事.……」
「當真全都有拷打痕迹?」原本急匆匆的明王,這時候也頓住了腳步。
這次的刺殺,明擺著只有一個人,但是卻將七個人,全部都拔了出來,說明什麼?說明那個人鬆口了!背叛了她!
而其他人呢?這些人也是經歷了這般拷問的,那他們又能經受得住嗎?
明王一咬牙:「快,吩咐下去,將所有跟這幾人有關聯的,通通閉上嘴巴!」
閉上嘴巴是什麼意思,蘇柳還是明白的。
但是……
「殿下,如今我們只是懷疑,並不是就確定真的……這樣做是不是……」
不過只是一點懷疑的影子,就要親手將自己下面的人全部滅口,這樣的手段,會不會太過了?蘇柳心裡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懷疑懷疑!就是因為懷疑,這廝,這賤人,就是在逼本王!」她發狠的回過頭來瞪著蘇柳,一雙眼睛都氣紅了,「你以為本王願意嗎?那些都是本王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人,是本王的手臂耳目!如今,本王卻不得不自斷手臂!本王就不痛嗎?可是若不自斷,讓她查出什麼來,再禍及到本王身上嗎?那是等死!」
一番話,讓蘇柳也明白過來:「是奴才狹隘了,還是殿下思慮齊全。」
而明王確實是恨:「逼得本王自斷手臂,好毒啊!凰千珩,凰千珩!這個賤婢,賤婢!早知今日,當初在宮裡就該早早弄死她!」
凰千珩早些年在宮中不受寵,在這些正經受寵的皇女面前,常常是如同鵪鶉一般,老老實實服服帖帖,一副宮人的怯懦模樣。
如此就算她現在翻身了,對這些敵人來說,背地裡生氣的時候,還是會一口一個賤婢的罵她。
一番怒罵,蘇柳清醒過來,這時候也不問明王是否還要去看一看的了,只怕再去看的話,只會火上澆油,讓明王再度失態。
明王一路上行至書房,就罵了一路,直到走到書房門口,才終於平靜了一些情緒:「對了,都有哪些人看到了,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蘇柳點頭:「殿下放心,此事絕不會傳出去。」
明王這才又點點頭,抬腳進入書房。
侍者過來問是否傳膳,明王這時候是又驚又懼又恨,哪裡還吃得下什麼東西,揮揮手,在書桌前坐著:「請明山先生過來。」
蘇柳得令,親自去請。
不一會兒,一個老態龍鐘的男人就邁進了書房。
蘇柳守在珠簾之外,聽到裡面隱隱約約的對話。
「.……先生以為這賤婢到底是什麼意思?」
「.……殿下操之過急也……卻也有所得.……榮王府必定暗藏人手.……或許應當從榮王早些年宮中生涯去尋找.……」
……
好一番對話,蘇柳聽得皺了不下十次眉頭,又放下,終於——
「先生大善,聽先生一席話,讓本王茅塞頓開。以後,還請先生多多賜教。」
「殿下客氣。」
聽到這裡,蘇柳就知道這是結束了,不禁站直了身體。
果然,「蘇柳,送老先生回去。」
頓了一下,「對了,前兒宮裡賞的那兩隻百年山參,都給老先生送過去,讓小廚房那邊精心伺候。」
「是。」蘇柳低頭回復,然後進去,扶著老先生,出門抬著回了那邊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