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她這樣的迫不及待,也在姬陽的預料之中,本來就是為了引得她多問幾句的。
這時候更是一臉悲戚:「是啊,本來是好好的,就算是舊疾發作也不至於此,但是沒想到、沒想到小姐又出了事,這才使得島主急火攻心,就這麼垮下了。」
說著又是擦了擦眼睛,一副悲傷的不能自已的模樣。
鳳傾皺眉:「小姐又出了事?這又是怎麼回事?」實際上,眼底卻流露出一絲不屑。
如果這個人當真是愛護碧珠島,對島主忠心耿耿,又怎麼會隨隨便便別人一問就將島主的情況全部泄露出去。
尤其是這種明顯對島主玉無塵不利的消息,更何況他們現在的身份,胤國來使,表面上一團和氣,但是私底下誰不知道,雙方的關係可以說是緊繃著的,說得直白難聽一些,根本不亞於是敵人的,怎麼能將這麼重要的消息就這麼泄露給敵人。
所以說,見微知著啊!
不對,這個姬陽並不是這麼愚蠢的,定然能想到自己猜到了,那麼他還這樣說.……看來就是故意的了。
鳳傾嘴角微微抿了一抿,很快就收斂了下去,看上去似乎是毫無表情一般,又像是在思量考慮什麼事情。
姬陽看到那微微下撇的嘴角,下垂的眼瞼蓋住了眼睛里的志在必得。
聲音還是悲憤得很:「小姐.……小姐半個月之前聽說翡翠礁附近有銀瓣魚出現,為了島主,一個人去捉銀瓣魚了,可是,那翡翠礁是什麼地方,那裡海況危險,變化多端,還有凶魚出沒,她這一個人去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叫一個潸然淚下,悲愴動人,可惜了,他本來也不是想感動人,看到鳳傾瞬間就晴轉多雲的臉色,他眼裡稍微透出了一絲滿意。
怎麼樣,可還得仔細掂量?
這樣的一家人,島主命在旦夕,繼承人生死未卜,就算是他們與玉生煙聯姻又如何?到時候這島上還不知道是落到什麼人手裡,這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麼用嗎?
一定為難了吧,不過,很快就會有解決的法子,當然,還是要你們什麼時候率先提出來才有意義啊!若不然.……
「那你們有去找過玉小姐嗎?」
「什麼?」姬陽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的什麼。
「自然是找了,不過風大人可能不知,這翡翠礁十分偏僻,周圍常年有海霧,我們的船隻常常進入其中就會迷失方向,而且,更別說翡翠礁附近,海況危險,暗礁眾多,海上天氣又變化多端,實在是一個危險之地。從知道小姐去了那兒之後,我們就不停派人去,至此已經派了第七撥人去了,但是.……」他搖搖頭,「有三撥人都沒有回來,剩下的也都……」
這樣悲慘,這樣傷心,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吧?
姬陽覺得,自己已經十分儘力了,這女人難道是真傻?這時候還沒想通?看起來不像是這麼不上道的人啊?
要不然,乾脆實話實說了,看這女人的樣子,如果說實話的話,或許還能更簡單通徹一些?
「銀瓣魚是什麼?」
「啊?」
冷不防鳳傾突然開口,姬陽再度怔愣了一下,抬頭就對上鳳傾認真的雙眼:「我問,銀瓣魚是什麼?」
她抿著嘴,沒有皺眉,而是挑著眉頭,頗感興趣的樣子。
「嗯?」姬陽差點掏了掏耳朵,這算什麼?這時候了這人的關注點在哪裡?是問這魚的時候嗎?
不過,鳳傾發問,他還是很快就老老實實回答:「銀瓣魚是一種深海魚,十分稀少珍貴,傳言魚鰭可入葯,治百病——」
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治百病?治百病?
「繼續說啊,這治百病怎麼個治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居然還有魚鰭入葯的,姬大人,你繼續說說,這銀瓣魚又怎麼難得了?」
見到鳳傾當真是一副興緻洋洋的模樣,姬陽張了張嘴,又默了,看來不似裝傻,但是這時候怎麼會專門糾結在這個上呢?
就問這銀瓣魚,治百病?什麼治百病?還不是……
姬陽眼裡諷刺一閃而逝,不過看清眼前之人之後,他腦子裡忽然一閃:「風大人不會是想要捕撈這銀瓣魚吧?這可使不得,你不知道那銀瓣魚有多難捕撈,而且,其實這銀瓣魚到底有什麼用我們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治百病,那也只是傳言。」
他這勸說人的功夫,倒把自己弄得滿頭大汗的,看起來確實是辛苦得很。
心底里卻罵道,這人果然還是仗著自己胤國來的,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嗎?竟然還想著找到這銀瓣魚!
不過,就算找到了也沒用,還是別讓他們白費功夫了。
「風大人,就我這一生,活到現在四十多年了,也不過見過兩次銀瓣魚,其餘所聽到的也不過就是傳言罷了。」
鳳傾點點頭:「是啊,這銀瓣魚能治百病,不過是一個傳言,這玉小姐竟然就這麼為母捕撈去了,也算是一片孝心。」
對啊,若不是傳言相誘,能治百病啊,又怎麼能讓島主真正的繼承人跑去海上?
而姬陽也是一個咯噔,心中好像被人戳了一下。
這女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感覺是話裡有話?
什麼叫「就是一個傳言」?這女人什麼意思,這算是倒轉過來安慰自己?
還是說,她強調傳言,是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就算是看清了又能怎麼樣?
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這人真有這樣的聰慧,那自己的目標想來也不會太難實現。
握握手,姬陽鎮定了一下心神,彷彿鳳傾那的確就是一句毫無任何隱藏意義的感慨。
他接著話頭繼續道:「對啊,也就是一些傳言罷了。風大人,你且想想,這銀瓣魚極少見到,出沒的地方也多半都是一些危險之地,不過也許真的會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妙用.……唉,就算有又能怎麼樣呢?反正都太過危險了,一般的人,哪裡有那個運氣和能力地得到銀瓣魚……」
鳳傾點點頭,拍拍他的肩:「是啊,確實沒什麼用了。」
越是危險越是珍稀,才越好編造傳言啊!
而現在,也確實不管這些銀瓣魚能不能治百病,至少這個玉染霜已經上鉤了,這個真正要釣的魚已經釣到了。
確實啊,就算有又能怎麼樣呢?
就算真的能治百病又能怎麼樣呢?
反正那時候,要治的、該治的人,也全都沒有了啊!
所以說,確實沒什麼用。
然而姬陽並不知道她說的是這個意思,看到鳳傾一臉感慨,雖然他覺得有些奇怪,但是轉念一想,能不感慨嗎?
人家來這裡,是為玉生煙與胤國的聯姻,是為了玉生煙背後的勢力,而要讓玉生煙發揮最大價值,這位嫡親妹妹,未來島主,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可是現在這個未來島主居然就這麼凶多吉少,消失了,沒了。
確實是沒用了啊!
這麼一想,姬陽察覺到鳳傾心中的波動,看來這個人也是看清楚了局勢了吧?
玉生煙那麼一個人,有什麼好值得圖謀的,倒不如與自己合作。
「風大人也不必過於感慨,現在少主回來了,也算是一件好事.……」他伸出手,想要像剛才鳳傾拍他的肩膀那樣,輕輕拍拍鳳傾的肩膀,算是安慰。
卻被一個男人擋住了。
「姬大人說話就說話,咱們還是不要動手動腳的好。」雲漠把鳳傾往懷裡一拉,姬陽的手就落了個空,還被雲漠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心中惱怒,但實際上,臉上卻流露出一絲尷尬,恰到好處的尷尬。
遲了一會兒,才聽到鳳傾倚在雲漠懷裡:「好了,漠漠,你別這樣,你看看你把姬大人都嚇到了,真是的,再說也不想想,我有那麼重口味嗎?」
看似呵斥,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姬陽的臉色就黑了,毒蛇一般的眼光在雲漠臉上逗留了一下,膚淺的男人,噁心的女人,果然這大陸來的女人,都是這般不要臉的!
卻還未完,只聽男人辯解道:「誰讓你一直跟他說話,你都當我是空氣嗎?」
「乖乖乖,好漠漠,你別生氣,我們這不是談公事嘛!你看我這次出來,不都只帶了你,你聽話點,嗯?」女人的聲音聽起來輕浮極了,終於回頭看了一眼姬陽,大概是看到了他不太好看的臉色,終於回頭說了一句有點像模像樣的呵斥,「漠漠,你看看你這樣,真是不像話!」
「我哪裡不像話了?明明是他剛才非要摸你——」
摸?摸?摸!!!
什麼叫摸?!!!
姬陽簡直氣得臉色都扭曲了。
那道他還會對大陸來的輕浮淫..賤的女人產生什麼想法嗎?
簡直是侮辱,絕對的侮辱!奇恥大辱!
然而,也僅僅是一瞬間。姬陽就低下了頭,將眼裡的神色壓抑下去。
反正大陸女人不都這樣嗎?
自以為是,高高在上。
忍吧,反正也只是這麼一會兒,又何必與之計較?
「風相公說的什麼話?這可就當真是讓在下不好意思了。在下以為風大人是為大女子,應當不忌諱才是。」
他含笑說的,一席話坦坦蕩蕩,意思也很明顯,他做事坦坦蕩蕩,大女人何拘小節?像雲漠這般想,卻是心思齷齪思想狹隘了。
雖然是笑著,但是那句話,就差沒明擺著說出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雲漠冷哼一聲。
他一開口,兩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一般的調笑終於被打破,鳳傾也好似才回頭,意識到還有一個姬陽在這裡,又好像被他的話說服了一般:「是是是,姬大人,我這相公就是被我給寵壞了,有些小脾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我自然是知道姬大人坦坦蕩蕩的。」
一句話,既沒道歉,也沒說雲漠做錯了。
再說,就算真是雲漠做錯了又能怎樣?
人家都說了,人是給寵壞了,有些小脾氣,難道你還真能計較下去?
姬陽收起眼裡的惱恨,慢慢抬起頭:「風大人說笑了,既然是您的相公,無心之話罷了,在下好歹也虛長了風相公幾十歲,這點胸襟也還是有的。」
你再橫又怎樣?不過靠的是一個女人罷了。我還真不打算跟你一個小孩子計較。
這句話的意思,雲漠和鳳傾都不是傻子,都聽懂了。
雲漠臉色當即一變:「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能在這島上隻手遮天,糊弄眾人,可糊弄不了我們!你以為你現在掌握了這島上,就想恐嚇我們嗎?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們」
「漠漠!」鳳傾開口,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然後看向姬陽,「讓姬大人見笑了。」
只是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明顯沒有了笑意。
「夫人,你怎能被他這麼……」身後的雲漠還似乎恨鐵不成鋼一般。
被鳳傾一聲「閉嘴」呵斥得趕緊閉上了嘴巴,卻仍舊用一雙眼睛惡狠狠盯向姬陽。
「原來都是聰明人啊!」姬陽感慨了一句。
他還以為這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原來人家早已經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
想來也是,能讓玉生煙那小子都那樣恭敬的人,能是什麼簡單人物?
「這就是姬大人今天帶我們到這裡來,想要告訴風某的嗎?」鳳傾開口了,不過臉上不僅笑意全無,就連那努力保持的平靜好像也裝不下去了,語氣陰測測的,「或者說,是想要威脅風某嗎?」
「不,當然不是。」姬陽臉上帶笑,「風大人風相公都誤會了,在下不過是告訴大人實情而已。在下覺得大人本來就應該知道這些。」
還是喜歡跟聰明人說話啊,看看,之前那些繞來繞去的,多麻煩,這麼開門見山的,其實也還挺不錯?
姬陽臉上含笑,卻又十分平靜,看著鳳傾,不躲不閃。
面前的兩個人都沉默了,從昨天抵達的時候高高在上,再到得到珍貴東珠南珠時候的貪婪和白天夜裡的荒淫無度,再到一路欣賞風光的和和氣氣,直到現在,這個女人臉上陰雲密布,自有一種高位者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