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風大人難得欣賞,不如我們下來細看?」不過,為了確定,他還是先試探了一句。
他臉上的神色笑得異樣,鳳傾不是沒有感覺,但是那又怎樣呢?別人心裡如何作想難道她還能決定嗎?反正她也有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下去了,也沒有什麼,管他想什麼,達成自己的目標,何樂而不為呢?
鳳傾遂點點頭:「姬大人盛情相邀,卻之不恭,那便去欣賞一下?」
碧珠島的造船技藝可當真是不錯,而且,東珠和南珠必定是要深水海域才能採到,一般人自己養珍珠是養不出那樣好的成色的。
這深海採珠手藝也算得上是一門技術,就算學不會,近距離看一看也是好的。
姬陽看到鳳傾那樣的迫不及待,卻只以為是他當真猜對了,這個女人果然有著和鳳凰大陸的女人相比非比尋常的特殊癖好,看到這些體格強壯的男人就這般垂涎三尺。
心下閃過一絲鄙夷,臉上卻是笑呵呵的,彷彿受寵若驚:「既然風大人有此雅興,那就請吧?」
說著,他自己已經率先下了馬車,雲漠看了一眼鳳傾,也下了馬車,然後讓鳳傾搭著他的手下來。
「走吧,真是好風光啊!」在馬車之上,坐著觀看,雖能看到這島上風景之遼闊,卻終究是在馬車之上,算得上是隔了一層,如今腳踏實地來看,更覺得這南國海島別有一番風味。
似乎是常年不會泛黃老掉的草坪,一望無際,與海浪碧波相接,在那邊緣,卻又綴著白色沙灘,彷彿一條腰帶點綴其間,風景遼闊,人處在這樣的場景中,也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種萬丈豪情來,海天一色,美不勝收。
鼻息間聞到的是咸濕的海風,越是靠近沙灘邊,越是靠近海船停靠的港灣,魚腥氣也變得越來越濃,或者說,是一種海腥味,濃濃的海濱感覺撲面而來。
如果是在船上,鳳傾恐怕早已經暈船又吐的昏天黑地了,但這時候,腳踩在實地上,問著這樣的海濱味道,卻也沒有什麼不適或者說,實際上還挺舒服的。
異地風情,在這一刻,鳳傾才是比任何時候都明確的感覺到他們的確是身處海島,遠在南方。
「海邊場景,風大人若是喜歡,以後我便讓人時常陪您前來,這些場面,也就圖個新鮮。」姬陽一臉客氣,卻又不帶著諂媚,態度拿捏的很好。
鳳傾不在意的揮揮手:「那倒不用,我就是喜歡這些地方,才央了老鳳君走這一趟,雖說遭了一些罪,但是看到這些,倒讓我真覺得沒有白來這一趟。」
「風大人豪爽,姬某佩服。」
兩人說話間,已經漸漸走到了下方。
那些卸貨的人看到了他們,卻也沒有多做注意,少數幾個應該是管事的過來,在姬陽旁邊請示了幾句,鳳傾注意到那些目光看過來,有些好奇,也渾然不在意,直接沖他們笑笑,一副大大咧咧卻又精明和藹的樣子。
矛盾的特質,姬陽看在眼裡,心裡越發有了自己的掂量,這個風清雲果然不是什麼簡單貨色,自己昨晚差點看走眼了,想來也是,能在胤國老鳳君面前得了眼的人,又怎麼會真的是那無腦子之人?端看她這般行事態度,也能看出是一個多麼圓滑世故的人。
不過,對這樣的人,再精明又怎樣?反正已經是有了弱點了。
貪歡好色、貪婪愛財。
就這麼兩個點,只要戳中了,那就是致命的地方。
當然,他不想要讓這個人致命,只需要她能為他所用就是了。
姬陽心裡想著,看到鳳傾腳步邁得飛快,竟然當真是一點也不避諱那些滿是海腥味的漁獵,興緻勃勃的上前,那副猴急樣,讓他心裡大定。
嘴上卻勸著:「風大人可得小心仔細著些,這裡乃漁民作業之處,實在臟污了一些,小心污染了大人的衣袍。」
「無妨無妨!」鳳傾哈哈大笑,站得越近,她能看到那艘海船也越清楚,這還只是一艘簡單的捕魚船,但是能看出做工已經很不錯了,鳳傾腦子裡回想起自己在永州港灣里看到的那些船隻,就算她不是專業人士,也能看出這兩方之間的差距,大陸的海船果然比不上海島的。
這也解釋了,難怪這麼些年來,從歷史往下看,胤凰兩國都有收復海島的心,卻從來沒有成功過,到後來更是連付諸行動都不敢了。
連捕魚船的差別都這麼大,真正的大船,軍用的,還能打嗎?
想到這不過是自己看到的冰山一角,鳳傾又有些沉默。
而看在姬陽眼裡,卻把鳳傾看船的行為,完全理解成了鳳傾看船前那些赤膊兒郎們看呆了。
心裡已經有了好幾個主意閃過,看到鳳傾一副色眯眯的樣子,他輕輕咳了一聲:「那個,風大人,聽說你手下有名醫?」
「嗯,宮裡太醫多得是。」鳳傾頭也沒回,語氣散漫,顯然沒注意的樣子。
姬陽聽到回答,再接再厲,稍稍皺了一下眉頭:「生煙那孩子,先前就是找的風大人吧?他不懂事,語氣沖了些,但終歸是為了他的母親,可憐一片孝心,還請風大人不要介意才是。」儼然一副二叔為了侄子說話的表情。
「沒事兒,多大的事兒,我沒放在心上。」鳳傾連頭都沒回一下,也不知道是真在聽還是假在聽。
其實她聽到了,懶得回頭看這個人虛偽的嘴臉。
這些人自以為表演的很好,但是從一開頭就已經知道了你是戲子,又有誰還會傻乎乎看你自編自演,被你傻乎乎的無情欺騙?
反正鳳傾是沒這閑心思的。
只不過暫時還得陪這個男人虛與委蛇一下子罷了。
「風大人,是這樣的,既然您手下有這樣的人,倒不如就請人前來看看,我們島主.……」說著一臉沉痛,甚至可以說是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眶都紅了,「我們島主的身體,真是.……」
若非鳳傾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恐怕這時候都會被他這鱷魚的眼淚所欺騙。
不過,也因為他這樣的語氣,鳳傾也沒辦法裝聽不到了。
她回過頭。一臉驚訝:「啊呀,姬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著說著,你就這般,可讓在下心裡如何是好?」
「是我們島主的身體每況愈下,我實在是憂心如焚,聽生煙的話,風大人手下似乎有什麼神醫,若是如此,老夫也不得不懇求大人,請大人無論如何,伸出援手,我碧珠島必定傾盡全力,只要肯挽救島主的性命。」
說得那叫一個言辭懇切,情真意切,好像為了島主赴湯蹈火,那聲聲請求的樣子,簡直是就要忍不住下跪了。
鳳傾心裡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個人這時候又在耍什麼花樣,她微眯著眼睛,眼裡精光閃過,對上姬陽的眼睛,鳳傾這才明白,這個人是在試探吧?
果然是賊心不死,心裏面就算是對自己有了諸多的定論和看不起,卻仍舊是謹慎行事,在這種時候還在試探自己。
鳳傾眼睛微微閃了一閃,像是在考慮一般:「島主當真生病了?那風某這次前來,可真是叨擾了。不過,據玉少主所說,島主只是身體偶有不適,怎麼會突然這般嚴重了呢?」
看著姬陽眼睛里戒備慢慢消了一些下去,鳳傾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哦,對了,今早玉少主來找我說那事兒,說的那麼嚴重,難道就是這樣?哎喲,這下子問題怕是麻煩了!」
她拍著自己的腦袋,然後又旁若無人一般回過頭:「漠漠,咱們帶來的那兩個太醫給扔哪兒了?」
「阿傾,你真是忘記了,那兩人在永州就下了船去,咱們就沒帶上船了啊!」雲漠陪著鳳傾一唱一和,兩個人相互摟著,也不嫌膩歪。
倒讓旁邊的姬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兩個人親昵的稱呼,還有那時時刻刻抱在一起,讓姬陽眼裡閃過一絲嘲諷,大陸的女人,果然放..盪,不過,這個男人顯見的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子的行徑,委實是辣人眼睛。
倒是這話里的信息挺耐人琢磨的,將太醫放在永州,無心之舉還是故意的舉動?
如果是無心之舉,說明這兩人顯然並沒把玉生煙放在心上,不然不會如此隨便;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更說明他們昨晚說的是實話,只是為了與碧珠島結盟而來,但他們對玉生煙,對整個碧珠島都還不是那麼信任,所以才故意留了那麼一個後手,畢竟,如果真的要治療島主的病,就還得去到永州,也就算是對他們人身安全的另一重保障了。
想通了這些,姬陽心裡又鬆了一口氣。
實際上,有這種舉動,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至少都說明了一點,這兩個人和玉生煙的關係並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是相互防備的。
那麼,這樣的話,自己要是挖牆腳的話,不是會更容易了嗎?
消息是好消息,但是卻不適合現在就表露出來喜悅。
姬陽垂了一下眼瞼,再抬起眼皮的時候,又是一副失落無比的樣子:「怎麼就忘了呢?」呢喃了一句,又好像清醒過來這對鳳傾兩個人算是指責,頗為不好意思地道,「唉,是我太心急了。」
解釋了一句還不夠,又馬上實力表現心急:「對了,他們在永州,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馬上動身,我讓人去接來?」
完全就是一副擔心島主身體忠心耿耿的急切模樣。
鳳傾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而在緊緊盯著鳳傾的姬陽眼中看來,就是這個風清雲大人,在聽到他的話之後,臉上就有了猶疑之色,他還沒想明白,就聽見鳳傾忽然笑了。
「哎呀,這個人都沒來。有甚好說的。姬大人,倒是你們這島主的病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玉少主明明說的是一些舊疾嘛,這怎麼就牽扯到性命攸關去了呢?」
一副打哈哈岔開話題的模樣,落在姬陽眼裡更是落實了她就是有意為之,坐地起價,那如果,她知道這個島主根本就沒救了呢?
能不能換個人支持,互相合作共贏呢?
昨晚上就冒出來的念頭,這時候更是瘋狂地在腦子裡轉動了起來。
思及此處,反而頭腦里更加清晰起來:「是這樣的,原本也確實是舊疾,十年之前,島主與我大哥一同出海,卻不幸遭遇了暴風雨,船隻偏離了航線,後來又遇到海匪,遭受打劫,侍衛們拚死護主,才堪堪將兩個人救下,但即便是救回來了,也從此落下了病根,我大哥更是廢了。此後一年,我大哥傷痛在身,熬不住去了,島主悲痛欲絕,引發病根,舊疾發作,這麼幾年來一直遭受疾病折磨,這也是生煙那孩子跟你們說是舊疾的原因。」
他說著,手輕輕抹了一下眼睛,眼眶有點紅紅的,看起來就像是為親人強忍傷痛一般,實際上腦子裡想的卻是,那個廢物當然只知道這是舊疾,卻連「舊疾」是不是真的舊疾都不知道,活該是個蠢貨!還妄想去往外面搬救兵,呵呵,連那點葯都看不出來的人,還妄想當英雄救母親?
他還以為他會壞了自己的計劃,到現在看來,卻是送了自己一個機會。
如果能與胤國結盟,想來以後也不至於一直受那人的制約。
想到那些人,姬陽眼睛里憤恨陰暗一閃而逝,實在是可惡,當真以為自己要仰仗他們嗎?高高在上的樣子,實際上也不過就是躲躲藏藏見不得人的老鼠蟑螂罷了。
他的神情變化非常細微,完全掩蓋在那一雙紅了的眼眶和遮掩的手下。
鳳傾卻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一般:「那聽姬大人的意思,島主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僅是舊疾發作?難道,還有什麼更惡劣的情況嗎?」
她問這話,是完全符合她使臣的身份的,找人合作之前,總得衡量一下對方的實力吧?
「對,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