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咔榮,你以為她活著不愛你,死了就會是你的了嗎?對你這樣心思狡詐、手段陰毒之人,便是下地獄也是咎由自取。」


  鳳傾嚴詞厲色,她其實一直以來就是一個極為嚴厲的人,鳳眸一挑便是威嚴,在這種時候說出這句話更是有著絕對的效果。


  一時間看著這樣的鳳傾,這樣的高高在上,這樣的睥睨之色,這樣的不屑一顧,驀地就讓咔榮想起那位皇貴君來。


  那已經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是見過那個人的,那時候他還沒有和顏洛成親,混在入鳳都的隊伍中,那時候他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皇貴君,他只有滿心的驚嘆,他從來沒有見過那般傾城絕艷的人,哪怕是在美人輩出的南疆,無論男女,都難有一人的容貌之盛可與之相比。


  然而更讓人難以忘懷的是他那樣渾身通透的氣質,他看著人的時候,眼神是飄渺的,就好像這世間萬事萬物皆不在他心上,他就像一個過分理智和冷靜的旁觀者,無所謂喜無所謂悲地冷眼看著這這世間的一起。


  那種猶如祭拜神祗一樣的感覺,很神奇的烙印在了他們許多人身上。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原來就是那麼一個驚艷世人的人,會是自己妻主心中那一片無人能觸碰的白月光。


  可就算直到後來,他知道了,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沒有一處能比得上對方的,所以哪怕就是嫉妒,他都沒有一點嫉妒起來的感覺。


  嫉妒只有對於比你好一點的人,你才會升起羨慕嫉妒恨的心思。


  然而對於那些已經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已經遠遠高於你,甚至需要仰望才能夠看到的人物,沒有人會傻傻的去嫉妒。


  就好像,一個普通人,永遠不會去嫉妒一個天神。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不同的,不在一個層次里,便是羨慕嫉妒恨,都再沒有了比較的必要。因為再是如何比較,地上的泥都不可能變成天上的雲。


  咔榮是驕傲的,也是高傲的,可唯有在那個人面前,咔榮還是會生出一種雲泥之別的感覺。那種感覺,才是最讓人無力的。


  因為就好像無論你怎麼做,事情永遠都是那樣,你無法改變這樣的情況。


  如果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只是因為得不到,所以那人才會念念不忘。可正是因為親眼見到過那樣的光彩,他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那樣的人,不苟言笑就足以讓人怦然心動,不論男女,若是一笑,恐怕就要顛倒眾生了。


  所以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自己,那只是一種假象,只是一種單純的迷戀,時間久了就會放下。


  時間是治癒一起的良藥,它可以讓人忘記忘記愛恨忘記悲喜。


  這句話,放在別的人身上或許有用。然而在那個人身上,他卻知道,是不可能的。


  只要見過他的人,就不會忘記,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


  在他面前,所有的人都會淪為陪襯,正所謂米粒之光,豈敢與日月爭輝?

  那樣一個人,若不是當初早早就心甘情願入了大胤皇宮,怕是能引得整個大陸為之癲狂。


  最後也說不上是可惜還是慶幸,這麼一個人,終究是天妒英才,藍顏薄命。


  那個人死了,在所有人想不到的時候,卻又那麼自然平常地就沒了。


  他以為那個人死了,一切就會好的,就算他得不到,別人也沒有得到,不是嗎?


  然而他知道這卻是自欺欺人。


  因為,還有一個舒子羅的存在!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一直這麼陰魂不散!」看著看著眼前的鳳傾,那樣熟悉的高高在上的俯視,他好像透過這副皮囊看到那另外一個人。


  他的眼睛忽然就一片赤紅起來,看著這個幾乎是他生命中一切痛苦之源的人,臉上的神色又難看又怨恨:「為什麼?為什麼?」


  那樣的怨恨癲狂就好像已經裝滿他整副皮囊的惡水,已經是搖晃著迫不及待就要溢滿出來。


  鳳傾眼中一喜,看這樣的情況,這個咔榮怕事比她想象的還要瘋的多。


  套一個瘋子的話,說實話有點不對,但是現在的情況,事情的轉機,所有的真相也只有這個瘋子知道了,所以鳳傾還是會繼續。


  「咔榮,你早就知道,顏洛不是因為本王的父君才不喜歡你,而是因為她喜歡上了別人!」鳳傾毫不理會周圍人的眼光,看著已經被她說得愣住了的咔榮,臉上的神色絲毫沒有放鬆,反而是步步緊逼,「你可以忍受她喜歡一個永遠無法得到的而且又那樣優秀的人,但是你無法她會愛上忍受一個跟你一樣甚至在你認為比你還低賤的人!」


  咔榮臉色慘白,那種心底最深的卑微與黑暗在這一瞬間被人挖掘出來,那種感覺就好像平地驚雷。


  他條件反射就反駁:「不,不是!不是!你閉嘴!你閉嘴!」


  「本王為什麼要閉嘴?因為本王說中了你的心思?還是因為這就是你最害怕承認的?你害怕承認你比不上那個你看不不起的人,你害怕承認你的妻主你的王她會愛上別的人,卻唯獨沒有愛上你?」


  「不,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你胡說,你胡說!我沒有,我沒有!」他雖然在聲嘶力竭的竭力否認著,但是渾然蒼白的臉色,以及暴露出青筋的手指,都無疑在向眾人說明了一個事實,不管鳳傾說的這些是不是對的,但至少咔榮之前說的那些話便顯得有些可疑了起來。


  「說實話,咔榮,本王真是為你感到悲哀。明明是作為王君正夫,然而卻終究得不到妻主的心,甚至眼睜睜看著她愛了一個又一個人,念著一個又一個人,你也只能.……」


  「別說了,別說了……」被鳳傾犀利的一番話說下來,咔榮現在整個人都是幾乎在崩潰的邊緣,渾身顫抖,鳳傾雖然都有些不忍了,畢竟這樣子對比自己的咄咄逼人來看,似乎是自己在欺負一個弱男子似的。


  但是也正是因為他這樣過激的表現,才越發說明有問題。畢竟如果真的是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顏洛的指使,都是在顏洛的授意下做的,那麼現在對於鳳傾這些話他根本就該大聲反駁,甚至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而不是這樣哆哆嗦嗦一副被人完全戳中要害瀕臨崩潰的樣子。


  當然,說實話鳳傾也不希望他崩潰,她只是想要一個真相。


  那邊的顏冥沁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不管是出於對父親的單純的擔心,還是只是害怕顏洛情緒過激被人一激就什麼話都說了出來,她都十分擔心。畢竟事情的真相,這麼多年她實際上已經算是知道的了。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到這種時候才要越發守口如瓶。不然的話,一切就沒那麼簡單了。就連他們父女,都不一定能脫身出去。


  無奈,被花玲死死攔著,她也只好是放開了聲音:「父君,父君!你別聽她亂說,她就是故意氣你好幫顏瑾瑜那個孽種的!」


  現在已經把顏瑾瑜半獸血脈的身份說破了,她也完全不再掩飾,直接滿是仇恨的這樣稱呼起來。


  床上被鳳傾一席話說的也在震驚中的顏洛這時候也只是緩緩回過神來,就聽到顏冥沁這句話,一下子被氣得是翻了個白眼:「逆女,你這個逆女!你,你,你!」


  顏冥沁這時候也顧不上顏洛了,反正這個母親在她心裡已經基本上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了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在她父親咔榮選擇先下手為強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站在對立面了,甚至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了。


  甚至在看到顏洛對顏瑾瑜的態度的時候,也還是會讓她覺得憤怒,但好像已經在漫長的時間裡漸漸磨平了下來,習慣了。所以到這時候已經不會那麼在乎了。她現在,只關心自己能不能保住這些不該被人知道的東西,能不能順利坐上王位!

  「璟王,你這樣是什麼意思?你是打算把你的不平都發泄到我的父君身上嗎?可難道我父君就不是一個可憐人嗎?他身不由己.……」


  「閉嘴!」鳳傾可沒時間跟她唧唧歪歪,眼神一使,花玲就馬上讓顏冥沁閉了嘴。就連看情況不對準備上前的咔曼也被花玲一併絆住了腳步。


  「你!」咔曼只是被她輕輕一點,就渾身無法動彈了,她想到了大陸之上有一門叫點穴的功夫,可惜她也不會,便是會也不能自己解開,動也不能動的站在那裡,像個木樁子似的被人擠來擠去,她瞪大了雙眼:「你!」還想說什麼,只見花玲就像之前對顏冥沁那樣,在她脖子上輕輕一點,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咔曼一雙眼睛憤憤不平盯著花玲,眼睛里滿是惱恨,這個野蠻女侍衛,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而且,這個女人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她不是叫人……等等,看來事情不對勁!


  然而,再多的想法也只是在她的眼睛里閃來閃去了,花玲雖然沒聽見她說話,但是看她那樣露骨的神色,也就明白她想的是什麼了。


  哼,還敢說自己恩將仇報?這些人對自己有嗯么?真是好不要臉!她的毒可是王爺和王君解掉的,這些無能的人居然還以為真的是他們那點東西起作用了,更可笑的是,這個女人,真以為她花玲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有問題?而且這次居然還想把她抓來,妄圖威脅王爺,真是嫌命太長了!

  這邊終於安靜下來,鳳傾面對已經幾乎是瀕臨崩潰的咔榮,臉色仍舊沒有一點收斂。


  「你說你是個可憐人?那誰不是可憐人?你可憐?究竟什麼可憐?你的可憐就是你不去爭取你的女人,卻只知道迫害別人!」


  鳳傾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是不是對的,但是就她看來,顏洛對咔榮那樣的眼神,雖然是沒有那種深刻的愛情,想必也是有著許多的信任與溫情的,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咔榮這樣的一面,到現在被氣成這樣子。


  這種情況下,但凡咔榮肯多花一點心思在顏洛身上,都有可能是打動咔榮得到他想要的感情的。但是他的心思卻沒有花在這上面,而是一天到晚去想著那些被顏洛愛上或者念著的人,長此以往,心中總會存在著一個疙瘩,一直藏在心裡,發芽滋生,最後那愛早已經變了質,又讓顏洛如何可能會愛上他呢?

  鳳傾在對待愛情之上也算不得個中老手,只能說一些粗淺的自己所認為的東西。但是這一點,她卻認為必定是重要的,你喜歡一個人,一定是要對那個人本身下手,真心的去對待那個人,而不是去討好他的父母、趕走他的桃花,更不是猜測、懷疑、試探。坦誠的真心才是最可貴的,這樣,即便是失敗了,也可以毫無遺憾。


  畢竟,這世間有多少事情,源於不坦誠,源於猜忌懷疑,源於相互試探。


  鳳傾心裡還在感慨著,沒想到自己的感慨卻是真的成了真。


  「我錯了嗎?你說,是我做錯了?」沒有人幫扶著咔榮,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眼神里有過迷惘,有過掙扎,最後又變成一片激憤。


  「不,我沒錯,我沒錯,只要趕走他們,她就是我一個人的,再沒有人能與我搶了!」


  他近乎偏執地上前,撲在顏洛床頭上,一個勁兒呢喃著,「是我一個人的,是我一個人的。」


  鳳傾卻是眼睛一亮:「趕走他們?你趕走了誰?」她看得出來,現在的咔榮已經失去了理智,只要稍微加以引導,他就能把一切東西講出來。


  「趕走.……趕走那個賤族人!大王是我的,我的,趕走他,我幫大王趕走他,大王就是我的!」


  鳳傾發現,他雖然失去了理智,但就只念叨著這麼一句,也不好引誘,倒不如刺激一番。


  想到這樣,她起身,冷笑:「是嗎?你以為你趕走了他?他一直都在大王心裡!他永遠都在,大王愛著他!」


  「不!不!不是,你騙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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