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花初綻

  陽光如柔緞一般，流淌於柳汐妍的指縫間。


  啪！一片嬌豔的花瓣落在了她的掌心，起風了，海棠落了一地。


  偶然間，她又嗅到了梔子的芳香，想來，這個時節的南城，又是滿城飄香了吧。


  想想這一年，恍恍惚惚，渾渾噩噩，就好像是做了場惡夢似的。


  不過，還好，她挺了過來。


  柳家的小偏院兒成了她的整個世界，無人來，也無人去，但總有那麽一個人出出進進。


  這樣的日子，靜得仿佛隻是一副四季交替的畫，隻能在用心編織的夢裏翱翔。


  春天，林下看花，夏天，臨窗聽雨，秋天，伏案聽葉落的聲音，冬天，簷下賞雪，再配上那麽一盅綠蟻新醅酒，人生亦不過如此，既然不能轟轟烈烈，何不靜水流年。柳汐妍承認，她的心裏住著一個騷人，她有著騷人的情懷……


  這個時間，姐姐應該回來了。


  柳汐妍下意識地看了眼掛在胸前的舊懷表，姐姐送的。她說，這樣，她就可以合理的安排自己的一天了。


  她時常在想，前世，究竟是姐姐欠了她，還是她欠了姐姐。姐姐的存在，讓她低到了塵埃裏，可是姐姐卻又偏偏處處幫著她，護著她，雖然很多時候，她並不需要她的幫助與守護。


  “汐妍，我回來啦。”她正念叨著，就聽到了姐姐那風風火火的聲音。


  柳汐妍抬頭看了看天空，月亮都已經淺淺地露出了臉，

  “姐，你今兒個怎麽回來這麽晚啊。”她邊說邊轉著輪椅往姐姐的房間走去。


  可還未等她走過去，姐姐就出來了，手裏拿著那份她期盼已久的《大時代》，

  “喏，你的報。”她邊說邊將報紙遞到了她的手裏，“你呀，不是盼我回來，而是盼這份報吧。”


  柳汐妍揚了揚唇角，


  “都盼。”並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報紙 ，一目十行地看著。


  “哎，這樣的日子沒幾天了。”姐姐邊推著她往堂屋裏去邊微微歎著氣。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姐姐一眼，

  “怎麽了？”


  “再有幾天，白家就要上門提親了，哎！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嫁了。”雖然姐姐的語氣裏有幾分無奈，可是她回過頭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睛卻滿是幸福與期待的模樣。


  一年前的意外，讓柳汐妍對外界甚至整個世界的好奇都全部幻滅，而同時幻滅掉的，還有她的未來。


  一年前，她有想過走出南城，走出省城，走出中國，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看看外麵的世界……可是一年後，她連走出柳家的院子都不敢想了。


  所以，她對什麽都很淡漠，仿佛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包括姐姐說她要嫁了，她亦是無喜也無憂，平靜的好像什麽事也沒有一樣。


  她生生把自己活與了一株與世隔絕的蓮，清冷而孤傲。


  白家，整個南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白世醒是南部三省總長，而姐姐要嫁的便是他的兒子，白家大少爺白靖羽。


  柳汐妍不知道姐姐是怎麽跟白大少認識的，可她曾隱隱約約地聽姐姐說過，能嫁進白家，能嫁給白靖羽，是整個南城所有未出閣的姑娘的夢想。如果她能嫁進白家，嫁給白靖羽的話，就算是讓她死她都願意。柳汐妍不明白，姐姐究竟是想嫁進白家多一些，還是想嫁給白靖羽多一些。究竟是愛白家，還是愛白靖羽……


  “嗬嗬，這不是挺好嗎？”我並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的，隻覺得姐姐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啊？”姐姐用誇張的樣子看著她，“難道你就舍得你姐姐我出嫁嗎？”


  柳汐妍笑笑，

  “看到姐姐幸福，我就願意了。”


  柳汐嵐嘟了嘟嘴，

  “你怎麽知道我幸福？”她微微羞紅了臉，垂下了眼簾，擺弄著搭在肩頭的馬尾，連眼睫毛上都透著幸福的影子。


  柳汐妍抿唇一笑，

  “要不要去照照鏡子，估計呀，連天我們家的大花都能看出來呢！”她打趣道。


  姐姐倒也不掩飾，不否認，

  “哎呀，可姐姐放心不下你啊，若是我走了，誰天天給你講學校裏的趣事，誰天天給你帶新書回來看，誰隔三差五地給你買報紙回來呢？”


  柳汐妍努了努嘴，微微歎了口氣，


  “我想，白家離咱們柳家也不是太遠吧，雖然你不能天天帶書給我看，偶爾帶幾本回來，不也可以嗎？”不過，說到底，對於姐姐這個突然的決定，她還是有一點點替她感到遺憾跟惋惜。畢竟如此大好年華不讀書，不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就這樣走進婚姻，走進深宅大院，守著一個男人，就這麽凋零了，枯萎了，實在太可惜。


  但或許，隻是她一個人這麽想罷了。畢竟，姐姐嫁的是她想嫁的人。


  “也對，等我嫁進了白家啊，我一定把整箱子整箱子的書給你往回搬。”說著姐姐便攬住了她的肩頭。


  她知道，此刻，姐姐一定正看著月亮，幻想著嫁進白家的樣子。


  “姐姐，你真的不後悔嗎？”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嗯？”姐姐一愣，還沒從她的暇想裏跳脫出來。


  “嗬，沒什麽。”柳汐妍笑笑，又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