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可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時，秦雨飛忽然怒氣沖沖地跑來質問他，有沒有將她與顧英傑談戀愛的事告訴她爸爸。
讎正卿很驚訝：「秦總知道了？那不是我說的。」
結果秦雨飛也驚訝：「你是說，你跟我爸開會開半天，一點沒提我跟顧英傑的事嗎？」
「對呀。」讎正卿很莫名，「那是你們的私事，如果需要讓秦總知道，那也應該是你們兩個自己跟他說，我一個外人，幹嘛要提這事？你們的家事怎麼處理的我又不知道，碎嘴八卦這些做什麼？」這不是很應該嗎？不用謝。
可是秦雨飛沒半點要謝他的意思，反而看上去更生氣了。
他反應過來了：「你不會是，故意告訴我這事，就想讓我跟你爸說吧？」
「當然不是！」秦雨飛黑著臉扭頭走了。
讎正卿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秦大小姐不是一向以直率坦白為個人風格的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拐彎抹角假裝矜持了。
想到矜持這個詞，他忽然想起尹婷。秦雨飛的這個八卦還挺勁爆啊，不知道尹婷知道沒有。應該知道吧，秦雨飛跟她一向共享消息的。對了，回頭秦雨飛會不會抱怨說他不幫忙啊。
其實他不是故意不幫，他是真不知道她需要幫忙。讎正卿想了想，嘆口氣，所以女人真麻煩。他給秦雨飛辦公室撥了個電話，「秦經理，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向秦總轉達這件事，我還是可以幫忙的。」
「不需要。」秦雨飛怒氣沖沖掛了電話。
讎正卿看看話筒，冷靜地把它放回原位。太好了，不需要他還省事呢。請記得誇他是熱心助人好青年，是她自己說不需要幫的。
這天就這樣順利過去，第二天，周五，毛慧珠出差歸來。
她給讎正卿打了個電話，約他周日一起吃飯。讎正卿答應了。還跟上次一樣，他選地方他請客。毛慧珠當然沒意見，不過這回她也體貼地說不需要他來接了，定好地方她自己開車過去。兩人就此約定，掛了電話。
讎正卿腦子裡閃過好幾個吃飯的地方，但一轉念，想起某人批評說什麼又貴又不好吃，氣氛靜寂不適合約會等等。於是他決定抽空到網上逛逛，找找適合約會的餐廳。
但認真嚴肅如讎正卿，當然不會利用上班時間做這事。晚上，他啃完盒飯，坐在自家書房上網找餐廳。
在一家很有名的餐廳點評網站里，他翻了幾翻，無意中看到一個ID：婷婷玉立413。他下意識地認真看了幾眼，點評寫了很長。他乾脆點進這個ID看她的主頁。她的主頁內容很豐富，有很多餐廳的評價。簡直是可以不看別人的，看她一個就能挑到地方了。
讎正卿看了幾篇，覺得這人很有意思。別人評論都是兩三句，而她卻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從裝潢到菜品到價格到服務全都寫了，還記上第一次去怎樣，第二次去怎樣，當然有些餐廳她寫的是不再來第二次。讓讎正卿感到有些親切的是，這個ID每一篇點評的最後，都會寫上一句話。
適合約會。
適合商務會談。
適合拍馬屁。
適合裝逼。
適合家庭聚餐。
適合朋友聚會。
適合當冤大頭。
適合分手。
一大堆適合什麼什麼。看得讎正卿哈哈大笑。
他有個直覺，他覺得這個婷婷玉立413是尹婷。
他覺得他有必要向這位點評達人請教一下他周日約會去哪裡好。於是，他撥通了尹婷的電話。
「求，你，正，經，點！」尹婷在電話里的聲音很是響亮，還明目張胆的叫著她給他起的外號，一個字一頓，顯得特別有精神。這讓讎正卿覺得這姑娘是不是吃了一種叫做「我每天都很有精神」的葯。
「你好呀，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尹婷叫完了外號就直接問。
讎正卿失笑：「為什麼會覺得我是找你幫忙的？」
「因為我沒有讓你幫忙啊，所以你打過來一定不是回復我的。然後你也一定不會是找我談工作的。主動打電話貢獻八卦應該也不太可能。所以應該就是找我幫忙羅。」尹婷一口氣說完。
讎正卿笑了笑：「除了工作那一項，其它的是你跟你朋友們通電話的內容嗎？」
「是啊。但是還多一項，就是我們會聊吃喝玩樂的事，這個話題你也沒興趣吧。」
聽起來還真是沒什麼共同語言呢。讎正卿清咳兩聲，說道：「是這樣。上次你不是說，我跟毛慧珠一起吃飯的那家餐廳不合適嗎……」他話還沒有說完，尹婷打斷他問：「毛慧珠是誰？」
「就是Zoe。」
「哦哦，她中文名叫毛慧珠啊。」尹婷叫道：「她爸爸媽媽一定很愛她，智慧的珍珠，看看人家多會起名字。所以Zoe現在又能幹又漂亮，起個好名字真的太重要了。」說到這裡她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讎正卿本能地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他道：「所以我就是很正經，是吧？」讎正卿，這三個字明明很好聽，到她那變成歪句，他活了三十三個年頭，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這個意思。
尹婷哈哈大笑：「你真幽默。」
幽默在哪裡？讎正卿真無語。他決定要把話題轉回來。「就是上次你說我定的餐廳不合適，我剛才在網上看了看，看到一個挺紅的點評達人，她推薦了不少，所以我想乾脆直接問一問，選哪家餐廳好。」
「誰呀？是那個叫紅姐的嗎？」尹婷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她說道：「她是挺紅的，在美食雜誌上還有專欄，不過她的贊助也多。有很多商家試吃的活動會找她宣傳，這些商業操作的事情你肯定也比較清楚，有贊助當然就得誇。人氣高也不一定說的都是真心話。不過吧，選餐廳這種事情呢，喜好都是比較主觀的，每個人感受不一樣，你也不用全信。」
讎正卿沉默兩秒，他才說了一句，尹婷姑娘你就發表一長篇，這樣合適嗎？才發現原來她也很有嘮叨的潛質。
「婷婷玉立413。」讎正卿說，正想問這個id是不是你，結果尹婷自己就叫了起來：「咦，那個是我呀！你真有眼光！我的點評確實也很紅的。」
讎正卿又無語了，謙虛呢？姑娘！
婷婷在那頭還在興奮中：「哇，哇，我們真是有緣。你看，你看，紅線真的很神吧，都指引你找到我的戀愛餐廳選擇指南了。我推薦的都特別好，你可以試一試。而且我絕對沒有拿廣告費和贊助，全是自己花錢去體驗去吃的。」
讎正卿的手指默默地敲著桌沿，還戀愛餐廳選擇指南呢，他注意到明明還有很多適合分手適合裝逼適合當冤大頭什麼的。不過說話噎女生實在不是他的風格，所以讎正卿也沒說什麼，只問她：「那你首推哪家呢？」
「你跟誰去啊？」尹婷問他。
「那個不重要。」讎正卿不想告訴她，省得她問東問西。
「哦。」尹婷不失望，繼續問：「那你是在泡妞階段還是在維持穩定感情階段呢？」
這樣在選餐廳上還有區別嗎？讎正卿一臉黑線。而且聽聽她用的詞，還泡妞，他沒有那個時間和興趣。
聽不到他回答，尹婷又道：「好吧，你還挺害羞的。那我推一家叫『當幸福遇上美食』的。這個綜合性比較強，東西也好吃，環境氛圍都不錯，泡妞和維持穩定感情都適合去。你這麼正經嚴肅的坐在那也不會太突兀。那家老闆也姓尹哦。他還有另一家叫『食』的餐廳，那家走高端個性路線，適合裝格調裝品味用的，平常就算了。」
聽尹婷的架式似乎還要往下說，讎正卿趕緊打住她：「好了，好了。別的不用介紹了，我知道店名就行了。」他一邊說一邊在鍵盤上敲了敲，搜索到這家餐廳了。「婷婷玉立413」也確實點評推薦過這家店，甚至還點評了好幾道菜。
讎正卿一邊看網上的評論一邊聽到尹婷滔滔不絕地說什麼光知道店名哪夠，她得告訴他哪些菜好，合適兩個人吃的。他沒阻止她，而她真的開始說了，跟她點評里寫的差不多。
讎正卿忽然覺得挺好笑的，她家裡一定不會悶的吧？她爸她哥聽她說話就夠熱鬧了。熱鬧其實挺好的。尹婷一定是吃了「我每天都很熱鬧」的葯。讎正卿越想越好笑，然後他真的笑了。
周日，中午。
讎正卿原本與毛慧珠約的是晚餐，但她周六臨時接到通知周日傍晚公司總部高管會到，周一要對這邊業務進行視察。所以晚餐改成了中餐，而毛慧珠為周一的會議報告也還有工作要做。於是兩人約好一起簡單吃個中飯就好。
讎正卿先到的餐廳。停好車子朝大門去，眼角看到餐廳外頭不遠有個小攤，一個熟悉的身影帶著三個孩子在那。讎正卿有些愣，仔細看幾眼，確定了，還真是尹婷。
她穿著簡單的長袖T恤和牛仔褲，跟她自行車壞掉的那天一樣樸素。此刻她捧著一個大盒子，盒子邊上花花綠綠印著字，以讎正卿的角度看不清。但她身邊的那三個孩子讎正卿卻是能看清的。三個孩子都六七八歲的年紀，一人手上拿著像明信片一樣的東西，稍大的那個孩子如尹婷一樣也捧著個盒子。
讎正卿正想過去看他們在幹嘛，尹婷已經回頭看到他了，她歡呼著向讎正卿奔了過來，後面跟著一串小孩。
讎正卿有點蒙，嚇得腳不敢動了。這時候要是迎上去他一定是得了奔放的病。
不過不用他迎，距離不遠，他站著不動，尹婷很快奔到了。「仇總大人。」
「大人。」三個小孩有樣學樣地喊。
很好。讎正卿感到有些欣慰，起碼尹婷同學當著小孩子的面沒有亂喊他的外號。「你們好。」他客氣禮貌地對孩子們招呼。
「我們在做公益活動，義賣明信片。」不待他問，尹婷主動解釋。
讎正卿這時候看清楚了，她抱著的那個大盒子邊上，寫著「義賣風景明信片，2元1張，15元10張」。
看上去年紀最小的那個女孩子也沖讎正卿歡快地點頭：「是做好事哦。」
尹婷對那孩子笑，然後轉向讎正卿：「他們是福利院的孩子。」
讎正卿點點頭，猜想他們是為福利院募款，於是他想說那他買點明信片吧，還沒開口，卻聽見身後有人喚：「正卿。」
讎正卿回頭，是毛慧珠到了。他對她招招手，毛慧珠這時候看到尹婷，驚訝地揚了揚眉，這時候她手機響，她皺起眉頭接。這兩天電話都沒有停過，為了周一的會大家一團忙亂。誰也摸不清上頭是什麼意思，今天一大早的突然要這個報告要那個報告，很多都不是現成的，還得整理數據還得寫材料。毛慧珠被這些事弄得煩不勝煩，但又跟讎正卿約好了，她不想失約。只是公事上的麻煩有些超乎她的意料，她有些暴躁了。
匆匆跟屬下聊了幾句，指點他們怎麼做之後，毛慧珠走到讎正卿身邊，正好聽到尹婷對讎正卿說：「支持一下，買兩套明信片吧。」
毛慧珠眉頭皺更緊，而讎正卿很爽快地說：「好。」
讎正卿掏錢包，尹婷對著毛慧珠笑著招呼：「Zoe小姐。」
三個小朋友又跟著喊：「小姐。」
毛慧珠相當不悅，喊誰小姐呢？罵人嗎？她板著臉，沒應沒理。讎正卿掏了錢給尹婷，尹婷找他二十塊，然後遞給他兩套明信片。毛慧珠看了看餐廳，小聲道：「我先進去了。」然後走了。
尹婷看著她的背影，悄聲跟讎正卿道：「她好像心情不好呢，可能工作有點累，但是這麼累都趕來赴約，很不錯呢。你要耐心一點哦。」毛慧珠剛才的電話他們兩人都有聽到，讎正卿點點頭，表示理解。他揚了揚明信片，示意感謝。然後摸摸三個孩子中唯一一個男生的頭：「大家辛苦了，加油哦。要好好念書，只要肯努力，長大了就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個孩子齊聲喊：「謝謝叔叔。」
讎正卿對他們笑笑，進餐廳去了。他進去后找到了毛慧珠，餐廳里人還挺多，他們的座位排在靠窗的第二排，轉頭能夠看到窗外，讎正卿覺得挺好的。他看到尹婷在跟孩子們笑，然後拉著他們退到了餐廳邊的路口。這時一位中年婦女走過。最小的那個女孩子勇敢地過去舉起明信片向那婦女說著什麼，婦女搖頭，沒有買，走了。
小女孩垮了小臉有些沮喪地看著尹婷，尹婷對她豎大拇指，讎正卿猜她大概是誇小朋友勇敢吧，因為小女孩笑了，其他兩個孩子好兄弟似地拍她的肩。然後大一些的女孩拉著小女孩向另一位路人舉起了明信片。
「你們怎麼遇到的，這麼巧？」毛慧珠剛回完一條簡訊，抬眼看到外頭的情形，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這尹婷上次留給她的印象就不好，這次也很不好。感覺像是殺熟強賣似的。公益捐款的事，自有各慈善基金在操作，他們這樣向熟人募捐，不買還不好，買了又不知他們把錢弄哪去。毛慧珠自己也經歷過幾次這種事，加上今天心情真是不佳，實在擺不出好臉色。
「是挺巧的。」讎正卿沒多說尹婷，關心地問毛慧珠：「工作還好嗎？」
毛慧珠揉揉額角：「不太好也得做啊，一陣一陣的吧。不知道這次怎麼來突襲的，我老闆又發神經，什麼都要準備。過幾天就好了。點些上菜快的吧，吃完我要回公司去。」
「好。」讎正卿招來服務生，兩人都點了最簡單的，一個炒飯，一個義大利面。讎正卿點完餐，想到小時候自己沒錢上館子眼巴巴看著別人吃流口水的情形，於是給尹婷發了條簡訊，問她要不要給孩子們點些東西吃。
尹婷很快回復：「不用。我們吃過了。如果需要帶他們吃好吃的，我會帶的。但小零食還好，大餐還是不要了。不然他們回去一說，其他小朋友會覺得不公平。」
讎正卿看了，回了兩個字：「好的。」他能理解。在這種環境生活的小孩子，原本就有許多事是他們覺得不公平的，沒必要再加一件。他看了眼毛慧珠，她正在智能手機上快速輸入，似乎是在回郵件。讎正卿乾脆也刷了一下郵箱，看看有沒有新郵件。
這時候手機簡訊聲忽然響了，讎正卿一看，是尹婷發來的：有情況。May來了，在對面街，正往這邊走。你不會一次約了兩個吧？
讎正卿一臉黑線，腦子裡已經浮現尹婷的鄙夷臉，他趕緊回她：沒有。我不知道她來。
尹婷火速回他：那我幫你攔她去。
讎正卿腦袋差點要磕上桌子，尹婷姑娘不會今天吃了「我每天都很神勇」的葯吧。不用攔啊，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讎正卿趕緊給他回了一條簡訊：不用攔！
但是簡訊發出去之後尹婷完全沒有迴音，這讓讎正卿有些忐忑了。這姑娘不會弄巧成拙，讓他丟臉吧？
毛慧珠這時候已經發完郵件，抬頭看了看讎正卿，見他也在低頭看手機，於是道：「真抱歉，我今天的事情確實有些亂。你也很忙吧？」
「還好。」讎正卿一邊答一邊心裡猜測尹婷怎麼攔，不會是說前面修路中請改道吧？
讎正卿答得心不在焉，毛慧珠有些敏感起來。她檢討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之前態度太不好讓讎正卿反感。於是她道歉：「對不起，今天一亂我就有些煩，剛才好像是有些不禮貌。希望你和你同事的朋友別介意。」
讎正卿抬頭看了她一眼：「沒關係。誰都有壓力大的時候，能理解。剛才尹婷還說你可能工作太累了，這麼累還來赴約真的很不錯。所以你別往心裡去，大家都能理解的。」
毛慧珠愣了一愣，尹婷居然這樣說嗎？她心裡更煩亂起來，覺得內疚。剛才給人看臉色真是不應該，而且那幾個小孩子喊小姐也只是不懂事，她跟小朋友計較什麼呢。她這麼一想，下意識地望向窗外，看到尹婷正拉著那三個小孩往別處走，而另一個一身名牌光鮮亮麗，手上挽著好幾個名牌紙袋的年輕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會注意到她不是因為那些名牌，是因為那女人走進店門時看到了讎正卿，那明顯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表情讓毛慧珠有些警惕起來。
同一時間，讎正卿收到一條簡訊，尹婷寫著：「抱歉啊，攔不住，她說她要去你那家店吃午餐。我儘力了，但不能露餡，所以只能讓她去了。我帶孩子們先走了。」
讎正卿簡直哭笑不得，沈佳琪來這店裡吃飯，她幹嘛要弄得逃跑似的？他想如果換了別人大概會以為她心裡有鬼吧，但他不這麼想，只是他會很好奇尹婷那顆與眾不同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於是讎正卿給尹婷回了條簡訊，問她：大家正常吃飯怎麼了？你帶孩子們跑什麼？
剛把簡訊發出去，他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仇總，真是巧。」
不用抬頭也知道，肯定是沈佳琪了。
讎正卿把手機放下，抬頭看，好像剛知道沈佳琪來了一樣：「沈總？還真是巧。」
沈佳琪看了一眼毛慧珠，微笑著。毛慧珠看著沈佳琪，不動聲色。讎正卿一本正經，給她們介紹，這位是誰誰，那位是誰誰。兩個女人相視一笑，互相握了握手。
讎正卿面對這情景，忽然覺得自己被尹婷感染了，好像真有點心虛起來。可是，不對啊，他真沒做錯什麼。
這邊沈佳琪很自來熟地說：「我剛去購物，想著來這吃個午餐，沒想到這麼巧遇見兩位，介不介意我拼個桌？」
讎正卿不好說不，他看向毛慧珠，看她的意見。毛慧珠也不好說不，這個什麼沈總有可能是讎正卿的商業夥伴或是朋友，她不能不顧及讎正卿的顏面。於是她微笑點頭：「沒關係，一起吧。」
沈佳琪坐下了，把手上的雜物放了放。毛慧珠看到她放在桌上六盒明信片，跟讎正卿買的一樣。沈佳琪看她在看明信片，於是遞了兩盒過去：「喜歡明信片？送你吧。我朋友賣的，印的質量很好。我有很多，每次遇到她都會被押著買幾盒。」
毛慧珠愣了愣，朋友？所以這位也認得尹婷？
讎正卿聽沈佳琪說被押著買明信片有些想笑，也不知道尹婷怎麼跟人家說的。這邊沈佳琪很熟地跟服務生點了菜，菜單都沒看，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
讎正卿的手機簡訊聲響了，他拿起一看，是尹婷回復他那條簡訊：「你們上演三角關係，讓小朋友看到不好。所以我帶他們先走了。」
讎正卿一臉黑線，誰三角關係啊！正想著回復她信息反駁這話，耳里聽到沈佳琪問毛慧珠：「你跟仇總是哪一類的朋友？」
讎正卿手上一頓，下意識抬頭看了毛慧珠一眼，毛慧珠也正看向他，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們是大學同學。」隱去了她曾建議過交往而讎正卿正在考慮的這件事，畢竟跟沈佳琪不熟，也不確定她的意思，還是保守穩重些好。
「只是大學同學嗎？」沈佳琪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笑道：「那太好了。我問這個是因為，我正打算追求仇總，所以問清楚關係比較好，不然搞不清楚狀況，就尷尬了。」
讎正卿與毛慧珠均是一愣，又互相看了一眼。毛慧珠不止尷尬了，還很氣。今天真是諸事不順，為了見面強擠出時間結果還遭遇這種事。她當下也不裝客氣了，笑著回應：「是嗎？沈小姐有這樣的想法啊，那我們也算目標一致。」
「這樣啊。」沈佳琪看了讎正卿一眼，又轉頭對毛慧珠笑：「那我明白了。」
讎正卿看著兩個女人對視著假笑，覺得非常尷尬。明白什麼了明白，這簡直是挑事。遇著對這欣賞的管這叫直率，可惜這類秦雨飛大小姐似的直率他真的不太欣賞。
想他長到三十三歲，之前雖然也曾有女生對他示好，但他寄心工作，沒心思考慮。如今尹婷送了紅線，難道他的桃花真的一朵一朵開起來了？開太多就成災了！這狀況有些刺激他享受不來，他退回紅線過分嗎？
這時候服務生把讎正卿和毛慧珠點的餐點送上來了，讎正卿清清嗓子道：「多謝兩位厚愛，實在是太給我面子，簡直受寵若驚。不過咱們先吃飯吧，你們都這麼大氣坦率，尷尬的那個是我。」
毛慧珠拿起餐具，很配合地道：「那我先用了，不好意思。」
「請。」沈佳琪大方道。
讎正卿也開始吃。沈佳琪看看他們的餐點，挑眉頭：「吃這麼簡單，趕時間？」
「還有工作。」毛慧珠答。她很慶幸今天沒時間，不用浪費時間跟這女人周旋，這兩天她太累，真的完全沒心情。
「哦。」沈佳琪轉向讎正卿：「那仇總呢？」
「我也有事。」讎正卿的回答讓毛慧珠彎了彎嘴角，她維護他的臉面，他也維護她的，這樣的紳士風度她很喜歡。
「那你們快吃吧。吃完先走好了，我來買單。」沈佳琪大方道。
「沈小姐太客氣了。」毛慧珠覺得沈佳琪有心炫耀，很是不爽。她三下五除二吃完飯，看讎正卿也吃完了，用眼神問了他，讎正卿點點頭，今天出門不宜，還是快撤。
這時候沈佳琪點的菜也上來了，讎正卿便讓她慢用，說他們有事，就先走了。
「好啊。那改天再聯絡好了。」沈佳琪也不跟他們客套嘰歪。讎正卿與毛慧珠一起離開，毛慧珠到結款台打算買單，卻被讎正卿搶先了。「別賭氣。」他輕聲道。
毛慧珠揚揚眉：「感覺這樣你也算請她請了飯，感覺不爽。」
讎正卿也揚眉：「那也是打成個平手，你也沒吃虧。」
毛慧珠忍不住笑了，確實是啊，反正她還沒輸。兩個人一起走到停車場，毛慧珠揮手道別，開車離去。
讎正卿上了車，鬆了一口氣。現在這情形有些不妙了，他一點都不享受被兩人女人追求的過程。他的計劃里沒有這個。如果兩邊周旋，意味著他得浪費些時間和精力，如果不想周旋，又意味著他得馬上與毛慧珠確定交往或是拒絕。可這婚姻之事頗為重要，他不想草率簽約。
一時沒想到什麼辦法，讎正卿開了車朝超市方向走。沒辦法就先不管，敵不動我不動。對了，還沒糾正尹婷的錯誤觀念，他對男女交往的事是秉持嚴肅認真的態度，什麼三角關係，他是不會亂來的，她可別亂想亂猜。
想什麼來什麼，前面街頭拐角那，可不正是尹婷。
她還帶著那三個孩子，每個人嘴裡都叼著支棒棒糖，小婷和兩個女娃娃手裡還各抱著兩大盒棒棒糖，男孩子抱著明信片盒子。四個人臉上都露著滿意又幸福的表情，帶著笑，在街頭神氣活現的，好像他們不是在吃棒棒糖，而是頭戴金冠。
讎正卿忍不住笑了，覺得這情形真的挺好笑，剛才那餐廳裝潢得那麼好，現在跟這四個人站著的街角比，卻莫名顯得遜色。
讎正卿把車子開了過去，按了聲喇叭，尹婷轉過臉來看，看到他上，那小臉明顯一亮，讎正卿發現自己的嘴咧得更大了。她的表情，真的很好笑。
「仇總大人！」尹婷奔過來了，後面跟著一串孩子。
讎正卿把車門開開，尹婷探進腦袋來：「這麼快就吃完了嗎？」
「是啊。」他問：「你們賣完了嗎？要不要回去了？我可以送你們一程。」
「好呀！」尹婷歡快地答應，一點沒客氣。她回身招呼孩子們上車，盯著他們在後座坐穩了，然後關好車門，自己坐到了前座。
「叔叔要送我們回家，大家要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三個孩子齊聲道。最小那孩子停了停又補一句：「謝謝車子。」
「不客氣。」讎正卿答，想想也補一句：「車子也說不客氣。」然後他發現孩子們全都瞪著他看。尹婷碰碰他胳膊：「你這麼正經地說車子也說不客氣，他們會以為你的車真有什麼特殊本領，或者你有什麼特殊本領。」
什麼特殊本領？讎正卿皺眉頭。尹婷解釋：「比如說你能跟車子對話，心意相通之類的。」
「真的嗎？」最小的孩子問。
「當然不是。剛才叔叔只是在說客氣話，跟小石頭向車子道謝一樣，是客氣話。」
「哦。」三個孩子放心了，又覺得有些惋惜。
「系好安全帶。」讎正卿決定不跟孩子溝通了，還是跟大人溝通簡單些。小孩子他現在有些鬧不明白，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尹婷系好安全帶，讎正卿把車子開起來。小石頭這時候又說話了：「婷婷姐，可不可以送叔叔一顆糖吃，叔叔幫了我們。」
「好啊。不過叔叔現在在開車，不能吃糖，等叔叔不開車的時候再吃。」尹婷幫讎正卿答應，又幫他婉拒，讎正卿給了她感激的一眼。
然後小石頭又問了：「叔叔你知道糖為什麼是甜的嗎？」
讎正卿下意識在腦子裡組織糖的化學成分和人舌頭辨識味覺的知識，可小石頭沒等他答話，自己接著說了：「因為它想讓你開心。」
旁邊另一個女生也接話：「所以吃的時候要開心。」
讎正卿又看了尹婷一眼，這是誰哄孩子的？
小石頭這時候又問了：「叔叔你知道為什麼太陽這麼高這麼遠又這麼亮嗎？」
這回讎正卿不想梳理關於天文學的知識了，他想反問小石頭為什麼有顆糖塞你嘴裡都堵不住你的嘴呢？當然他是有紳士風度的叔叔，這種問題他是不會問的。
而小石頭又自己回答了：「太陽會這樣，是因為我們要有目標。」
遠大又充滿光明的目標嗎？讎正卿再看了尹婷一眼。尹婷正抿著嘴笑，誇小石頭記性好，全記住了。
「我也全記住了。」另一個女娃娃不甘示弱，問讎正卿：「叔叔，你知道為什麼月亮有圓缺，一會彎彎一會圓嗎？」
讎正卿好想說叔叔只是想送你們一程，叔叔什麼都不知道。當然這話他沒有說，他也長了經驗，小孩子問他的問題其實是想告訴他答案。果然小石頭已經宣布：「因為變化也會很美麗。所以我們不要害怕變化。」
讎正卿不知道自己是該給孩子們反應好還是不給好。這時候後座的三個孩子已經顧不上找這位叔叔玩問答遊戲了，因為他們三個自己玩了起來。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好吵啊。讎正卿從後視鏡看了孩子們一眼，他們笑得很開心，聲音太響亮。他看到尹婷在看他，眼睛明亮，目光清澈，他不由心裡一跳，連忙解釋自己偷窺孩子們的意思：「沒關係，挺熱鬧。」
「謝謝。」尹婷對他甜甜一笑，「如果你覺得吵，我會叫他們安靜，他們很乖的。」
「不用，挺好的。」讎正卿忽然覺得有些緊張。比在餐廳裡面對兩個女人宣布都要追他來得緊張。不對，那時候他只是尷尬，但他不緊張。現在是因為孩子們太吵吧，他又不好不客氣。
嗯，因為這樣，怕小孩子麻煩，所以緊張。
接下來讎正卿沉默了兩條街。然後是尹婷打開了話匣子，她問他：「剛才怎麼樣？」
讎正卿知道她問的是餐廳里的事，「沒什麼，沈小姐過來看到我們了，就一起坐下吃個飯。」
「哦。」尹婷看了看車後面的三個孩子，說道：「那回頭再說吧。」
回頭再說？讎正卿又有些緊張了，要說什麼？研究他的「三角關係」？好吧。他定了定神，那他正好藉此機會跟她好好糾正一下她的錯誤觀念。嗯，如果她堅持要跟他討論這件事的話。
他是說，其實不討論就更好。跟一個小姑娘談論什麼婚姻價值觀他還是覺得挺尷尬的，尤其是尹婷這種擁有一顆與眾不同腦袋的小姑娘。
「你多大了？」想到就忽然問了，問后又覺得好像這樣很唐突不禮貌。
「24歲。」尹婷一點沒介意，笑眯眯地答了。
嗯，確實是小姑娘嘛。也就剛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讎正卿挪了挪坐姿，在想要不要解釋一下他問這個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她挺年輕的，似乎比秦雨飛年紀小，所以證實下。
沒等他考慮完，尹婷反問了：「你三十三了？」
讎正卿點點頭，感覺有點怪。但是哪裡怪他又說不上來。
「我前一段正好在網上看過你的報道，所以知道。」尹婷笑嘻嘻。
讎正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家財經雜誌的報道把他寫得很誇張的優秀，他看到時還覺得挺滿意的，但現在尹婷說她看了，他卻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六六大順哦。」尹婷忽然說。
「什麼？」這次讎正卿不懂了，反應不過來。
「我說你的年紀，三加三是六啊，所以會順順利利。」
這什麼跟什麼嘛。讎正卿問：「那我三十四歲的時候呢？」
「充滿期待的一年，會有奇思妙想，會其樂融融。」
讎正卿笑了，諧音大拼盤嗎？
「那三十五呢？」問完覺得這個沒難度。八這個數太吉利。
果然尹婷想都不用想：「發大財啊，事業更進步。啊，那時候你該可以做爸爸了吧。」
讎正卿失笑，他的計劃是兩年內搞定結婚這事，如果順利，當爸爸也不是不可能。這個太容易了。下一個數是九，長長久久，那也很容易湊吉利的。於是他跳過，直接問最不吉利的那個數。「那等我四十了呢？」
「你想等到那時候？那算老年得子？」
「……」讎正卿完全無法形容內心的感受，他猜想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只是可惜他正面對前方看路駕駛，尹婷就算看著他也只能欣賞到他半張臉的表情，她一定感受不到那震撼程度。
老，年，得，子！
這是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