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假期結束，讎正卿回歸工作，覺得舒服了。
毛慧珠也回來了，在網上與讎正卿聊了幾句。但是他們還沒有見面，因為毛慧珠出差去了。讎正卿不在意，他倒是不急，目標期限兩年，他覺得很足夠。
沒見到毛慧珠，讎正卿卻又見到了尹婷。
那天周五，華富集團新公司開幕設宴，讎正卿代表永凱前往。與以往每一次一樣，進門簽到，遞禮物，聽演講，鼓掌，吃東西，喝酒，與相熟的商業夥伴一起寒喧，互相介紹朋友，交換名片，聊業務，聊行業，聊經濟，聊管理。
一成不變，應付自如。
但這次的商宴有一點點不同。華富的代表忽然過來，向他引見他們華富的副總，年輕的女人，笑起來很甜。
「你好，我是沈佳琪。」那女人大方爽朗。
華富代表小心翼翼，恭恭敬敬，而那女人姓沈。讎正卿明白這人是誰了。華富的當家人沈富華有位千金，聽說風華正茂，二十六七的年紀，跟秦雨飛有點像。眼前這個不就是。
「你好。」讎正卿禮貌回應，「永凱，讎正卿。」
「我知道。」沈佳琪笑著道：「久仰大名。」兩個人互換了名片，讎正卿回她一笑：「沈總太客氣了。」
「我說的是實話。」沈佳琪客套的說了幾句。讎正卿禮貌地聽著，然後隨手從走過來的侍應托盤上為她拿了一杯酒。
沈佳琪接過了，道謝。她看了華富的代表一眼。那代表忙向讎正卿道，他去招呼別人，請讎正卿隨意。那代表退下去了，沈佳琪開始與讎正卿聊天。她對永凱剛剛拿下的幾個大項目表示了欣賞和羨慕，又評點了讎正卿在裡面的重要作用。
讎正卿笑了笑：「沈總過獎了。沈總對永凱倒是挺了解的。」
「是的。我們對永凱認真研究過。我爸常說，秦叔叔這幾年做得最聰明的一件事就是把你招到永凱。啊，快四年了吧？」
「對。」讎正卿不動聲色。「沈總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沈佳琪笑：「確實挺靈通的，我還知道勝旗和英利想挖你過去都沒有成功。」她看著讎正卿的眼睛，微笑著，問他：「不知道仇總是怎麼考慮的？」
「沒什麼特別的考慮，只是沒有理由離開永凱。」
沈佳琪歪了歪頭，有些俏皮：「高薪、高位和成就感？」
「各方面都不錯，我覺得滿意。」讎正卿淡淡地道。
沈佳琪又笑了，直截了當的說：「看來仇總是個直爽的人，那我也不繞彎子了。你知道，華富並不比永凱差。永凱能給你的，華富也可以。條件可以比永凱更高。剛才我爸的演講你也聽到了，我們華富的眼光不短，目標很大，有的是仇總施展的空間。我們華富求才若渴，條件都好談。」
讎正卿也笑了，「多謝對我的肯定。」
「仇總對讚美之詞肯定也免疫了，我知道很多公司都對仇總這塊肥肉流口水。我們華富就是表個態度，若是仇總有想法了，隨時歡迎。」
「多謝。」讎正卿很直接地拒絕了：「但我短期內還沒任何離開永凱的想法。」
「可以理解。」沈佳琪很大度地應，然後又笑了：「好了，我爸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挖腳這種事呢，如果你沒意向，他老人家出面會沒面子，所以小輩先來探探意思交個朋友。來日方長哈。」
還真是挺直爽，讎正卿只得道：「非常感謝。」
「那接下來，是我自己的意思了。」沈佳琪大大方方做了個邀請的手式，「不知道仇總能不能賞臉一起跳支舞。」
讎正卿把手裡的杯子往旁邊一放，「請沈總別介意我的舞姿比較笨拙。」
沈佳琪哈哈大笑，也把杯子放一邊，然後把手交到讎正卿手裡，一起走向了舞池。
讎正卿說自己舞姿笨拙並不是自謙，他跳舞確實不是一把好手。進了職場後為了應付這樣的場面他特意花錢報了社交舞班學習過，但他並沒有跳舞的天賦，加上他個性使然，不愛玩，少練習，所以只是會跳而已。
此刻他扶著沈佳琪的腰，挽著她的手，端正認真的挪著步子。沈佳琪看著他一直忍不住笑：「仇總是我見過的舞伴里最認真的一個。」
「舞技不行，只能用認真表個態度。在舞伴嫌棄的時候，好歹有個『我很認真，已經儘力』的辯解理由。」
沈佳琪哈哈大笑：「仇總真是幽默。」
讎正卿忍住沒撇眉頭。幽默嗎？他是說真的。哪有幽默？腦子裡忽然閃過尹婷那條簡訊里的話，嗯，那剛才，大概他又被幽默大神擁抱了一下吧。
正這麼想，眼角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尹婷。
讎正卿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要不怎麼才想到就看見她了。這一嚇，讓讎正卿腳下亂了一拍，把沈佳琪踩了一腳。
讎正卿趕緊停下道歉，沈佳琪眨眨眼睛：「好吧，我再不誇你了還不行嗎？不要踩我。」
讎正卿被她逗笑，再次道歉，說自己確實跳得不好。兩個人又繼續跳了一段，一曲終了，這才離開舞池。這邊有讎正卿相識的商業友人叫他，讎正卿向沈佳琪打了招呼，告辭轉向了友人那邊。
友人叫讎正卿過去是幫朋友問一個項目的渠道問題，讎正卿給對方介紹了一番，又推薦了兩個朋友。那人大喜，道了謝，又與那友人去找別人說話去了。讎正卿閑了下來，周圍看了看，沒看到尹婷。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幻覺了。這種商務場合，尹婷是不會來的吧？
讎正卿走到餐台邊，拿些餐點吃。叉了一小塊牛排剛放進嘴裡，身後忽然有個聲音道：「我就說那紅線很靈吧？」
讎正卿嚇得差點一口牛排噴出來，手上的盤子險些沒拿住。回頭一看，還真是尹婷。
讎正卿使勁嚼，好不容易把那塊牛排咽了下去。尹婷很貼心地遞了杯水給他。讎正卿喝了一大口，終於緩了口氣。「你怎麼會在這？」他問她。
「你吃牛排哦？這個不好吃。我都嘗過了，筋多，難咽。這個香烤魷魚卷不錯，炸豬排也還好。蒜香羊腿也不好吃。沙拉醬一級棒，你可以試試看。」尹婷沒注意他的問題，反倒熱心介紹起吃的來。
讎正卿撇眉頭：「好吧，你一定是混進來吃東西的。」
「對呀。」尹婷大方承認。讎正卿想笑又覺得其實不好笑，可是看到尹婷理直氣壯的表情，他還是笑了。
「May吹牛說她家請的超級棒大廚料理，我當然得驗證一下有多超級。」
「May？」
「就是剛才跟你跳舞的那個。」尹婷轉頭到處看看，沒看到沈佳琪。
「哦。」讎正卿明白了。從商業宴會的角度來說，尹婷是不會出現的。但是從姐妹朋友家開的宴會來說，尹婷會出現也不出奇了。
「你跳舞一看就缺練。」尹婷的點評從食物轉到讎正卿的舞姿上。讎正卿無語，因為人家沒說他跳得難看，而是委婉地說缺練。他能說不對嗎？確實是缺練，所以難看。
「謝謝你的評價。」讎正卿沒好氣。
「不過紅線很靈吧，快謝我。」
「哪裡靈？」剛才是有人想挖角，還大方地說條件好談，勉強能算是財神擁抱了他一下，關月老的紅線什麼事？
「May對你有意思。」尹婷宣布。
讎正卿失笑：「只是社交上的禮儀，與我跳了一支舞而已。」
「不止哦。」尹婷搖了搖手指。「依我女性的直覺，善於發現愛情的眼睛，我跟你說，她肯定是喜歡你。就算稱不上一見鍾情，那也一定是一見好感。你是不是挺有名氣的？要是她聽多了你怎麼怎麼能幹，然後今天一見面，嘿，這人長得不錯啊，一表人才，自然心裡就會有想法了。剛才你們跳舞說了什麼？你把她逗得好開心，她肯定更喜歡你了。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看你的表情，那分明是見獵心喜。」
還見獵心喜！這詞用得！讎正卿一臉黑線，尹婷姑娘這是神婆附身嗎？他揶揄道：「你善於發現愛情的眼睛有沒有幫你找到中意的男生？」
「有啊。我還勇往直前，放下矜持表達了我的仰慕之意。可是呢，顯然他們的心沒有感受美好的人和事的靈氣。」尹婷說得煞有介事，弄的讎正卿又想笑了。
「不過呢，我是不會沮喪泄氣的，繼續努力。」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周圍看了看。
讎正卿忽然反應過來了，原來尹婷來這兒參加宴會，是美食與男人兩手抓啊。「有物色到合適的嗎？」
「沒有。而且只是看看哪知道合適不合適，這最開始只是看眼緣。一看過去覺得真好看啊，很舒服，然後再去多了解了解。」
讎正卿本不想多事，但想到尹婷那追求男生總失敗的悲慘歷史，還是忍不住指點她一下：「要想達成合作，利益平衡是很重要的。眼緣是一回事，但雙方的實力和需求對等也很重要。互有利益，才可能合作發展下去，你明白嗎？」
尹婷有些犯傻，她要說不明白，求你正經點先生會不會繼續跟她說下去？她完全沒興趣聽。可她要是說明白了，又太違心，良心會疼痛。互有利益，合作發展？他確定是在跟她說戀愛這個話題？尹婷眨巴著眼睛，看著讎正卿正經看向她的臉，她忽然道：「啊，我們打賭，May一定會再約你的。」
讎正卿真是沒好氣，跟她說東，她扯西。果然沒心沒肺大神緊緊擁抱著她。
「不跟你賭。」
尹婷卻又好奇了：「那，你覺得May和Zoe，哪個好啊？」
哪個好？這兩人沒有可比性。
尹婷卻又說了：「對了，還沒問你，Zoe是你女朋友了沒？如果你已經跟她戀愛了，可不能腳踏兩隻船。」
「你想太多。」讎正卿很想像尹實一樣敲尹婷腦袋。「Zoe還不是我女朋友，而沈小姐也沒打算追求我。」
「我就說紅線很靈的吧，你看，你現在桃花朵朵開。」尹婷不理他的話，一臉邀功，可惜讎正卿沒反應。
「好吧。」尹婷決定換一種說法：「現在你這個訂單還挺多人覬覦的。」
讎正卿這次終於有反應。他挑挑眉毛，回道：「我會好好評估意向方的條件。多謝你。」說完忍不住笑了。訂單這個詞被她說出來怎麼還挺搞笑的。
尹婷皺著臉，哪裡好笑啊，看著也不像是很多人追所以得意的笑。話說回來，怎麼紅線到了別人手裡功效都挺大，而她的卻不怎麼靈呢？沒關係，有波折就表示日後有大幸福。別泄氣！
幾日後，沈佳琪的行動證實了尹婷那女人的直覺，善於發現愛情的眼睛還真是有幾分敏銳的。
首先是晚宴之後的第二天，那是周六。讎正卿如以往一樣，在自家書房裡辦公看文件。忽然電腦里的郵件提示音響了，他把手上的這段文件看完，然後點開收件箱，新郵件的發件人寫著MayShen。
沈佳琪？
讎正卿看郵件，果然是沈佳琪。她在郵件里感謝了讎正卿賞臉光臨宴會，又說與讎正卿聊得很愉快，希望能做個朋友。郵件里寫上了她的社交網路賬號，希望讎正卿加她。
讎正卿馬上加了。這倒不是因為他急切，而是他習慣看到一件事就馬上處理一件事，不然事情太多，放一放拖一拖就容易漏掉。加完了賬號之後他接著繼續看他的文件。結果那賬號馬上響了。
讎正卿再看完一段文件，抬頭看電腦。沈佳琪在那邊說：「你居然在？」
「是啊。」讎正卿回。
「工作？」
「是啊。」
「真敬業呢。」
「是啊。」讎正卿認真答。
然後沈佳琪發過來一長串「哈哈哈哈哈哈」，緊接著又一句：「你真幽默。」
讎正卿一臉黑線，他又鬧不懂了，哪裡幽默？他確實是在工作，他確實是敬業。這些話不是她說的嗎？她說了於是他回答。幽默在哪？讎正卿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暫時不理了。
可是沈佳琪又發過來一句：「別人誇你的時候，你應該謙虛一下。」
這句話讎正卿覺得可以回，他想說「可你誇的又沒錯」，但一想這樣說是不是又不謙虛了？於是他改口說：「好的。」
然後沈佳琪又發過來一長串「哈哈哈哈哈哈」。
讎正卿皺眉頭，到底在哈什麼？這對話要怎麼進行？
「好吧。」沈佳琪敲過來兩個字。
讎正卿還是鬧不懂，她在「好吧」什麼？他等著，果然沈佳琪後面又來了一句話：「跟你聊天真的非常愉快。」
讎正卿心道好吧，起碼他們當中還有一個是愉快的。他回道：「謝謝。」人家既然誇他有幽默感，他就道謝好了。
結果這次沈佳琪沒有發文字「哈哈哈」了，她發過來一個大笑的表情。讎正卿有些不想搭理了，他還有文件要看，而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想說什麼。
所幸沈佳琪也是個懂得分寸的。她問：「你是不是在忙？」
「在看文件。」讎正卿發出這句話后停了停，打算下一句就跟她說「改天有空聊」。
不過沈佳琪打字速度比他快，她說：「秦叔真是有福氣，能夠請到像你這樣能幹又賣力的人才。那我不打擾了。回頭有空聊。」
讎正卿把他敲的那五個字刪掉了，重新寫「好的，再見。」
發出去了，然後馬上就收到沈佳琪發過來一個笑臉表情，加上「再見」兩個字。
讎正卿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安心繼續辦公了。他集中精神繼續把文件批示完，完成之後他忽然想到尹婷也是喜歡發「哈哈哈哈哈」，真搞不懂女人，有什麼好「哈」的？
這一天接下來也沒什麼事。讎正卿晚上的時候去了一趟健身房，然後回來早早就睡了。他的生活非常規律，一周兩次健身，一次採買，七天工作。這麼多年，天天如此。
第二天周日，是讎正卿去超市採買的日子。
推著購物車在超市裡逛，讎正卿買東西的效率很高。需要什麼他列好了單子，直奔貨架。菜市離超市比較遠，而且他很少在家做，一個人做飯也不好弄，所以他很少去菜市，一般全在超市解決。最後要買的是水果。他轉了轉，挑了蘋果、梨和葡萄，正準備要走的時候，看到了柚子。他猶豫又猶豫，但記憶中的好味道讓他還是忍不住買了一個。
回到家，把從超市買的餃子煮了，當做晚飯。然後他盯著那顆柚子看，吃柚子看電視似乎是個很好的選擇。
他這麼幹了。
一邊看電視一邊慢條斯理地剝柚子，把白色皮膜一點一點的摳乾淨，雖然很費時間，但是真是舒服啊。才發現原來剝柚子是件這麼解壓的運動。終於剝好了。他有點開心，剝下好幾片擺整齊，覺得很有成就感。這次這個柚子沒有尹婷給的那顆大，但他吸取經驗，不能吃撐著了。於是鄭重其事地剝下半個，留了半個放冰箱。
一切準備妥當，回到桌前，看著那幾片整齊的柚子瓣，很是期待。剝開一片咬了一大口。
……
他的臉僵在那，牙齒吶喊著為什麼要這樣對它。
那味道只有一個字——酸。
非常酸。
讎正卿還是咽下去了。
媽的。他心裡罵髒話，一邊罵一邊咽。同樣都是柚子，怎麼能差這麼遠。
好不容易把第一片吃完了。他瞪著剩下的幾片完全失去了啃它們的興趣，擺得這麼整齊也真是挺煩人的。但更煩人的是，他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出身，絕不浪費糧食是他的人生信條。
雖然這頑劣可惡的柚子算不上糧食吧，他也不能浪費。
讎正卿心一橫，又吃下一片。這一片吃完心都酸了起來。他忍無可忍，把剩下的都丟進了冰箱。關上冰箱門，眼不見心還在煩，真想給尹婷打個電話叫她過來吃柚子。要不是她用了顆好柚子拐他，他也不會上了壞柚子的當。本來是這輩子都不會買柚子吃的，全是因為她。
但這麼幼稚的事讎正卿只是在心裡想一想，不可能去做。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覺得他簡直就是捧著心酸倒在床上，而且腦海里還是算著，一天勉強咽兩片，這一個柚子得吃幾天啊！這吃幾天就是受幾天的罪。家裡只有他一個人真是不好。缺個愛吃柚子的。
周一，上班。一般這是讎正卿很愉快的日子。但今天不行。
因為有同事拎了三顆柚子來公司，說是老家帶來的，來給大家嘗嘗。在茶水間切好后，那同事興高采烈地每個同事分兩片。這一層有很多人辦公，當然不會全都分到。可是讎正卿就這麼倒霉是這層樓里職位最高的，所以，他分到了三片。
讎正卿禮貌微笑謝過同事後在辦公室里瞪著那三片柚子，還不好意思跟同事說他不吃。他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他會覺得把剝得清潔溜溜的柚子拿來給同事吃丟臉？！早知道他就把臉丟一邊，帶上那些柚子來上班。現在還能把它們偷偷混在柚子堆里分給別人！
神不知鬼不覺，令人滿懷喜悅。
可惜，它們還躺在他家冰箱里。而他現在還得想法解決這三片。
讎正卿解決的辦法就是，去茶水間倒水的途中，趁沒人注意，他把柚子放在了一個同事桌上，那同事正好沒在，沒人知道是誰放的。
從茶水間回來時，他看到那同事拿著柚子正在啃，他鬆了一口氣。可一想到晚上回家他還有兩片柚子的任務待完成，他又心酸了。
周二，讎正卿覺得自己全身都是柚子酸酸的味道，一直到下午都有些沒精神，心裡在猶豫要不要就浪費一回？可這樣太不應該了。他譴責自己。正這麼想，秘書撥了個電話進來，說前台那邊有位叫沈佳琪的小姐來訪，沒有預約，是否要見？
沈佳琪？居然不是尹婷嗎？讎正卿沒由來有些失望。如果是尹婷就好了，他就可以趁機請她去消滅那些柚子，為她的誘導結果負責。
「請她到會客室稍坐，泡杯咖啡。」讎正卿吩咐，腦子裡還在想尹婷，她當時說「可甜了」，那表情他到現在還記得。當然了，要不是吃到顆這麼酸的，他怕是早忘了。
他收拾收拾心緒，去會客室見沈佳琪。沈佳琪看到他便笑：「沒打擾吧？」
「沒有，沈總大駕光臨，哪說得上打擾。」讎正卿客客氣氣，扯著客套話。
「我正好從這路過，就上來看看。公司的新產品，送來給仇總嘗嘗。」沈佳琪從椅子邊拎起一個紙袋，遞給讎正卿。華富有食品類的產品線，不但佔領著國內市場的大頭，也遠銷海外。
「多謝。」讎正卿臉上繼續客套著，心裡想著只要不是柚子就行。
「還有些商業問題想跟仇總請教，不過現在不太好聊，我一會就走了，改天約仇總，行嗎？」沈佳琪淺笑嫣然，讎正卿自然不好說不行。他正要答「好」時，秦雨飛忽然走過。
「喲，這誰啊！」秦雨飛靠在門邊很有些撒氣的意味。
讎正卿不動聲色，秦雨飛大小姐今天不知吃錯什麼炸藥包，火氣特別大。
「你好呀，雨飛。我來找仇總聊聊。」沈佳琪落落大方，但語氣也有些微妙。
「挖角啊？」論直截了當噎人秦雨飛不會輸任何人。
「想來著，還沒成功。」沈佳琪的表情語氣讓讎正卿確定她是故意給秦雨飛不好看。
「臉皮厚也是門技術，你修得很不錯。」秦雨飛說得很挑釁。
讎正卿暗自皺眉頭，兩位大小姐要是當著他的臉吵起來那多難看。
結果沈佳琪哈哈大笑：「小婷當時說等她想好了怎麼回嗆我再告訴我，結果她一直沒找我耶。」
讎正卿眉頭真皺起來，關尹婷什麼事？
秦雨飛沒好氣：「你很煩耶。」
沈佳琪繼續哈哈大笑：「誰讓她這麼搞笑，她反應真的很慢，噎得說不出話，不想忍但又想不到怎麼回話的樣子好好笑。」
「你差不多一點。」
「好了，好了，下回不欺負她了。」沈佳琪還在笑。
讎正卿的眉頭放鬆不下來，等等，他有些糊塗了，現在這種好姐妹我們是朋友的語氣又是怎麼回事？前面不是在互相諷刺了嗎？
「趕緊滾了，不許挖我們永凱的牆角，不然我去挖你家的地。」秦雨飛兇巴巴的，沈佳琪完全沒在意，裝模做樣道：「我好怕啊。」然後她又笑，笑了一會道：「好了，不跟你玩了，我還有事要先走呢。」她轉向讎正卿：「仇總拜拜，我們再約。」然後又沖秦雨飛揮揮手：「走了啊，回見。」
然後她真的走了。
秦雨飛瞪著她的背影，然後轉過頭來又瞪讎正卿。讎正卿問：「你們不合？」
「是朋友。」秦雨飛答。
「哦。」她們女人表現友誼還挺特別的。讎正卿沒興趣八卦太多，回辦公室。然後想起她們說到尹婷，說什麼小婷想到怎麼回嗆再找她，所以小婷是被言語攻擊了？
算了算了，他不想問。他不愛八卦。
結果晚上的時候，讎正卿接到了尹婷的電話，八卦自己送上門來。
「我就說嘛，她肯定對你有意思。」尹婷的開場白是這樣的。
讎正卿無語，但他承認也確實感受到了那點「意思」。也許是男性虛榮心作祟，也許是受尹婷那些話的影響，反正他也敏感起來。只是不知道這沈佳琪是為挖角還是為遊戲。讎正卿下班回家前還收到她發過來的可愛鬼臉圖片。
有點太自來熟，熟得太親近的感覺。
「我跟你說啊，如果她展開了猛烈攻勢，你一定要矜持。」尹婷居然指點他。「她都去公司找你了，下一步肯定是約你吃飯，你要找個借口拖著她，不能痛快答應。」
「你怎麼知道她來公司找我。」
「雨飛告訴我的。」
果然啊，女人真是太八卦了。
「她約我吃飯為什麼不能痛快答應？」
「因為她之前笑話我追男生總追不上啊。她說：臉皮厚也是門技術，你修得很不錯。」尹婷學著沈佳琪的語氣。
原來這句話是沈佳琪笑話尹婷的啊，讎正卿懂了。
「所以你不要這麼痛快答應她，不然我會心酸。」
心酸這個詞讓讎正卿想起了什麼，但又一時想不起來，他腦子裡反應的是另一件事，他對尹婷說：「有些人天生臉皮厚，完全不用修。」
「什麼？」尹婷茫然。
「你不是要想一句回敬的話。」
「咦！對！對！」尹婷頓時興奮了，「你再說一遍。」
讎正卿心裡嘆氣，又說了一遍。尹婷哈哈大笑：「很好，我馬上給她打電話。那你不用裝矜持了，痛快答應她吧。拜拜，多謝。」沒等讎正卿說話，尹婷把電話掛了。
讎正卿沒好氣瞪著手機，什麼叫裝矜持？他沒這種喜好和打算。而且人家也沒約他！還有答應不答應是他的事，用不著她來指揮。
啊！對了！
讎正卿想到了。柚子！難怪聽到心酸時他想起什麼來！柚子！
把剩下的柚子快遞給尹婷不過分吧？他還幫她想了一句回敬對手的話呢。
讎正卿很無奈地又啃了兩片酸柚子，一邊啃一邊心酸。
晚上睡前，讎正卿收到了尹婷的一條簡訊，上面說：「對了，忘了跟你說了，雖然說人往高處爬，可是我覺得永凱已經挺高了，你要慎重考慮被挖角的事哦。當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也不干涉，只是想說我是站在雨飛這邊的。」
讎正卿無語，所以尹婷小姐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呢？
讎正卿其實對現狀是滿意的，秦文易待他不薄，給了他很多支持以及施展的空間，薪資上更是沒有虧待他，雖然他也覺得自己值這個價，但也知道秦文易對他是大方和信任的，這些他記在心裡。數次接到別家遞來的橄欖枝，他都完全沒有考慮。
當初秦文易找上他時，也不是一談就成功。他們見過幾次面，聊過許多。秦文易沒有跟讎正卿講會給他多好的條件，而是跟讎正卿講他們永凱。永凱的業務，永凱的強項和永凱的弱點。然後他分析讎正卿，讎正卿的學業成績，所有的職業經歷，做過的事，工作上的口碑、資源等等。他把讎正卿和永凱擺在一起談，永凱能給讎正卿什麼，讎正卿能給永凱什麼。他告訴讎正卿，永凱需要他。
讎正卿被打動了。永凱需要他。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許多企業都需要他這樣的人，但他需要一個像秦文易這樣的老闆和永凱這樣的職場平台。他沒問薪資是多少就答應了。然後秦文易問他，你覺得自己值多少？讎正卿報了一個很高的數，一點沒謙虛。
秦文易笑了，說：「你對自己的認識是正確的。不過在我心裡，你值更多。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你要得到比自己想要的更多，這才叫野心。年輕人必須有野心，不然永凱上上下下這麼多員工元老高級幹部，你怎麼鎮得住？」最後，秦文易給了他自己報價的1.5倍。
而後事實也證明了，年輕是讎正卿最大的劣勢。他初到永凱，因為年輕而承受了許多質疑和挑釁，經歷了不少人為的阻礙和不合作。但他都擺平了，這樣的挑戰讓他興奮，秦文易放手不管讓他滿意。他給他這麼高的報酬不是讓他來公司後向他求助的。讎正卿明白，所以讎正卿很拼。然後，他做到了。
作為一個無權無勢，從外頭空降過來的平民高管，他最終讓所有人服氣。集團里的元老董事現在都對他相當尊重。秦文易更不用說，他對讎正卿的欣賞和信任人人都知道。甚至秦文易還有意讓秦雨飛與讎正卿發展發展，反正這個女兒無心事業，他的永凱後繼無人，而讎正卿再合適不過。
只不過秦雨飛對讎正卿完全不來電，而讎正卿對秦雨飛的工作散漫也完全沒法忍。
所以雖然一開始的時候讎正卿有考慮過秦文易的想法，但後來這可能性被他拋到了腦後。而跳槽到別的公司這種事嘛，只要永凱還是那個永凱，秦文易還是那個秦文易，他就不可能離開。沒理由為了短利放棄長期的發展，這點他權衡得很明白。
只是第二天上班時，秦雨飛找他，說要請他吃飯。
當然不可能是她與他之間有什麼事，也不可能會擔心他被挖走。所以讎正卿的第一反應是：「你幹什麼壞事了？」
「我雖然是膚淺的白富美，但是我是不幹壞事的。」
「好吧，那請問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秦雨飛漫不經心的樣子：「你想太多了，有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哪裡需要你幫忙。就是大家同事一場，我偶爾也得拍拍你的馬屁，大家聊聊天，增進增進感情，這樣我們工作配合上也會更有默契。」
讎正卿皺了眉頭：「這麼聽起來我覺得事情真的不太妙。」話是這麼說，不過最後讎正卿還是跟秦雨飛去吃午飯了。
秦雨飛東扯西拉，居然跟他聊了幾句工作，讎正卿滿腹疑慮。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秦雨飛終於問：「仇總，你覺得顧英傑這人怎麼樣？」
「很好啊，年輕有為，做事踏實，工作能力不錯。」評價完畢。
秦雨飛磨蹭了一會，道：「嗯，其實我是想說，我在跟他談戀愛。」
「哦。」讎正卿心想原來這個才是重點。尹婷給他的那根紅線到底是施過什麼法，不但招桃花，還招別人的桃花八卦。大小姐的戀情告訴他做什麼呢？
而秦雨飛接著又問了：「我還沒敢告訴我爸我媽呢。也不知道我爸對他是怎麼想的，要是他知道了，不會反對我們吧？」
讎正卿心想他又不是她爸媽怎麼會知道。不過正常的安慰是要給的，於是說：「秦總對顧三少評價挺高的，在我面前誇了好幾次。我想你應該不必擔心這個。」他頓了頓，「你請我吃飯，就是想打聽一下秦總對顧三少的看法？」
「當然不是。」秦雨飛道，「其實呢，是想跟你聊聊小婷的事。」
尹婷？讎正卿對尹婷的事比對秦雨飛顧英傑什麼的感興趣，他挑高眉頭：「她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聽說上次小婷來公司找我，路過會議室的時候看到你和顧英傑在裡頭，她就順嘴請你們去吃飯。顧英傑覺得她對你很熱情，首先對你提出了邀請，他誤會小婷對你有意思。我知道你跟小婷那時候還不認識，她這麼請你吃飯會讓你很意外，我怕你也對她有什麼誤會，所以請你吃個飯解釋一下。」
「……」讎正卿一臉黑線。他誤會誰對他有意思也不會誤會尹婷對他有意思。那個被沒心沒肺大神緊緊擁抱的姑娘。其實他當時是以為尹婷對顧英傑有意思，不過現在人家大小姐說了正跟顧英傑談戀愛，他還是別解釋了，別給尹婷那傻姑娘添麻煩。
「其實就是想請你別誤會她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那次是因為我跟顧英傑鬧彆扭，不想見他，所以讓小婷過來幫忙把你們支走。」讎正卿不想解釋，秦雨飛卻解釋個沒完。
讎正卿一下抓到重點了：「你是說你那次明明在公司但是就罔顧我的指示，不肯過來開會，還找來外人來打斷我和客戶的談話？秦雨飛，你的工作態度呢？你就不能認真負責一點，把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來是非常不專業的表現。」
「停，停。」秦雨飛大叫。
讎正卿沒理她，他訓起人來哪是隨隨便便能中斷的。他繼續訓，什麼「上次幸好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會議，但這樣行事也太不應該」等等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秦雨飛頓時沒好氣，垮臉給他看。
垮臉他也不怕。讎正卿抓住機會，把秦雨飛那些工作態度問題好好清算了一遍。回公司的時候，秦雨飛那臉色，他想她一定很後悔請他吃這頓飯。
不過為了幫尹婷解釋可能存在的誤會特意請他吃飯，有點怪怪的。尹婷跟他溝通的時候好像沒什麼顧忌啊，要是怕他誤會，幹嘛一副自來熟我們已經是朋友的表現？還送他紅線送他柚子。
讎正卿想半天沒想明白，最後的結論是女人心不要猜，浪費時間。反正跟他沒關係。
這天讎正卿上樓與秦文易開了個會，回來后看秦雨飛一臉怪怪欲言又止的表情。讎正卿還是決定不要猜，要有事秦雨飛就會說的，他不必浪費時間，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