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那怎麼好意思
16.那怎麼好意思
進—入播音間,三位評審中徐悅然取代了蕭辰。
臨安禮貌地問了聲好,坐下后,李斯牧示意她將麥克風對準位置,徐悅然問他是幾號話筒,他睨著眼看了下:「2號。」
徐悅然隨即推了下調音台上對應的移動鍵,出聲讓臨安先試一下音。
臨安拿起新聞稿念了第一行,徐悅然思忖了下,自言自語:「好像聲音小了點。」
調節了音量,她又感覺似乎有噗噗的雜音,當即又把2號線路的低切打開了。
聽候指令的臨安來回試了三次音才令她滿意。多麼認真嚴謹的人啊……臨安越來越喜歡她了。
徐悅然負責導播,商策靜默地坐在靠窗的邊沿,翻著上月的台刊。
沒有他的全程注視,面對學姐親切的笑容,臨安的緊張感頓減。讀完新聞改換節目稿,她垂眸看著白紙黑字,那幾首離別的歌被她用紅筆圈了出來,哎,只聽過其中兩首。
悄悄看向左斜方的那人,其中一首還得多謝他。
碰巧他從台刊上望過來,臨安心下一跳,連忙將手裡的稿子舉高,自欺欺人地遮住半張臉。
徐悅然說了聲「開始吧」,臨安調整了下呼吸,換成柔和的惜別語調,斟酌著開口:
「音隨聲動,樂從心動,眨眼又到了周三,《天籟迴音》又和大家見面了。這一周過得好么?是不是都開始準備期末考了呢?當我們還在為這個學期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時,有人已經背起行囊悄悄離校了。」
「四五年的光陰匆匆飛逝,站在青春的尾端,茫然看著離別搖曳生姿,對過去有太多留戀,對未來又有太多希冀。真摯的祝福千言萬語也數不盡,而此時此刻,我只想說——願學長學姐不畏將來,不念過去,且行且珍惜。」
張信哲的《且行且珍惜》被臨安鋪墊了進來,考核中是沒有歌曲播放的,臨安頓了下,引用歌詞承上啟下:「『你會祝福我,我也會祝福你,且把淚水輕輕拭去,期待再相遇。』」
「注意到A樓的橫幅了么?似乎隔幾個月學校就會有往屆校友回校團聚。我前兩天看到的橫幅內容是——熱烈歡迎XX屆化學系校友畢業二十年榮歸母校。二十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
毫無疑問,老狼的《同桌的你》臨安是熟悉的。
緊接著又要銜接上下一首歌了,臨安看了下歌名,莫名覺得壓力好大……
「畢業了,不會有人上課代你點名,下課幫你帶飯,雨天替你收衣服收被子;也不會有人什麼日用品也不添置,心安理得地使用你的私人物品。無論相處的時光是快樂多於憂傷,還是矛盾多於融洽,前路漫漫,祝你一路順風。」
臨安吁了口氣,底下還有三首歌,為什麼他們還不喊停呢?呃,差不多就行了吧……
想要稍稍表達下意見,眼睛才抬起來,只不過眼珠向某個方向瞟了下就和對方的目光撞上了。
嘆氣,他又在行令她心旌搖搖的注目禮。
臨安問:「學姐,還要繼續么?」
徐悅然托著下巴,意猶未盡的樣子:「臨安,不介意我稱呼你臨安吧?」
「當然不介意。」
徐悅然笑:「你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很適合做音樂類節目。把你的稿子給我看下。」臨安遞給她,她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笑容更甚,「這上面的內容真少,你的臨場發揮不錯。」
臨安遇到知音般點頭附會:「趕鴨子上架啊。」
要不是這份稿子簡單得可以,音樂節目必定是很搶手才是,怎麼可能剩下?
李斯牧見她露出凄涼悵恨的神情,身體往後傾斜,越過徐悅然瞥了眼她旁邊沉默的某位,故意戲謔道:「你是鴨子?」
原以為她會羞惱,可她卻認真地點了下頭:「我是不會水的旱鴨子。」
「……」這姑娘還是這麼可愛呀—_—!
考核順利結束,臨安這回終於心裡有底了,心情極好地邀請寢室三隻吃雜醬面,卻被三隻無情拒絕。
小胖抗議:「又是雜醬面,安安呀,醬吃多了容易長痣的。」
狐狸斜眼:「怎麼也輪不到你請客啊,你一上午都在幫習小胖趕圖,應該是她請客才對。」
桃子認同:「就是,你之前都請過一次了,這次該小胖請,至於下次也排不上你,該我了。」
小胖跑到陽台迎風凌亂中。
這個月生活費早就花光了,還欠著外債呢,拿什麼請客呀嗚嗚嗚……
債主狐狸卻不放過她,伸長脖子沖陽台喊:「習小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呀,早死早超生呀。」
小胖憤恨地扭頭:「你再借我一百。」
狐狸奸笑著取出錢包:「一百怎麼夠我們吃呀,借你五百好不啦?」
小胖想shi啊!shi之前先pia死她啊!
經過一番奮力掙扎,小胖又多了位債主。不過這位債主明顯是個善茬兒。
臨安借給小胖兩百:「說是借你,其實你可以不還的。」
小胖簡直要叩謝皇恩浩蕩。
正歡喜著,卻又見臨安微微一笑:「這頓就當做我請的,下回你再請回來也一樣。」
哪裡一樣了?
安安就不怕她今天帶她們去吃雜醬面,下回還帶她們吃雜醬面?
她不怕虧本么?
智商和情商皆有限地糾結了好一會還是鬧不明白究竟是她腦抽了還是自己腦抽了,而這時,卻聽她滿心期待地問狐狸和桃子:「我們待會去望湘樓吃湘菜,下回去釜山料理吃燒烤吧?」
狐狸、桃子異口同聲:「好啊好啊好啊。」
小胖掐著指頭算了筆賬,然後,淚奔。
兩家一不小心都會超兩百的呀,不行呀,她要團購代金券呀!
雖說進的是湘菜館,可四人點的菜卻一點也無湖南特色。
因為剛好卡在兩百邊緣,所以小胖彷彿撿回一條命般大喘著氣。
臨安忽然想到什麼,喚她一聲:「小胖,你說醬吃多了容易長痣是沒有科學根據的。醬和醬油中的色素物質不會直接轉移到皮膚中,對黑色素細胞的合成是起不到作用的。」
小胖擼起袖管指給她看:「那為毛我一直在長痣啊?」
臨安怔了下,笑了:「長痣多老得慢,一般會比沒有痣的年輕好幾歲。而且患心臟病、骨質疏鬆這種衰老性疾病的幾率也比較低哦。」
小胖瞬時心潮澎湃,得瑟道:「難怪狐狸看起來比我老!」
狐狸不屑地冷嗤:「喲,天山童姥附體的斑點狗你好呀。」
「……」
平面構成結束后,緊隨而至的課題是色彩構成,班級統一訂購了水彩顏料,又是奔波忙碌的日子。
連續畫廢掉兩張圖紙后,臨安有些焦躁。
想要用毛筆很好地渲染出漸變效果,需要握筆者極具耐心的同時萬般小心。
第一次是畫到最後一筆的時候顏料盒不知何時被小胖污染了,原本的那種藍一下子變得很深很深。
圖毀。
第二次也是在畫到最後一筆的時候,小胖冒冒失失碰了她一下,手臂一抖,毛刷上的顏料滴落在圖紙上染出一條揮灑的痕迹。
復又圖毀。
看著小胖歉意滿滿的臉上被她自己不小心沾上的那一團藍色臟跡,臨安除了自認倒霉,半點火氣也撒不出。
端起顏料盒進女廁沖洗,返回教室,小胖還是那副已知闖下彌天大禍的頹喪表情。
小胖期期艾艾地說:「安安,你一定要原諒我啊,我不是故意的。」
臨安將顏料盒放回桌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小胖自責地咬了下唇:「對啊對啊,我當然希望你早點畫完有時間再幫我畫一張啊,我一個人不行的!」
臨安垂淚。
為什麼要督促她勤奮啊,為什麼要拉她一起來教室畫圖啊,好後悔!
她拍拍小胖的肩膀:「小腹三層非一日之饞,粗心大意非一日之談。」
小胖驚恐:「安安,你想表達什麼?」
臨安握—住她的手,神色慎重:「為了我,也為了你,我放你走,給你自由。」
「……」
往畫板上潑了一層水,臨安將裱在上面的圖紙輕輕颳了下來。
哎,又要重新裱紙了。
將潮濕的畫板豎在窗邊曬太陽,臨安鎖好專業課教室的門,只身前往畫材店。
校內的畫材店是一個早年畢業的建築系學姐開的,學姐膚白體嬌,很會坐地起價。不過,比起校外的幾家更加昂貴的畫材店,大家更願意捧她的場。
臨安到的時候,櫃檯內的電腦還在播放某部TVB巡禮劇,學姐人不在。
一排排鐵架被各種物品堆得高高的,臨安走進去抽出了四張二號圖紙,轉身去另一個鐵架找針管筆。才一拐彎,面前就不期然地出現了一道黑影,黑影高挑地立在前方一動未動,臨安只好往旁邊繞道。
手裡卷好的圖紙意外被對方拿走,臨安驚訝,偏頭抬眸,呃,學校真小。
「還需要什麼?」
外面艷陽高照,裡面的鐵架間卻陰暗逼仄,臨安欲要拿回圖紙往外走:「也沒什麼了。」
對方動作比她快,轉身走向櫃檯,再自然不過的語氣:「那就結賬吧。」
「……」不會是你幫我付錢吧?那怎麼好意思!
臨安急忙追上去:「學長,我自己付。」
他將圖紙放在櫃檯的玻璃板上,微挑眉,那表情的意思彷彿是:我有說過要幫你付么?
臨安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