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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別哭——」他輕輕擦拭著她眼角的淚珠,眼前越來越朦朧,最終手無力的垂落下來。
那一瞬間,逝去的彷徨慢慢的籠罩了桑榆整顆心靈,就像黑暗的潮水蔓延過她的身子,死亡的恐懼傾襲而來。她緊緊的摟著陳池,哽咽的嗚咽著。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她不停的抖動著身體。
一分一秒過去了。嘈雜的攝影棚里焦躁的炸開了鍋。
渾渾噩噩中,上了救護車,陳池閉著眼睛毫無聲息地躺在那兒,她拉著他的手,原本他溫熱的指尖一片微涼,彷彿在慢慢消逝一般。
她喃喃著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以前,她總是「陳池」「陳池」的叫著她,他常常氣的直咬牙,這個平日里沉穩冷酷的男人給予她這一輩子的溫柔,包容她,愛護著她,可她卻一直迷茫的躲避著。
「阿池,阿池,你醒醒。」她哭紅著雙眼,搖著他的手,看著漸漸染紅的白布,她的心越來越不安。
坐在一旁的葉向東看著失魂落魄的她,微紅著眼,拉住她的手臂,「你冷靜一點,醫生護士都在,他不會有事的。」
桑榆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般,仍舊拽著他的手,無動於衷的擦著陳池臉上的血跡。
匆忙的進了醫院,護士決斷的拉開桑榆,「病人現在要進手術室。讓一讓。」
葉向東大力地把桑榆拉到一邊,看著她一臉的倉惶,他咬了咬唇,此刻終於知道他究竟是失去了,青春,愛情。
桑榆坐在走廊的木椅上,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滿臉的淚痕,衣服上還佔著血跡,狼狽至極。
「他會沒事的。宋瓷剛剛進去了,他是醫學界的天才,有他在,你放心。」葉向東垂下頭不忍看著她無助的樣子。
稀薄的光影晃動著,兩人左右想拷,他竟覺得她離他那麼遠,抬起手想要去觸碰近在咫尺的人兒,手停在空中,踟躕的來來回回,生生的撇過去。
攝影棚里。
看著眼前慌亂的場景,喬絲瑜蒼白著臉色立在那裡。周圍來來回回的人,沒有人上去規勸,剛剛一場好像經歷過混戰一般。她僵硬的面龐閃過萬種情緒,不安、懊悔,可是她知道都沒用了。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許久,她才拿起來,空洞的掃了一眼,決絕的掛了電話。她會得到什麼?斥責?
一個多小時后,陳池從手術室里推出來,桑榆看到門打開的一剎那,眼前燒過一道希冀的光,蹭的就站起來,雙腳竟是軟綿無力,身子晃了晃,葉向東有力的握住她的身子,掌心帶著冰冷的涼意,桑榆手一縮。
桑榆坐在病房的沙發上,定定地看著他沉睡的樣子,視線一瞬不瞬。那個強勢的男人只是靜靜的呼吸,她伸出手慢慢的摩挲著他的臉,眼圈下浮現著淡淡的烏黑,輕輕的來來回回的。
雙眼慢慢的湧出了淚水,如決堤一般轟然而下,終於明白,失去的時候才深深體會到他的重要。當陳池抱住她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這段感情早已情入骨髓。這一刻,她願意放下過去的一切。放下了,才會獲得。
傾下身子,臉貼在他的掌心,淚水被他手掌一滴一滴承接,慢慢從指縫間滲透,溫濕的液體漸漸暈濕了一片床鋪。「阿池,我知道你聽得到,你要快點好起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告訴你——」咸澀的淚水滑進嘴裡,她一抽一抽的低喃著,「我愛你。」心裡一遍又一遍訴說著陳池最想聽的話。
葉向東手裡拎著剛剛讓人送來的晚餐,怔怔的立在門口,一腳跨進門內,沉重的邁不出一步,整個沉痛的直不起身子,竭力地壓抑著滿腔的痛楚。
「向東——」一聲緊張的叫喚,他緩緩的轉過身,隱去心底的傷痕。陳辰扶著陳母匆匆的走過。
「阿池,怎麼樣了?好好的怎麼會砸了。」陳母皺著眉,滿臉的陰鬱。
「輕微的腦震蕩,背上有些傷。宋瓷說沒什麼事。」陳母倏地鬆了一口氣。
三個人推門而入的時候,桑榆聽到聲響,慌亂的轉頭,臉頰濕漉漉的,看到來人她慌亂的站起來。
她從沒有想過見到陳池的母親會是在這樣的場景。這個雍容的婦人擔憂的看過病床的兒子,眉頭微微的蹙著。一會兒目光慢慢的移到桑榆身上,桑榆尷尬的抬手擦擦淚水。
陳母也沒有想到病房裡竟還有個人。一看她臉上的淚痕猜想著估計就是桑榆。一步一步走上前,最後停在床邊,細細看了眼陳池稍稍放下心來。
桑榆渾身血液快速地流轉著,陳母眼光落在她的臉上,嘴角輕啟,「這位是?」說著轉過頭看向葉向東。
葉向東雙手一緊,深深地看住她,漆黑的雙眸里一片凄涼,艱難的開口,「伯母,她是桑榆。」
真是諷刺,命運的安排實在是荒謬極了,有一天,竟是他來解釋她是別人的女友。他握緊了雙手,骨骼間吱吱作響。
「喔——」陳母一臉的洞察,她怎麼會不知道桑榆呢?
「伯母。」她輕聲叫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更多的是窘迫。
「媽,她是子墨的老師。」陳辰上前,適時打斷這低沉的見面會。「媽,我們去問問醫生阿池的情況吧。」說完,朝桑榆安撫的一笑。
陳母點點頭。
桑榆坐下來,靜靜的打量著陳池,嘴角無奈一笑。
「阿愚——」葉向東走過來,室內的溫馨的燈光映照著,襯得她疲憊的容顏,說不出地心疼,晃晃神。
「向東,謝謝你。」
葉向東腳步虛晃,心裏面萬般痛苦,又是頹敗,目光幽深地看著她,許久,找回聲音,「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有什麼給我電話。」強牽起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默然的離開。
在醫生反覆保證之下,陳母終於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松下來。
她一邊走,腦子裡轉著一些事,驀地停下腳步,葉向東,桑——莫不是?「小辰,這桑榆的父親是不是叫桑書江?」
這層是病房是精心預備的,往來的人寥寥無幾。陳辰定了定神,有點局促地伸出手挽上母親的胳膊,「媽,她的父親是誰,你以為阿池在乎嗎。」
陳母心裡「咯噔」一下,一瞥眼,眸光一轉,「你都知道?」不言而喻,他們都清楚。陳母嘆息一聲,語氣有些異樣,「這孩子長得倒是不錯,我看著也喜歡,可——」
可當年桑書江的案子可是經陳榮榛之手,雖說陳榮榛是秉公處理,可之間的曲折,他們都清楚,桑書江罪不至死,最後到底是死了。
「桑榆到底清不清楚這事?還是——」陳母疑惑道,不然偏偏隔了給幾年才回來,又是恰巧的在子墨那個班。
「媽,我看著她也挺簡單的,那時她才多大,高中畢業而已,哪能明白官場彎彎繞。聽說這幾年也是吃了不少苦。」陳辰微微嘆了一口氣。
聽到這話,陳母的眼光越發的暗淡下來,猶疑道,「小辰,林杉回來了。」
陳池一怔,牽強一笑,「回來了。」她低低的重複道。
「還帶了一個孩子。」
陳辰倏地抬眼,有些驚詫,「爸爸知不知道?」
陳母眸光深遠的搖搖頭。
慕林杉,陳家的一個毒瘤。
陳池手指輕微一動,桑榆立刻驚醒過來,一抬眼就看見陳池微微不適的睜開眼,嘴角吃痛的扯動。
「你別亂動,一會兒扯到傷口。」桑榆輕輕地按住他。
陳池眼珠一轉,掃了眼房間,目光回到桑榆身上時,看到她雙眼又紅又腫,剛要抬手,傷口就一陣刺痛。
「怎麼了?」桑榆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裡一陣緊張,忙著就去按開關叫醫生。
陳池拉過她的手,「沒事,別瞎緊張。」
「醫生說你有點腦震蕩。」她靠近他的身邊,嘴角囁嚅著。
「恩,腦子現在還有點暈。」陳池牢牢地看住她,「我怎麼覺得睡著的時候聽到某人的表白來著。」
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相聞。桑榆剜了他一眼,白皙的臉上泛著淺淺的粉色。她拉了拉緊她的手,嘟噥了一句,陳池沒聽清楚,「咦」了一聲,待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處在震驚的狀態,身子一怔,旋即右臂有力一扯將她環住,環在自己的懷中,「我沒有聽清楚,再一句一遍。」
桑榆臉一紅,臉埋在她的脖子間,微微一掙扎,只聽陳池「嘶嘶」抽氣。她立馬軟下身子,不敢再造次了。
「阿池——」桑榆看著他的眼睛,陳池笑的燦爛,眯著眼睛等著,未語眼裡撲簌撲簌的落下來,「當時我真怕,怕你會像爸爸一樣離開我。」
陳池擦著她溫熱的淚珠,心裡一酸,「傻妞,不會的,我們還有一大推孩子沒有生呢,我怎麼捨得。」其實,撲上去的那一刻,他自己壓根就沒有想過後果。
許久,桑榆哭累了趴在床邊,陳池輕輕撫著她的髮絲,問道,「誰來過了?」
她抬起身,「向東。」瞅一瞅他沒有表情的臉,嘴角一撇,「還有你媽媽和你姐姐。」
陳池拍著她的手,「得,瞧你眼睛腫的和核桃一樣,這回真是醜媳婦見公婆了。」說著抬手掛掛她的鼻尖。
桑榆被他打趣的臉一紅,輕捶了一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