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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雲唐穎(3)

  可能她是心疼我,也真的就停下了手,她累得在喘氣,我的呼吸也比之前稍顯急促了些。


  我騰出條手臂,給唐穎使了個眼神。


  她猶豫了兩三秒,終究還是卧倒在我手臂上。


  我暗自發笑,自顧自感慨這個女人太要面子。


  我測過頭,輕吻她的太陽穴,沒有香水味,只有頭髮上淡淡的洗頭膏味道,以及她洗完澡摸在臉上的晚霜氣味。


  我聞著這個女人的味道,其實是聞到了家的味道。


  小時候在自己家,每每看見爸媽對商臨好,家對我的意義來說可望不可求。商臨上了火車,爸媽追問我是不是和商臨鬧了彆扭。那時候我才十二歲,一被責罵首先想到的就是否認,但自己家的孩子是什麼品行?是不是撒謊了?做父母的一眼就能看穿,更別說十二歲的謊言在大人面前完全是漏洞百出。


  商臨上火車的事最後還是告訴了他們,而隔天的新聞里就出現了那班火車拐走好幾個孩子的報道。爸媽哭天喊地,他們罵我是討債鬼,那個晚上很冷,他們不讓我進門,我杵在門口被風颳了好幾個鐘頭,我媽才紅著眼睛把門打開。


  那次之後,爸媽一直關注著那件拐賣案的發展,可偏生再沒了消息。那個年代,對於法律意識和公民權益感還很薄弱,爸媽的思想也偏向於落後。覺得商臨沒回來,孩子丟了,不可能再找到,自己都在心裡放棄了。


  他們一看見我,不是給白眼就是不搭理我,冷暴力最可怕。我寧可他們能像以前一樣狠狠揍我一頓,揍得我爬不起來,也總好過於冷著臉孔,把我當成瘟神似的避開我。


  第一次讓我感覺到家的味道是在我和林超租房的時候,那時候她會給我洗衣服,弄飯吃,雖然條件很艱苦,但我覺得特別滿足。到如今,我衣食無憂,回頭想想自己對愛人的要求從來都很低。


  唐穎和我結婚後忙於工作,我感覺不到家的溫暖。天知道我那會每天一個人回到家,常常看不見妻子,或悶頭抽煙,或自己穿著睡衣在家裡晃來晃去,那種寂寞感讓我太害怕了。就如同當年我在家裡像個幽靈似的晃著,沒人會管我,沒人會來多看我一眼。有時候病了,自己吃包沖劑就搞定了,也有時候夜裡突然發燒,燒得昏天暗地往床上一摸,我的老婆又在加班。


  摟住唐穎的胳膊不知不覺地收了收。


  耳邊傳來她細細軟軟的聲音:「你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沖她笑了笑:「又再想以前的事了。」


  唐穎盯著我,手指在我嘴唇上輕輕滑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江辭雲,你和我分開的時候,想我嗎?」


  「想你。」我沙啞地說。


  「有多想?」


  和我想的一樣,她會問這個。


  我並沒有很快回答,望著她期許的眼神笑了笑。


  女人多半會這樣吧,樂此不疲地會問愛人許多問題,哪怕這些問題和年紀並不相符。


  「很想。」我最終還是用特別認真的語氣回答她。


  「那……說說看。」她不再看我,當我們的關係日漸走向緩和時,所有的過往註定會像是剝洋蔥似的全部剝開。


  我沖著她微微點頭,慢慢說道:「最開始那幾天是最難熬的。好幾次都差點沒有忍住,想衝到你那把你綁回來算了。我想你肯定又變成愛哭鬼了,你那麼愛我,一定會難受得要命。我也想孩子,以前半夜她鬧騰……」我的眼睛有些發澀,一股濕潤的感覺突然滑上眼眶,潤滑著我的眼睛。調了調呼吸,我又說:「以前她半夜鬧騰,我習慣爬起來抱她,拉屎把尿這些事突然間都不用做了,哭聲也沒了……真他媽靜透了。」


  唐穎不說話了,沒化眉筆的兩條眉毛像是毛毛蟲似的互相靠近,她的眉心拱起一個小包,我看笑了,用手指頭摳摳她的胳肢窩,她差點就從我懷裡跳出去。


  我忙收緊胳膊,生怕這女人離開這個和諧溫暖的懷抱。


  我娓娓道來,把三年來自己的心境轉變一五一十地全說給她聽。


  起碼有一個月的時間都讓我很痛苦,後來心情慢慢平靜了,嚴靳秦風許牧深私下都會偷偷找我喝酒,但他們不上我這來,每次見面也都在很隱秘的地方,再我最孤單寂寞的日子裡所幸還有朋友。還是有許多人眼中的狐朋狗友。可就是這樣一群人打也打不散,罵也罵不走,沒事不常聯繫,有事了他們早就站在了我身後。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日記本換了好幾本,阿深畫的唐穎時不時會通過快件送到我家裡頭來。


  這麼多朋友裡頭,老子最對不起的就是許牧深。他的執念太可怕了,可貴的是,他明事理講義氣,沒有因為唐穎而把我們之間的情分真的給扼殺了。


  「是你叫老子說的。怎麼?不想聽了?」我故作生氣地問她。


  她捧起我的臉,輕聲說:「江辭雲,對不起。」


  「怎麼反倒和我說對不起?啊?」我一愣,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我還是太不懂事了。江辭雲,你心太好了你知道嗎?」唐穎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擁得更緊,肆意地親吻她的額頭。


  隔天,我和她從民政局裡出來,結婚證被我握得很緊,上車時我才把證件放進了褲兜。


  中午小彥在學校裡頭,家裡就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她為我做飯,系著圍裙穿著拖鞋,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她在廚房忙活了很久,我在客廳悠閑喝茶,連空氣都彷彿透滿了幸福的味道。


  蔥姜入鍋時,嘶得一聲特別響,香味濃郁的溢出來,沒一會就有熱騰騰的白米飯和四菜一湯上了桌。


  我放下茶杯闊步走向她,繞到她身後幫她解開了圍裙,隨後抱住她說:「還回公司嗎?」


  唐穎沒有說話。


  那個傳媒公司讓她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年貧窮的她成為上市公司老闆那天,我清楚地看見她的快樂。而現在,我不確定她是否還是希望成為能夠昂首挺胸的女強人。


  「你要準備回去,我支持你,孩子我可以接送。」我緩慢說道。


  唐穎過了很久才說:「先吃飯吧。」


  「好。」我鬆開了手臂,深知她的猶豫是因為不安。


  一頓飯,她好幾次都給我夾著菜,笑得很肆意,似乎剛剛短暫的尷尬從來沒有發生。


  飯後,她說要出去一趟,我答應了。她開著那輛霸氣的悍馬出去,沒多久我就開車跟著她。


  車子是在一家燒烤店門口停下的。


  我遠遠瞧了眼招牌,要是沒記錯,這家店是陸勵生意失敗后開起來的。


  我心裡有點詫異,很快下車也走了進去,生怕唐穎被人欺負。


  她看見我,特別驚訝地盯過來。


  我拉開了她對面的那把椅子坐下,環顧四周,沒有瞧見陸勵和小黎,只看見了陸勵的母親陳萍。


  陳萍老了很多,和幾年前完全是天差地別。


  她客氣地對唐穎說:「唐穎啊,以前是我太堅固了,是我不好,你還怪我嗎?」


  陳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唐穎搖頭,問道:「陸勵和小黎怎麼樣?」


  陳萍突然哭了出來:「阿勵不好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一聽,輕輕一愣,下意識看向唐穎。


  她似乎也很驚訝,微微張開嘴問:「活不了多久?怎,怎麼回事?」


  「是癌。錢都花沒了,還是治不好。小黎那丫頭在陸勵病後沒多久就跟別的男人在一塊了。她連看都不願意去看陸勵,說看著太嚇人。那丫頭,真是個沒良心的貨!她一走,阿勵的病加重得更厲害了,要是可以重新來一次,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和你離。唐穎啊,你的品行我還是知道一點的,要是換成是你,阿勵病了你肯定不會在他沒咽氣的時候就走。」陳萍碎碎念地罵著。


  唐穎給她遞了張紙巾,小心翼翼地問:「沒點可能性了?一點治好的希望都沒了?有沒有多換幾家醫院看看?」


  陳萍哭著搖頭:「錢沒了,估計也沒希望了,他一百三十多斤的人現在瘦到了八十。吃也吃不下,一天到晚疼得……讓我這個老娘看著別提多難受了。」


  我靜靜喝著茶水,暗自感慨。有時候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一旦得了絕症,再多的錢還是無濟於事,平平淡淡就很好。有能夠支撐生活的費用,時不時可以旅遊,有些閑錢不為生活發愁,這才是最好的狀態。


  我和唐穎點了許多燒烤,明明就吃不完。臨走的時候,我悄悄給了陳萍一疊錢,不多,就一萬塊。


  陳萍很快接下這筆錢,連聲說著謝謝,想來這個家因為治病真的已經油盡燈枯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唐穎各自開著一輛車,她用車載電話告訴了我她的決定。


  她說:「江辭雲,我不需要過的多精彩,真實和理想一樣荒誕。我的公司讓許牧深管吧,我和你一樣只要每年分點錢,不用去和沒幹系的人打交道,就咱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過。對了,我想去泰國玩幾天。」


  我沒有去回應她,直接掛掉了電話。


  在我三十好幾的時候,唐穎給我最嚮往的家。


  而我,願意傾盡所有保護她一生。


  車子一前一後的開,我點根煙驅車跟在她車屁股後頭,目的地是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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