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嫁的是死人
「……我想想……沒啥了。哎反正吉時一到紅蓋頭蓋起來，只求你千萬閉緊了嘴，一切都聽身邊人的，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知道嗎？你要壞了人家規矩，咱家人都得受罪。」
像是應著后媽的話，女人重新走進來，冷漠道：「吉時已到。」
我抬眼，金色的流蘇洋洋洒洒，紅色的錦繡覆蓋了我眼前所有的畫面，我的世界只剩下滿目的紅。
「我叮囑你的規矩可千萬別忘了，你要弄出點兒岔子，唐家可真不是好惹的。」
后媽的聲音猶在耳邊，我也從沒有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毛病，順順利利就進了唐家大門，只是……
不準父母送親沒關係，不擺酒席宴客無所謂，沒有音樂鮮花我也不在乎，可這都要行禮了新郎還不出現，卻讓我抱著只大公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是怎麼回事兒？
還是一隻雄赳赳氣昂昂，雞冠子紅得像浸了血似的大公雞。
這……這是幾個意思？
難道我要嫁的不是人，是只大公雞？
我抱著雞，隔著紅蓋頭一臉懵逼，想問問怎麼回事卻記起自己不能說話，只好悄悄拉身邊一直牽著我走路的喜婆。
喜婆懂我的意思，拍拍我的手背低聲說道：「唐家少爺臨時有事兒趕不回來了，唐夫人沒法子只好想了這一招。是有點兒委屈你，不過你放心，洞房花燭夜唐少爺鐵定會來找你給你賠禮道歉的。」
洞房花燭夜……
聽她提起這個，我突然覺得跟這隻大公雞結婚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以後餓了還能拿它燉湯喝。
似乎是感覺到殺氣，我懷裡的大公雞猛地撲騰了兩下翅膀，扯著嗓子就開始打鳴。
我只得在這打鳴聲中尷尬得拜了堂。
隨後，一道雌雄難辨的聲音徐徐響起：「乙未年己卯月壬午日，晚七時七分許，唐氏獨子唐簡與林氏瀟瀟兩姓聯姻，一堂締約，陰緣永結，匹配同稱……」
原來真的是叫唐簡。
我稍微分神地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測，尖細的嗓音仍在繼續：「……今後生死相隨，永不分離，謹訂此約。禮成，入棺。」
入關？按照一般的台詞最後不是應該送入洞房嗎？入關是什麼？
沒等我想明白，手上一空，雞被拿走了，隨後就被兩個人架起了胳膊朝不知道哪個方向走去，頭一次遇這種陣勢我不明就裡，有些心慌地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沒有人回答我，這無聲的氛圍更是讓我有了不好的預感，我顧不上什麼禮儀了拚命地掙扎，懸空的雙腿在下面肆意亂踢，驚恐中我用的力道絕不會輕，可是無論我怎麼踢到旁邊的人，對方都不吭一聲，我越發慌亂了。
大約是我動作幅度太大，一直蓋在頭上的紅蓋頭在我掙扎的過程中滑落下來，在一陣刺眼的光后，我看清了周圍環境，怔住了。
結婚是件喜慶的事，所以將房間布置成紅色很合理。
可在桌上放個牌位，桌前立著個紙人，房間正中央還擺著口棺材是哪裡的風俗？
我終於明白了，是「入棺」，而不是「入關」。
「冥婚」這個詞在我空白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我無法剋制地顫抖起來，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這婚我不結了！」
我嘶聲喊叫，聲音尖利地不像話。
我可以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但我絕不想嫁給一個毫無生氣的死人。
眼看著自己離那口烏黑髮亮的棺材越來越近，我瞪大眼睛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掙扎扭動上，可抓我的兩個人身壯如牛，手就像是鐵鉗一樣牢牢禁錮著我，絲毫不為所動。
我看了眼他們緊繃的側臉，急中生智，抬起兩隻腳就往他們的雙腿之間狠狠地踹去，只聽見兩個人同時發出聲悶哼，我見狀忙再接再厲地踹了第二腳，立刻整個人頭朝下的就摔在了地上。
地上鋪了紅絨毯，因此感覺不到多疼，可是頭上的鳳冠像千斤墜般差點把我的脖子壓斷，我想把它拿下來，可一動就好像要把頭髮連著頭皮扯下來一樣，我只能頂著它逃跑。
「林小姐。」
就在我一隻腳踩上窗檯準備從這裡跳下湖時，身後傳來唐夫人警告的聲音，我回頭看向她。
唐夫人年近五十，可因為保養得宜她無論臉還是身材看上去都像少女般美麗，此時她就穿了身黑底紅梅叉開到大腿根的旗袍站在門口，神色冷漠地看著我。
就像之前初見時，她問我「你就是林瀟瀟？」一樣的表情。
「敬過酒拜過堂，你已經是我唐家的人了，現在你要反悔？」唐夫人慢步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看起來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
我抓著窗邊，看著唐夫人對我露出微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我唐家是什麼地方？」
「是你們騙我在先。之前你們並沒有人告訴我我要嫁的是個死人。」我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瞪著她：「讓我嫁給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要把我裝進棺材里。你們做夢！」
唐夫人平靜地說：「對你父母我從未隱瞞過冥婚的事實，至於你為什麼不知道，我想錯不在我。」
我震驚地看著她，「你胡說八道！我爸要是知道他怎麼可能答應這樁婚事，就算是二十萬也……」
「二十萬現金，十斤黃金，這是他親口訂下的禮錢。」
「什麼！」我被意外的數額嚇了一跳，沒注意手下一滑腦袋就磕在了窗邊，瞬間疼得我眼冒金星。
就在這時，唐夫人身後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用不男不女的聲音喊道：「快！抓住她！」
我一聽，頭暈眼花地就要往下跳，但已經晚了。
被我踢了命根子的兩個壯漢顯然對我要他們斷子絕孫的行為記恨在心，撲過來時像豹子一樣兇猛，等他們放開我后，我的雙手和雙腳已經被繩子捆住，插翅也難逃。
「林小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唐夫人撿起地上的紅蓋頭朝我走來，「可你已經和我兒子結為夫妻，你不能反悔，我也不能。現在，我只希望你到了那裡，能好好待我兒子，這樣才能讓他早些投胎轉世。好嗎？瀟瀟，我的好兒媳。」
她輕聲叫我的名字，帶給我無盡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