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安排
這時的京城，一派盎然的春意隨著柳綠花紅而肆意蔓延開來，豪族富賈王公貴胄的女眷們紛紛相約踏青遊玩。
然而離紫禁城不遠的景王府之內卻有別於往年這個時節的熱鬧與喧囂，就連極為受寵的方側妃的院子里都一派肅穆，方側妃更是閉門謝客。甚至她父親親自登門她都沒有像以往那般去前院書房相見。
書房裡胖胖的景王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已經走了數個來回，最後看著跪在當中的禮部侍郎方照先無比心痛的嘆息道：「怎麼會死了呢？」
方照先早已汗濕重衣，望著近在眼前的錦緞朝雲靴子上鑲著的碩大的珍珠，顫聲迅速說道：「是下官失職。雖然下官老家的人不知道郡主的真實身分，可下官的老母親和弟妹都十分喜愛郡主，又有下官的叮囑在，她們什麼東西都僅著最好的給郡主用，連服侍郡主的人都挑即能幹相貌又好的，誰知道這樣反而害了郡主。那日下官的弟妹帶著郡主和下官的侄子侄女去郊外踏青，誰成想郡主身邊的丫鬟被當地的一個鄉匪看中，還差點將之強了。幸好下官的侄兒和家人將之阻止還將其好一頓懲治，那鄉匪便懷恨在心，聯合其家人設了圈套將郡主和那丫鬟引出去，又縱火將她二人燒死在一個小茅屋之內。」
他說著伏地痛哭失聲，「下官的老母親心痛難抑，還因此重病，雖然那鄉匪一家已經被當地官府下獄問罪，可終究是下官失職才害了郡主的性命。下官只求王爺看在家母年邁、家小不知郡主身分這些事上網開一面，所有罪責，皆由下官一人承擔。」
景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拍了拍肚子說道：「你死了有什麼用？」
「下官死一萬次也換不回郡主的姓命。」方照先磕頭愧聲道。
「這件事，」景王沉吟道：「還有什麼人知道？」
方照先眼珠嘰里咕嚕轉動，趕忙說道：「只有下官的家人知道，當地官府和鄉民只知道被燒死的是方府的一個寄住遠親，就連下官的老母親和家人都不知道郡主的真實身分。」
景王長舒了一口氣，「那就還有挽回的餘地。本王記得因為柔嘉生母的身分見不得人，五皇兄一直不肯承認有柔嘉這麼個女兒，一直將她放在南昌府，柔嘉直到五、六歲還連個封號都沒有。還是先帝看在五皇兄屢立戰功的份上，賜了柔嘉這麼個封號給她，五皇兄卻並沒有起意將她接到京城來。所以除了先帝，就連太皇太后都沒有見過她。」
他說著有些同情的嘆道：「說起來這孩子也可憐，把她接到京城裡來吧，我這個做叔父的，也應該儘儘責。」說著拍了拍肚子。
方照先微愣之後立即磕頭道：「下官遵命。」
真正的柔嘉郡主誰都沒見過，那把任何一個小姑娘當成柔嘉郡主都沒有人能分辨出來是真是假，只要年紀對得上就成了。至於長相和教養，不像攝政王必定是隨了她那身分低賤誰都沒有見過的生母；教養粗俗，也是因為長期被丟在南昌府沒有人教導的緣故。
……
彰德府里林嵐帶上琴韻趁著等鐵匠打弩箭的時間，每天上山採藥打獵換銀子，賈氏等人見她們成日不得閑，便趁她們回來的時候挑撿些能幫上忙的幫忙。
林嵐又找到幾種這附近山裡的新奇草藥與毒藥，將草藥晒乾研成粉末，用毒藥浸了一些尖銳的石頭。
兩天里銀面一直跟著林嵐，無論林嵐去哪兒。林嵐漸漸習慣身後始終有個大尾巴，也開始利用他這個免費勞力，讓他幫忙扛扛草藥或者提提獵物。
從鐵匠處取回二十支弩箭，林嵐便準備動身，但是她不想帶那麼多人上路。人多力量大，但這話僅限於幹活的時候，逃命的時候卻是人越少越好，更何況賈氏等人連彈弓都不會打，她也沒有時間再去訓練一兩個琴韻這樣的出來。
「你們商量一下，」她看著賈氏等人說道：「我不能帶那麼多人趕路，這兩天賺的銀子可以給留下來的人做個安置，我最多只能帶兩個人去西安府。」
賈氏等人臉上閃過驚訝無奈與難捨，婆子忽然站起身，走到林嵐面前雙膝跪地，抬頭眼淚便流下來，「小楚姑娘，老奴上了年紀，跟在太太和小少爺身邊也沒什麼用處，老奴只求小姐千萬護住太太和小少爺，老奴就算是死，也會向上蒼祈求小楚姑娘長命百歲。」說著便一個勁的磕頭。
「你別這樣，」林嵐無奈道：「這又不是生離死別，等我把人送到西安，讓呂大人再過來接你們去西安府也是一樣的。」
婆子流淚搖頭，「老奴是害怕老奴等不到那一天。」說著嚎啕大哭。
賈氏見狀上前抱住她大哭道：「奶娘，你別這麼說。」二人頓時抱頭痛哭。
林嵐不由得扶額，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轉頭看向琴韻求助，卻愕然發現琴韻竟然已經哭成了個淚人。
「不是我硬要逼迫你們分開，」她頭痛道：「以我的能力送你們這麼多人去西安根本很難實現，要不我送你們到懷慶府，幫你們尋個可靠的鏢局吧。以呂大人的聲望，一定會有鏢局願意先送你們去西安府再得銀子的。」
她話未說完賈氏和婆子便連連搖頭，賈氏哀求道：「小楚姑娘，我們不敢再相信什麼鏢局了，我們只相信你。」
「請鏢局必定還會被那些盜匪盯上，」婆子也跟著附和道：「這兩天我們跟著小楚姑娘你這麼走，根本沒人想到我們的身分，也不會有盜匪盯上我們的銀錢。」
這話可不好說！林嵐嘆息搖頭，「可是我帶著你們這麼多人，實在是力不從心。」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賈氏點頭道：「我們只是捨不得分開而已，沒有勉強小楚姑娘的意思。」
婆子也道：「老奴是太太的奶娘，太太從出生起老奴就一直在太太身邊，所以才會這樣，還望小楚姑娘您體諒一二。」
「好吧，你們自己商量吧。」林嵐實在無法，起身對賈氏等人說道，之後走出去，走到門外的石階上仰天長嘆。
她實在不願意看著她們痛哭流涕。她怎麼會不理解賈氏和奶娘的感情呢？她自己就是被奶娘帶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