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敲山
周清越詫異道：「這事您也知道？」
周清越一早知道這事蓋不住，但卻沒有料到她這個足不出戶的外祖母竟然也知道此事。
老王妃眸色一凝，道：「糊塗！」
「外祖母您誤會了，這事同我沒有關係。」周清越慢慢解釋道：「這事是府中的老夫人張羅的，這會子她正想著法子把這事給蓋下去。畢竟，父親快回來了。」
老王妃點點頭，「這是我知道，岷山大捷，聖上誇了你父親許久，這些日子以來讚不絕口的便是——周凎乃是國之棟樑，你瞧瞧，這朝堂之上嫉妒你父親的有多少？盯著你大將軍府的又有多少？」
「輔國大將軍府的老夫人忒糊塗了些！」
說著，老王妃想到一件事，「這家是誰當的？難不成不是你？」
周清越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等著被教訓的模樣，老王妃見此心下明了，輔國大將軍府定是還在那老夫人手裡。
「你今年已經十五，來年便是二八年華了，是許配人家的時候了，大將軍府的嫡女便是王妃也是做得的，然而你還沒有學著掌家，主持中饋……」
老王妃說著，心裡便已經拿定主意，周清越顧著孝，沒法直接問劉老夫人要，偏生那劉老夫人也不是個自覺的，那這個惡人只能她來做了。
「你可有什麼主意？」
老王妃看了眼低著頭卻明顯胸有成竹的周清越冷聲問道。
周清越這才緩緩抬眸，看向老王妃，道：「清兒想從外祖母這兒借個人。」
「待會回府時，讓柳嬤嬤送你回去……」老王妃聽聞這話，便知道周清越已經有了主意。她掩去眼神之中的凌厲，轉而溫聲道：「不，就讓她呆在你身邊。柳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老人，伺候過兩任皇后，因著同我有些舊交，宮裡放人時，便在這王府住下了。」
周清越一聽，這柳嬤嬤當真是最適合不過的人選，但又恐老王妃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她有些猶豫。
老王妃道：「你也不必猶豫，這事就這麼說了。」
等柳嬤嬤從廚房回來時，老王妃便把事情跟她一說，她一口便應承下來，連連保證定會好好輔佐周清越處理府里事務。
用過午膳后，周清越和周牧遠才辭別了老王妃，打道回府。
在馬車上，周清越細細的問了周牧遠這些日子都學了什麼，周牧遠一一回了，周清越讚許的看著周牧遠道：「阿遠最是讓我放心。」
周牧遠嘴角笑了笑，但臉上始終有抹不開的愁緒，周清越探究的問了：「阿遠，怎麼了？」
「阿姐，阿遠一定好用功讀書，好好練武，為你擋去一切惡人。」
一旁聽著的槿卉和扶柳都笑開了眼，道：「三郎可是當真的？」
周牧遠神情認真的點了點頭，周清越卻是知道，聰穎如周牧遠定是從她和外祖母說的一番話里聽出了什麼。
「阿遠，內院的事你心裡清楚就好，阿姐不要你做什麼。」周清越捧著周牧遠還有些肉嘟嘟的小臉，道：「你是阿姐寄予厚望的，阿姐不希望你被一些內院的事情纏身。這些事我會替你打點好的，相信阿姐。」
直到周牧遠再次點頭答應，周清越才彎著嘴角，對付老夫人很是簡單，但她占著一個「長」字，這才讓簡單的事情複雜了。
想到另一輛馬車上的柳嬤嬤，周清越心裡一聲冷笑。
接招吧。
等周清越回到輔國大將軍府的時候，已經快到申時末了。
到了清竹園，把柳嬤嬤安頓好后，周清越便帶著周牧遠和柳嬤嬤去文禮堂。
外間候著的小丫鬟遠遠的見周清越和周牧遠帶人走了過來，還有一個面生的嬤嬤，忙不迭的便把這事告訴了王嬤嬤，王嬤嬤才要出來一看究竟，周清越等人已經到了她面前。
王嬤嬤笑呵呵的屈膝道：「小姐和三郎來了！老夫人適才還在念叨三郎呢。」說著便打起了房簾，領著幾人往裡走。
周清越笑了笑，繞過屏風，得體的給劉老夫人行了禮，「孫女帶著弟弟給祖母請安來了。」
劉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應著，轉而又道：「阿遠長高了不少，冰天雪地的，衣裳氅子可夠了？這回回來做幾身衣服帶著啊。」
周牧遠神色淡淡的謝了她，秉著一貫的疏遠。
劉老夫人見此，面上依舊是笑著，心裡卻在想，終究不是親孫子，不過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她的目光這才從周牧遠的身上挪開，看到了一旁的柳嬤嬤，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周清越，問道：「清兒，這位嬤嬤是……」
周清越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瞧我都糊塗了，祖母，這是柳嬤嬤。」
柳嬤嬤福了福，因著笑起來，眼角的皺紋也深了幾分，「老身給老夫人請安了。」
劉老夫人注意到她用的是「老身」，又看她的打扮，雖說是與尋常嬤嬤無異，但是那身衣服的針腳卻不是一般王府能用的。
周清越見劉老夫人那模樣，估摸著她也猜出來一星半點，笑意盈盈道：「柳嬤嬤是宮裡出來的，還伺候過兩任皇后，到了年紀出宮后才被外祖母給請到王府里的，這回去外祖母那裡，外祖母便請柳嬤嬤來教導清兒。」
劉老夫人心下瞭然，這是老王妃給周清越找的教養嬤嬤，宮裡出來的又能如何？不還得規規矩矩在這給她請安？
劉老夫人又有些飄飄然。
而柳嬤嬤的下一句話便把她從雲端上拽了下來——
「老王妃聽聞小姐還未掌家，恐出嫁后不足以挑起主母的擔子，便讓老身來幫襯著小姐。」
這話說得很有分寸。
先是告訴劉老夫人，老王妃已經知曉小姐未掌家，再明著提醒劉老夫人，周清越出嫁后必定是掌管後院的嫡妻，不會主持中饋是萬萬不行的，最後點明她是來幫著周清越的。
周清越的嘴角微微翹起，看著劉老夫人並未說話，而劉老夫人心裡卻恨得牙痒痒，偏生這個柳嬤嬤還是宮裡來的，這個管家權即使她再不願，今日恐怕也得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