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初遇
剛拐過承天門大街，往東北方向走便是回府的路，直往東走便是最為熱鬧的東市，三輛馬車也就在此分開。
待周清越從馬車上走下來時，已經是個翩翩少年郎了，哪裡能看見那個穿著石榴裙的嬌俏少女？
「小……」扶柳很是興奮，自小姐身子不適這一個多月來，她都未曾出過府了，下意識的稱呼也立馬改了過來：「大郎，咱們先去哪呢？這麼多好吃的。」
槿卉呵呵一笑，給了她一個白眼，「你就知道吃，大郎此番出來可是辦大事的。」
周清越讚許般的看了看槿卉，果然是聰慧，又存了考她的心思，問道：「你如何知道？」
「三郎雖是貪嘴，但是嘴刁的很，只吃府里的搖紅姐姐做的，只是每次大郎和三郎都是用這個借口出府玩，老夫人自然不知道。而這個傻子啊……」正說著，槿卉側目掃了眼目不轉睛盯著小攤的扶柳，無語的撇撇嘴，「出了府就惦記著東市上稀奇古怪的吃食，哪裡會注意這些。」
「那你說說辦什麼大事。」周清越挑挑眉，以往每回出門，她們姐弟倆都是滿載而歸，但吃得最多的卻是扶柳，槿卉心細如麻，看出來不難。
槿卉道：「方才來時經過朱雀大街，大郎往一些鋪子多瞅了幾眼……」
說到這，周清越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來時她看得那些鋪子都是宜城縣主留在自己名下的，現在也被老夫人掌握在手裡。
就在準備走進一家胭脂鋪子時，周清越又停住了，暗暗吩咐槿卉幾句，便轉身帶著扶柳往一家茶肆走去，要了一壺茶，主僕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半個時辰之後，槿卉回來了，周清越要了一間樓上雅間，槿卉再把打探到的事一一說來。
「縣主留給小姐的鋪子總共有二十家。其中糧油鋪子十家，兩家茶館酒肆，三家胭脂鋪子，五家布匹裁縫鋪子。糧油鋪子的大掌柜叫宋文仁，是老夫人嫡親妹妹的兒子；茶館酒肆的大掌柜叫劉孝正，老夫人的內侄；胭脂鋪子的大掌柜則是劉孝揚，也是老夫人的內侄，同劉孝正是堂兄弟；裁縫鋪子的大掌柜叫凡劍鋒，和老夫人的關係不明。」
說完這話，槿卉和扶柳異常有默契的覺得屋裡的空氣快要凝結，彷彿都能將人凍僵起來，兩人低著頭不敢看向周清越。
兩世為人，周清越這才發現劉老夫人的不要臉之處，她母親留給她的鋪子，劉老夫人都能旁若無人的塞給自己的親戚？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進青釉茶盞里，力度之大就好似快把茶盞上的那層釉刮下一層來，槿卉和扶柳急急地勸道：「小姐莫生氣，當心身子。」
周清越眼角有一瞬的憤怒，隨即轉化成了嘲諷，她既是在嘲諷劉老夫人的貪心，更是在嘲諷自己的無用——
連她母親留給她的鋪子她都守不住。
「小姐，時辰不早了，咱們是回府還是……」槿卉看看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提醒著出神的周清越。
周清越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樓下依舊是一片熱鬧，人群中也時而傳來鬨笑聲，沒有人因天色暗沉而散去。
「回府。」
走出茶肆的時候，槿卉和扶柳兩人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雅間的氣氛真的是太壓抑了！
就在三人準備上馬車的時候，周清越眼尖的看到遠遠走來的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她走上前買了兩串，但卻因為身上沒有碎銀子，小販便把整個竹竿上插著的冰糖葫蘆都給了她。
就在扶柳抱著冰糖葫蘆往馬車那走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跟在她們的身後，回頭一看卻是一個華服少年，扶柳下意識的喚了一聲：「小姐。」
周清越轉過頭，入眼的就是一個劍眉星目、面若冠玉的男子，墨色的大氅下是一件冰藍色的祥雲紋翻領袍服，袖口和領子都是金線鑲邊。
非富即貴。
那男子在看到周清越打量他時，眼神之中有些怯弱，但又想到那誘人的冰糖葫蘆，他還是壯著膽子開口道：「姐姐，我想吃冰糖葫蘆。」
略顯稚嫩的話語用低沉的嗓音說出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槿卉和扶柳強忍著笑看著周清越，周清越則是一臉黑線，怔怔的便想伸手從竹竿上取下一根，但扶柳此時就忙著打量這個男子，沒注意她抱著的竹竿讓自家小姐怎麼夠也夠不著。
這時那個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自己拽下了一根糖葫蘆，眉眼一彎說了聲「多謝」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周清越又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頤的他，這才提步往馬車上走去。
儘管天色快要變黑，東市裡的各個攤點和鋪子都點起了燈，來來往往的人比肩接踵，馬車倒是行的慢了。
槿卉說道：「小姐，剛剛那位郎君非富即貴，長相俊眉，就是腦子有些……」
「慎言。」周清越一邊回想一邊道：「就穿著來看，的確是非富即貴，但他腳下的烏皮履卻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能穿的，還有那渾身的氣度……」
如果他不曾開口說話。
她想著想著便想到他的那聲「姐姐」，恐怕是聽見了扶柳的那聲「小姐」，卻是不傻呢。
察言觀色一等一的好。
扶柳跟著附和道：「奴婢看他沒說話時的樣子同十皇子還有些相像呢，就是有一種逼人的貴氣。」
周清越覺得，這個男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七皇子趙煊了，上一世他們未曾有過任何交集，只是聽趙煬在話語之間提到過一兩句，後來好像是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一世，他們的碰面倒是有趣，竟然是一串糖葫蘆。
就在周清越確定這個男子就是七皇子時，扶柳好奇的打開帘子，伸頭看著外面五彩斑斕的燈，這一看她又發現了趙煊。「小姐小姐，方才同您討冰糖葫蘆的那位郎君就跟在咱們馬車的後面。」
周清越側首一看，還真是他，一個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堅定地跟著他們的馬車，並且在周清越一探究竟的時候，趙煊的目光正好落在了馬車裡的周清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