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還願
十月十五,宜敬香禮佛。
這日清晨,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周清越便在扶柳的伺候下穿戴好,用過早膳便出了清竹園,往劉老夫人的文禮堂去了。
剛到文禮堂,周清越便看見劉老夫人在一個嬌俏模樣的姑娘攙扶下走了出來,常在她身邊的王嬤嬤則是跟在她的身側。
兩人時不時的交談上幾句,倒是一副和諧的畫面。
周清越嘴角揚著笑,走上前,福身道:「倒是孫女來遲了,還望祖母勿怪。」
劉老夫人臉上沒有任何的不悅,慈愛的笑著:「自家人談什麼怪罪?」
她心裡的算盤打得好好的,周清越來的不早不遲,正好讓她看了這出好戲。
周貴妃給她傳信,說了上回十皇子來,周清越一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樣子,壓根不搭理十皇子,這可把劉老夫人給氣壞了,想著這周清越也太不知好歹了,怎麼能輕易開罪皇家的人?
所以在周貴妃提出想要讓周汐越代替周清越的時候,劉老夫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正好用一向聽話乖巧的周汐越來挫挫周清越的銳氣,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為是周貴妃求著她嫁給十皇子的。
周清越掃了一旁規規矩矩給她見禮的周汐越,笑著道:「汐越妹妹來得挺早,這大冬天的,妹妹辛苦了。」
每每想到周汐越,周清越都恨不得把她那副虛假做作的臉皮給撕下來,上一世的時候,先是同她搶丈夫,後來又同她搶兒子。
丈夫搶走了也就罷了,竟然把心思動到了她十月懷胎、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身上,還恬不知恥的同她兒子說,她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周清越大限將至的時候,還想著若是能在陰曹地府遇見周汐越,定要好好討問一番,她身而為人,臉皮何在?!
那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嬌小的周汐越軟軟的回一句:「能伺候祖母、近身感受祖母福澤是妹妹求之不得的事,哪裡說的是辛苦?」
這一番話說的劉老夫人枯木般的心就快要長出新芽,她覺得這麼些年有些愧對這個庶出的孫女了。
周清越自然察覺出劉老夫人的異樣,就只看她搭在周汐越纖細胳膊上的手拍了又拍周汐越,她在心裡暗暗想到,一個是嗜錢如命的老狐狸,一個是深藏不露伺機而動的小狐狸,這兩人倒是挺搭的。
上一世怎麼沒看到兩人的較勁?
真是虧了虧了。
輔國大將軍府的府門前已經停了三輛馬車,每輛馬車上都飄著一個小旗子,上面是隸書的「周」字,劉老夫人率先上了第一輛,鬆開周汐越手的時候,她隱隱有些捨不得,她應該再多同周汐越相處些的。
比起周清越,這個周汐越貼心得太多。
王嬤嬤看出了劉老夫人的心思,連忙扶著她上了馬車,劉老夫人在看到王嬤嬤的時候,也想起來,嫡庶有別,終究是要顧著體統的。
這才不舍的放開周汐越,還叮囑了服侍周汐越的心碧,第一次出門一定要伺候好她家小姐云云。
周清越笑意妍妍的看著這一幕,等到劉老夫人轉身上了馬車,她也跟著上了第二輛馬車,周汐越上了第三輛馬車。
與外面的冷風烈烈不同,馬車裡燒著暖爐,車的四周都塗了一層椒泥,起到了禦寒的作用。車裡擺著兩個三足桌,一個上面擺滿了吃食零嘴,一個上面擺著白釉纏枝紋的熏爐,裡面燃著周清越最喜歡的梅花香。
扶柳一上車就有些憤憤不平,一張櫻桃小嘴一直嘟著,周清越笑著打趣道:「這是誰惹著咱們扶柳姑娘了?瞧瞧這小嘴都能掛油瓶了。」
「小姐,您怎麼還笑啊~您看看老夫人那般模樣,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二小姐!當著這麼多人做戲給誰看!」
槿卉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道:「給你看的。」
「槿卉姐姐!」
「好了好了。你倆別鬧了。」周清越適時的打斷了扶柳的話,嘴角始終掛著笑意的解釋道:「老夫人這個是做給我看的,藉此來敲打我——有的是人上趕著當她聽話的孫女。也有可能的是,她想著把周汐越給十皇子做側妃。」
不過,不管是哪種可能,周清越都是喜聞樂見的。
一,她不想當劉老狐狸的乖孫女,天天裝著怪累的;二,她也不想伺候那個難纏的十皇子。若是周汐越也想如劉老夫人的意,周清越絕對會乖乖的靠邊站。
扶柳一聽二小姐要去皇子府做側妃,又想到之前十皇子成日里黏著的自家小姐,頓時又拉著臉道:「小姐,她要搶您就給嗎?」
周清越淡淡一笑:「我之砒霜,她之蜜糖。她求之不得,我唯恐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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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阜城分為三重,晉永安宮是宮城,百官和皇親國戚所住之地稱為皇城,平民所住之地則是京城。
京城之中又有市坊之分,東西二市是整個阜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方。
輔國大將軍府靠近東市,南禪寺在阜城南邊城郊,要想去南禪寺,就必定要經過貫穿東西的朱雀大街,然後再走承天門大街,整個路程要三個時辰左右。
到了南禪寺的時候,日頭已經高高掛起,一行人在南禪寺里簡單用了齋飯,周清越和周汐越二人陪著老夫人還了願,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回府了。
臨上車前,周清越想到了經過東市看到的一串串冰糖葫蘆,又想到今日周牧遠也該從軒王府里回來了,便上前對劉老夫人說:「祖母,明日是阿遠回來的日子,他最是貪嘴一些小零食了,孫女從朱雀大街過來的時候,看街邊賣了好些,想去給他買些回來,還望祖母准許。」
劉老夫人很是深明大義的頷首,笑道:「這是應該的,記得早些回府。」
軒王府的老王妃只有宜城縣主那麼一個女兒,對於她留下的周牧遠,老王妃很是上心,求了皇上和趙家族長,把周牧遠送到了趙家的族學里念書。
要知道連十皇子開蒙時也未能如願到趙家族學里,皇子里有此殊榮的只有如今已經痴傻的七皇子趙煊了。
因此,劉老夫人甚是滿意自己的嫡孫可以去趙家族學,認為他給自己掙了極大的臉面,儘管周牧遠十天半個月都不在府中,劉老夫人也沒有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