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手任務（上）

  我是周威豪。


  是的，從今天開始，我寫日記了。


  請允許我在日記簿的扉頁上寫下這段文字：「自殺不能解決問題，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


  歷經漫長黑暗，明白了生念與死意總在一念之間。每一個意念都會引導自己走向不可測的另一端。當走過那幽暗峽谷，現在的我，終於得到救贖，獲得重生，成為一個全新的自己。


  身處在這個充滿壓力的世界中，往往看不清目標。高過了期待，低估了要求。尋找答案的同時，未必都能找到最好的結果。常常消極的大過於承受，用自殺來逃避生命。看似最快的途徑，也是最愚蠢的理由。


  「自殺它的意念的產生到自殺結果的發生，並不是突然。它是一個過程。」


  自殺的因素有很多。


  目前還沒有學者可以完全解釋人類的自殺行為。


  自殺行為的形成包含了先天與後天因素，經濟、家庭、教育、精神、病痛……都有可能導致自殺的主因。心理學角度來看，外在因素造成感官及心靈改變，發生低迷、沮喪。黑暗佔據思緒，當事者達到負面臨界效應，造成個人有意志地選擇生命結束方式——稱為「自殺」。


  「現在平均大概每二點五個鐘頭就有一個人自殺死亡，所以自殺死亡率是有明顯的逐步在下降……」


  心死是為魔。


  心魔乃自殺者的根源。心魔會以不同形態存在滋生。心魔愈強大者，愈難改變意志。


  我——談判家的任務，進入自殺者的內心禁地「極樂場」，找尋心魔「梵藤」，使當事者「戀花者」改變一念之間，阻止自殺行為發生。


  ——殺戮梵藤（心魔）。


  ……


  我想，我找到第一個需要救贖的戀花者了。


  我閉上眼睛，感受她的存在。


  「是誰？你是誰？為什麼來這裡？」她的聲音尖銳而刺耳，「我不准你參與。」


  她踱步在冗長的走廊上，穿著普通校服裝，短髮，背著單肩包。


  她走進一間教室，選了個位置坐下來，從書包里掏出一盒筆袋，雙手合十，手心捂著鼻子，像在向上帝祈禱。


  不一會兒，他將筆袋的拉鏈輕輕拉開，拿出一把瑞士刀，打開鋒利的刀面，開始朝著手腕處割去。


  我順勢闖入了她的內心禁地。


  她的極樂場是一個廢棄了許多年的化工廠，清晨的霧氣瀰漫開來。我身著一件高貴的燕尾服，披上一件褐色風衣，腳踩一雙黑色皮靴，踏進窪坑裡濺起層層水花。


  我悄然走進化工廠，直搗黃龍——終於，她的梵藤出現了。


  梵藤穿著一身猩紅色的晚禮裙，裙擺是寬裕的蓬鬆；雙手沾滿了風乾的血漬，指甲蓋是暈染的一片黑色，慘白的肌膚裸露在外，毫無血氣；皇后妝容高貴而不失霸氣，突出深邃的眼窩，使直視她的人不慎跌入萬劫不復的心靈地獄。


  【告訴我條件。】我直視她的雙眼。


  「離開就是我的條件。」她毫不猶疑。


  【你的條件就是動機。】


  她猙獰地狂笑：「一切都不合宜的時候，這個決定才是最合理的。你來談判，先了解動機……這場動機也是由我決定。」


  她變出一張桌子，上面放了一杯咖啡。她端起來，聞了一下，吹了吹氣，再道：「你喝不喝咖啡啊？」


  「不管加入多少純白的糖塊，也改變不了咖啡的醇香。只有糖塊被浸入，依然溶解在黑色中，過程只是添加滋味。」她小抿了一口，咂了咂嘴，「黑暗已成事實，人們需要解脫。那種痛苦也會是甜美的……」


  「最後宣布答案——」說著，她一把摔爛了咖啡杯，撞在一旁的牆角碎成齏粉，咖啡全灑了出來，恍惚一看，遍地血跡。


  「咖啡還是黑的！」


  【你為何存在？】


  「我不在，你又為何存在？如果我不願意見你，你根本無法找到我。」她的血手搭上的肩膀，「把你留下來，封閉在這意志中，從今以後，你會時時刻刻感到沮喪——抬起頭——看著我——」


  她勾起我的下巴，邪魅一笑：「在這意志世界中，比的不是力量，而是渲染力的大小。」


  她雙手箍住我的心臟，又是一笑：「這裡是沒有辦法凈化的地方……」我頓時感覺到一股不適，不慎蹲了下來。


  「來到這裡，你就像是沒穿盔甲的堂吉訶德，大無畏的騎士精神——」


  她發出一陣譏笑。


  「可笑的是你那舉動，看似信誓旦旦彌平現實不公，能證明正直純潔的哲思嗎？太滑稽了吧？」她轉過身來，可怖的眼神似一把利劍直穿我的視覺神經，「很佩服你有這份勇氣……可是應該沒有人告訴你，你所謂的救贖實在是太幼稚！那是旺盛的好奇心作祟，哪懂得這意志堅定？」


  她走到我的跟前，蹲了下來：「走吧！幫助了我，事實上對你才是一種幫助。」


  「痛苦滋味在這裡。升華是一種哲學，苦行僧終其一生為的是得到一種領悟。常理覺得我們違背生命的意義，而要我說，這是提早悟透了其中的哲理……跳過繁瑣，發現了捷徑，避開了沉重的包袱，所主宰的世界更為強大！」


  教室里，女生開始下手，一瞬間，血花四濺。


  「來到這一刻才是最高的境界！這——是我的國度（Realm）。」


  【你沒有失去力量！這根本不是你的錯！】我站起身，仰天長嘯。


  緊接著梵藤一陣狂吼。


  「你可以阻止什麼？爸爸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媽媽，又能阻止那兩頭巨獸的野蠻吞噬嗎？他們不斷相互攻擊，一直撕裂！一直變大！我卻無能為力！雖然大家都遍體鱗傷，但流血的總是我！那麼，我要戳瞎他們的注視，來豢養無法抹去所造成的遺憾！」


  正當梵藤就要暴走之際，我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了她。


  【請安靜地離開吧。保護她，帶著她離開，你會獲得平靜並且永遠守護著她。】


  喧囂過後，華麗破敗。心魔含淚，轉動著身子，在精緻的水晶燈下翩翩起舞，最終化成一團火紅的玫瑰花瓣，消失了。


  而我的胸腔湧出了那株寶藍色的曼珠沙華，其中一朵凋零，化作粉塵飄散在空中。


  【任務成功。當前進度：1/100（暫定）】


  【正在獲取戀花者的相關資料——】


  【林巧巧，女，十七歲，就讀於湖范附中高二孝班，司歷課代表，曾在國中獲得過全國中學生一般性辯論大賽殿軍。家庭關係不太明朗，與愛酗酒的父親、膽小怕事的母親一起生活。學習成績自升入高中后便很不理想，自殺念頭的產生與家庭的矛盾直接掛鉤。】


  ……


  放下而離開，這是多麼地不輕易。


  無論再多不願意，伴隨的回憶，是身陷囫圇拉扯的主要原因。失去力量的同時，自我乞求解脫，又談何容易？而適時出現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但那也是唯一能夠救贖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