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蘇喜

  趙韻酥到底是年紀小,不過寫了五張大字便手腕酸疼的不行。但她卻仿佛在跟誰較勁似的,一刻不停。夢尋和夢菲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十分的著急,最後還是夢菲去找了喜姑姑來才讓趙韻酥停下。


  喜姑姑一邊給趙韻酥擦藥,一邊道,“公主可知道欲速而不達的道理?”


  福熙宮的宮女太監們早就被喜姑姑譴出去了,公主年紀雖然小,她雖說是教養嬤嬤卻也要給公主留麵子。


  趙韻酥沒說話,她自小就嬌生慣養的,手腕通紅通紅的,腫了一圈。她向來不是個受得了疼痛的主,此刻要不是自知自己偏激了,早就哭的稀裏糊塗的了。


  見趙韻酥不說話,喜姑姑接著說道,“公主懂得上進自然是件好事,隻是公主年紀還小,身子骨還沒長成,想必公主也是不希望自己以後身有殘疾是吧?公主若是想要練字還需慢慢來,這心靜下來了,這字自然就練好了。公主若願意聽奴婢的一聲勸,不若每天早中晚各練兩張大字。”


  趙韻酥也知道自己心態有問題,所以雖然臉紅卻並沒有反駁。


  等到上完藥後,喜姑姑卻是跪在地上,“奴婢有些話是逾越了,請公主責罰!”


  趙韻酥前世好歹活了二十多年。她連忙起來扶起喜姑姑,“喜姑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本宮年紀雖小,卻也知道那些人對本宮好,哪些話該聽。今日若非姑姑您的一頓肺腑之言,本宮的手腕怕是要舍了!感謝姑姑還來不及呢,又怎會責罰你!”


  喜姑姑十分驚訝,完全沒想到這話會是從一個六歲孩子口中說出的。


  趙韻酥讓喜姑姑坐下,接著說,“聽說喜姑姑是蘇大人的女兒,難怪能說出這般忠言來!”


  喜姑姑猛的抬頭看了一眼趙韻酥,不知她到底是何意思。


  “常聽人說蘇大人醫術高超,為人更是坦坦蕩蕩,在安順年間便享有清譽,曾被皇爺爺親口誇讚為人有魏晉風骨。”趙韻酥瞧了瞧十分鎮定的喜姑姑,仿佛剛才的失態不存在一般。到底是跟在太後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了,這般心理素質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趙韻酥有點摸不清喜姑姑的想法,“本宮想著連皇爺爺這般人都讚賞的人物絕不會是和蠱術有關聯的小人。喜姑姑,你說本宮說的對嗎?”


  “公主說的自然都是對的。”這話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喜姑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是從趙韻酥的角度看去她的唇都白了。


  “本宮想沒有哪個孫女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長輩被如此誣陷。本宮感謝姑姑多年來的照顧,願意替蘇大人翻案,姑姑當如何?”趙韻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喜姑姑,不肯放過她的一點點表情。


  喜姑姑猛地跪在了趙韻酥的麵前,狠狠的磕了三個頭後道,“公主若能替祖父翻案,奴婢蘇喜結草銜環、當牛做馬也必報公主大恩!”


  趙韻酥握緊的手鬆了鬆,她扶起喜姑姑,輕聲道,“姑姑照顧本宮多年,本宮能為姑姑做些事也是投桃報李。”


  喜姑姑發現自己的後背都全濕了。她看著麵前笑容可掬的如同仙童一般的小女孩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深宮中哪怕是個孩子都不可小覷啊!

  “瞧姑姑,怎麽這般緊張,姑姑還是擦擦汗吧!”趙韻酥親手遞過去一張帕子給喜姑姑。笑眯眯的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謝公主賞賜!”喜姑姑行了個大禮。


  待喜姑姑收拾好了以後,喜姑姑看了看天色,輕聲道,“公主,是時候去蒹葭宮用膳了。”


  趙韻酥到蒹葭殿的時候安貴妃正在撫琴,安貴妃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名動京城的才女,猶以琴聲出名。趙韻酥沒有說話,她看著香爐裏的煙緩緩的升起,將安貴妃精致無雙的臉襯得隱隱約約的,琴聲嫋嫋,讓人不禁想起山野裏微風拂過的野花,山間徐徐流淌的小溪,隨風而飛的花蝴蝶…..她的琴聲有洞徹人心的力量,也有淨化人心的力量,令人心靈頓時平靜下來了。


  在趙韻酥眼裏,安貴妃向來不管事兒,從不和皇後爭權,與皇後井水不犯河水,平日裏也比較清閑,經常彈彈琴,練練字,有時還會跳跳舞。事實上安貴妃為人通透,她看似萬事不管,實際上很多時候正德帝都會與討論國事,如今大昌這般國泰民安,百姓富足,安貴妃功不可沒!

  安貴妃看趙韻酥那認真的小臉,笑了,她小小的人兒怎麽看怎麽古靈精怪的,她也是知道今天趙韻酥的瘋狂練字,不過她想著太後剛給了她一本梅花小篆,小孩子心性,肯定會十分好奇,隻是這般沒有截止全憑一時熱血必然在學習的道路上走不遠,所以她才彈了這首曲子,希望讓她靜下心來學習。她還小若隻是說的話必然起逆反心理,不若彈首曲子讓她靜靜心,“酥酥可是悟出來了什麽?”


  趙韻酥不好意思的看著安貴妃,一張如玉般的小臉也變得紅彤彤的,煞是可愛。她撲到了安貴妃的懷裏道,“酥酥不該如此心急,讓母妃擔心了!”


  “我的酥酥竟然如此有天賦,母妃驕傲還來不及呢!隻是酥酥,這學習是要講究方法的,全然功利的學怕是會讓你迷失了方向,改變了初衷。”


  趙韻酥的臉通紅通紅的,沒想到自己這麽大個人了居然還如此得不穩重,“母妃說的是!”


  安貴妃看趙韻酥聽進去了,慈愛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一眨眼的功夫啊,我的酥酥都長這麽大了!”安貴妃的笑容宛如流光,奪目非常。她的五官其實非常漂亮,但跟她呆久了就會發現你真正被吸引的是這個人的靈魂。“你皇祖母可是梅花小篆的大家,若是你皇祖母願意教你梅花小篆,這便是天大的造化了。你必要好好學,不可中途而廢,知道嗎?”


  趙韻酥窩在她的懷裏,點點頭,“知道了,母妃!”


  “梅花小篆雖好,可畢竟太過招搖,以後你上午跟著我練習柳體,下午就練習梅花小篆。”安貴妃攏了攏批下來的長發,她並沒有束發,隻是戴了個額飾,是一塊水滴狀藍色的寶石,用細致的銀鏈子拉住,愈發顯得她飄逸出塵。“你可不要怕辛苦!我跟你父皇雖然能保護你一時,卻護不了一輩子,唯有自己才是最好的後盾知道嗎?”


  趙韻酥的眼睛有點濕潤,她不禁想到了前世母妃父皇都不在的日子,她也不敢讓安貴妃發現,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在安貴妃沒有在意這個,她接著道,“你都六歲了,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子縱容你了。以後每天早上請了安之後先跟著我練一時辰的字,再學習一時辰的琴,下午學一時辰的梅花小篆,再學一時辰的棋。晚上學習一時辰的舞蹈。第二日呢,就早上一時辰的字,一時辰的畫,下午一時辰的字,一時辰的女工,晚上再一時辰的舞蹈。每周休息一天。”


  趙韻酥聽得咋舌,這,這可是比女學還累啊!

  安貴妃看了眼趙韻酥,低頭道,“你這是怕了不曾?”點了點趙韻酥的鼻尖,接著道,“這是看你年紀小呢,母妃當年可是連休息都沒有的!”


  的確,進女學要九條絡子,便是那些全過,也隻能得七條絡子。必須要有幾個精通的才行。琴棋書畫隻是基本,可能在那監考的都是大家,能讓他們都認同的優秀可不是一般的優秀,所以大部分寒門兒女都像隻好在女工女四書這些死方麵下狠功夫。


  “酥酥才不怕呢!”趙韻酥皺了皺小鼻子,這重來的一輩子絕不能像前世一樣荒廢年華。


  “酥酥有決心能堅持下來就好!”趙韻酥年紀還小,怕她理解不了所以就沒有給她專門安排有關算數和論諫方麵的課,再說這些東西是要靠平時的耳濡目染的。


  安貴妃其實是打算讓趙韻酥先接觸這些琴棋書畫,等大了些再挑兩樣深學。平日裏再教她茶藝與插花,大了些再學學調香跟烹飪。這兩樣,一樣是為了趙韻酥在世家女中站穩腳跟,雖說趙韻酥身份尊貴,可是安貴妃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憑自己的實力讓大家尊重。另一樣則是為了趙韻酥以後在夫家能過的更好。天下沒有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琴瑟和鳴的,不過趙韻酥現在還小,她不打算跟她說這些。


  因著先安貴妃在彈琴,所以除了兩個大宮女外其他人都在外麵候著。趙韻酥屏退了周圍的人後,房間裏就隻剩母女兩人了。


  迎上安貴妃疑惑的目光,趙韻酥湊帶安貴妃的跟前小聲道,“母妃你知不知道喜姑姑是誰的孫女?”


  安貴妃愣了愣,喜姑姑是太後給的人,但是因為她小時候進宮就見到了喜姑姑,所以並沒有多查,隻是聽母親說過喜姑姑曾是罪臣之女,太後心善所以才受了她到自己宮中。


  “她是蘇源知蘇大人的孫女!”


  安貴妃有些愣,蘇源知蘇大人是先皇奪嫡時候的犧牲品,距離現在有三十多年了,大多數人都不大清楚這件事,尤其是牽扯上了蠱術,更是被下令封死了,是以知道內情的人寥寥無幾。但是安貴妃見識非凡,且她自小出入太後身邊,所以當年的內情不說完全知道卻也不差了。卻是沒想到喜姑姑就是蘇大人的嫡親孫女。


  趙韻酥看母妃皺著眉沒說話,接著說,“母妃,喜姑姑真的好慘啊!母妃你跟父皇說說幫幫她好嗎?”


  安貴妃皺著眉,“這件事你是在哪裏聽說的?”


  趙韻酥低著頭眼珠子轉了轉,“我前幾日在禦花園聽到四姐身邊的芙蓉跟四姐說的,還聽她們說喜姑姑盡得蘇大人真傳,要替喜姑姑翻案,把她要過去呢!”


  安貴妃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思索著時間也差不多,但是不是蘇源知的孫女還是要查查,若真是,能得到太後的賞識隻能說明她的醫術的確十分高超。不過沒想到四公主也是個不得了的角色,平日裏倒是小看了四公主了。“好了,你才多大。這事兒你可別到處說,母妃幫你先查查,你就別管了。”


  趙韻酥知道母妃這是鬆動了,不過她的目的也達到了。安貴妃的人脈可比她這個六歲小丫頭的人脈強多了,再說安貴妃搞不懂不是還有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正德帝嗎?於是她便岔開了話題,“母妃,今天可是休沐,六哥要回來了對不對?酥酥可想六哥了!”


  “是誰想我了?”說曹操曹操就到,趙韻酥話音剛落六皇子趙子盛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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