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暗湧（上）

  隨著漆黑的帷幕緩緩落下，轟動的掌聲才清醒過來。


  李綿綿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一麵點頭一麵隨著四起的掌聲附和幾句“好，好！”蘇芯看著她這副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就叫好了啊！身為21世紀的進步青年，你不會沒看過希臘神話吧？”


  李綿綿頓了一下，回過頭來：“啊？哦哦！這是希臘神話！”她尷尬地收下雙手，俏皮的臉上有些不自然。蘇芯捉弄似的往她麵前一湊，倒讓她臉色驚變，短促地“啊！”一聲，桌邊一盤小番茄連帶著抖了大半出去，她順手往下一接，七八個小番茄乖乖順順地躺在她的手心裏。


  蘇芯微微地睜大眼，驚愕地盯著她，心裏想著，這妮子的手夠快的！


  李綿綿輕輕地舒出一口氣，半帶哀怨地看了看蘇芯一眼：“芯姐，沒事不要嚇人好不好，瞧這些個可憐兒的！”


  蘇芯想了會兒，恍然大悟似的，忙道：“原來如此，恭喜，恭喜！”李綿綿被她說得摸不著頭腦，呆呆地飄出一句：“天都還沒晴，有哪門子的喜？”蘇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笑道：“得了！你還說你家唐澄是個木頭不是？可我瞧你剛才抓番茄的那一手，可見你們唐澄對你謂之‘傾囊相授’啊！他這可是擔心你行事吃虧才教你的喲。”


  此時，布置道具的王叔從後台探出半個身子，衝這邊喊了一聲：“王子殿下！”


  蘇芯本想再說下去，眼下王叔這一喊定是有事，便起了身子再歉意地丟下一句：“那邊有事，我失陪咯！”李綿綿點點點頭“嗯”一聲，目送蘇芯走遠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慢慢地平了下來，她看著這盤番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也不打算再呆在這裏，起身往外走。


  再說蘇芯這邊幫王叔修好了一個鎂光燈，回頭來找李綿綿時，卻被下人們告知她早就離開了。蘇芯還想讓她去送信給城主的，眼下看來，隻能自己親自去一趟了。


  正午過了一刻，太陽在雲頭冒出了個尖尖，經過昨夜的大雨的洗禮，街道邊的樹葉被洗得綠油油的，此時陽光撒在上麵，折出了耀眼的色彩。


  蘇芯照舊一身鬥笠短裙裝，牽著一匹毛光油亮的白駒從後院走出來。說來也巧，一夜沒回園子的柳柔竟然回來了，她停在一座棕色雕欄馬車麵前，同車夫伏了伏身子，道：“有勞管家，還請您替我向東家謝一聲，就說‘仰仗東家，日後子蓮定當結草相報’。”她似乎也注意到蘇芯這邊，忙同車夫辭別，車夫回了禮，便駕著馬車“嗑達磕達”地走出了巷子。


  兩人四目相對，蘇芯牽著馬往前走了幾步，柳柔也不退讓地站在中間，神情有些得意。


  蘇芯本打算不理，柳柔卻先說道：“你就不問我昨晚上去了哪裏嗎？”


  蘇芯繼續不理，牽著馬往她身邊刻意繞過，隻聽她嗤笑一聲，側身，再道：“你當真以為躲得過去嗎？無論你怎麽躲，該來的，還是會來！”


  蘇芯停了腳步，回頭問道：“你什麽意思？”


  柳柔裝作沒聽到，徑直往後院走去。


  蘇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攥緊了拳頭，牽著馬繼續前行。她不知道柳柔知道什麽，她更不會知道，一切的危險，都已經在悄悄地靠近她。


  一路上不做耽擱，來到城主的後府。這裏行人較少，是靜養的好去處，三兩綠柳照拂著，一尊石桌兩個石凳安置其下。


  蘇芯摸了一把汗水，將馬拴在柳樹邊。三刻正陽的天氣越毒辣，她越要挑這個時候來，以免遭人耳目。她上前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一個小廝打扮的門童開了半伽門縫，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她：“來者可是菊姑娘？”蘇芯愣了一下：“是我，今天開門的卻不是往常的老嫗，你，你是她的孫子麽？”門童豎起食指，示意她小聲點，四下張望了一陣才請她進來。蘇芯想著，今天怪事多了！


  門童在前帶路，兜兜轉轉地穿梭了幾個弄堂，才在一處青瓦白牆的小院停下來。蘇芯從沒見過這處，心裏狐疑得緊，便問道：“你到底帶我去哪裏？”門童嘻嘻笑道：“張公公吩咐的就是這裏！”蘇芯暗道一聲“不好”，還沒跑出幾步，就被躲在暗處的黑衣人按住，小院裏陸陸續續地湧出許多金胄重甲的官兵，團團地將她圍住。


  蘇芯掙紮了幾下，頭被狠狠地按住，隻能看到官兵黑幽幽的戰靴站成兩撥。此時，一雙橘黃色緞麵秀有孔雀的宮鞋漸漸朝這裏過來，金緋色的華麗的宮裝平鋪在白磚上。緊隨其後的是一雙暗紅色的太監靴子，沉重的壓迫感讓蘇芯越來越不安。


  雷妃盯著眼前這個女子，示意了一下張公公，蘇芯的鬥笠立即被扔在一邊。


  “把她的頭抬起來。”冷冷地一聲，蘇芯瞬時心如死灰。黑衣人嵌起她的下巴，痛得她叫了幾聲。


  雷妃的瞳孔在觸及到她的臉的那一刻，瞬間睜大，連忙後退幾步。張公公扶著她，賠笑道：“娘娘莫怕，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現在看來也不能傷及娘娘半分。”


  雷妃撫著上下起伏的胸口，冷笑一聲：“真的是姐姐，方才可是妹妹失禮了！”


  蘇芯心知瞞不下去，撐著一張笑臉，玩笑道：“哪有失禮，不過是要請我同你團聚，心思急切。”


  雷妃揮手示意，黑衣人放開她，卻重心不穩，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雷妃撚起袖子遮住嘴，低低地笑出聲來：“好有趣。”


  蘇芯麵不改色地坐起，卻不屑看她一眼。金緋色的宮裝迤邐地拖曳著，隻聽上麵娓娓道來：“我的好姐姐，你可知這三年，家裏人掛念你得緊啊？”宮裝在她旁側停下，雷妃刻意彎下身姿，“每年在禁園祭拜姐姐，就連陛下也要同我一起，姐姐，你到底什麽來頭？”


  蘇芯冷笑一聲：“什麽來頭？你去問問張夫人，我一介弱女子何德何能讓她掛念至今！”


  雷妃聽她提起自己的母親，神色微惱：“我以為姐姐‘死’得明白，如今看來，世外仙人的確沒有找過你，更沒有告訴你一切。姐姐如此，且莫怪妹妹無禮！”


  “你，”蘇芯隻感覺到後頸一痛，兩眼昏黑，“彭”一聲倒地。


  雷妃臉色凝重，沉下聲：“張公公，這樣沒用的‘死人’怎麽幫皇上引出世外仙人？”


  張公公思索片刻，搖搖頭，恭敬地福了一個禮：“娘娘莫急，奴才聽皇上說起第五代世外仙人與蘇殤國師的女兒有婚約，這才鬥膽捉人！現在留著她，隻需看管好，奴才隻怕…….”


  他頓了一下，雷妃不耐煩地問道：“怕什麽？”


  “世外仙人找上門來。”


  雷妃抬起頭，神情自信：“既然如此，不如將她放在本宮身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張公公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娘娘這招甚妙！”


  雷妃揮手示意，黑衣人扛起昏迷的蘇芯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