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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阿修羅的故事

  翌日,爆菊花戲院不到天明就忙碌了起來。卯時的天空泛著被雨水洗過的深藍,淡淡的月牙彎還懸在樹梢。


  李綿綿黑著臉站在正廳,把服侍柳柔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叫了過來,彼時這些被喊來的下人才知道自家主子昨晚一夜沒回,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她手裏持著的一節水笙猛地往桌子上一抽,清脆響亮的“啪”,震得桌子上的茶水傾潑出一半。她惱怒地一拍桌案,瞪著這些個下人:“連自家主子去哪裏了都不知道!還要你們有什麽用!”


  下人們都被她嚇住了,一個個悶著頭不敢回答。


  這時,一個穿著桃色短襟的丫頭抬起頭,怯生生地說道:“回李監製的話,奴婢昨晚看見柳東家出門的,像是往西邊的集市走的……”


  李綿綿臉色好了些,語氣輕緩許多,問她:“你是幾時看她出門的?”


  丫頭想了想,懦懦哆哆地回道:“奴婢燒完水出來,已經是酉時半刻。當時大廳裏的人也就剩牡丹小姐和柳東家了……”


  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李綿綿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們現在都下去吧!”下人們聽聞如獲大赦般,走出去的步子都輕快些。


  李綿綿在正廳踱了兩步,頓住腳盤算著,酉時半刻,恰好是她們兩方對峙過後的事,柳子蓮就算再咽不下氣,也不至於丟下她這麽多的同伴一邊賭氣啊。想到這裏,李綿綿突然冷笑一聲,賭氣也不是不可能,柳子蓮不自量力的時候不都喜歡躲到一邊去……隻是她現在賭氣有點不著眼色,今晚上能接待聖上的東家,才是最後的贏家!既然她這麽識趣……那就隻能讓蘇芯的東家坐實了!


  她揣著這占便宜的小九九,轉進後台的排演室。


  說是排演室,實則卻是一個搭在內院的大型舞台,聚燈和鎂光都同大廳裏的別無二致,隻不過這裏隻有戲園子的人才來得了。


  推開梨花木雕門,李綿綿的杏眼略睜大了些,淡藍色的舞台聚光籠罩在舞台上,靜謐如夜的舞台帷幕被輕輕地拉開,這完全將現代戲劇舞台的模樣複製到這裏來了!李綿綿不得不驚訝地看著台下端正坐著的蘇芯,

  太不可思議了,她居然能把特效做得這麽好!

  蘇芯此時感覺到了什麽似的,偏過頭來,恰好撞見李綿綿笑得桃花滿麵的臉。蘇芯略挑了挑眉,刻意隔她一段距離:“別笑得這麽猥瑣,你家王子殿下現在是個女人!”


  李綿綿仿佛沒聽到似的,眯著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圈,弄得蘇芯渾身不舒服,就像被螞蟻爬過一樣。


  “芯姐這麽煞費苦心,不知道這個戲本子能奪多少眼球?”


  蘇芯笑笑,語氣淡淡:“不管多少眼球,隻要能讓當今的皇上滿意,你姐姐我就算得上功成名就!”她突然想起什麽,又問道,“你這麽高興做什麽?難不成……你家唐澄向你求婚了?”


  李綿綿一聽到最後一句就撇嘴了,站起來挑了一個離她近的椅子坐下,一隻手撐著桌子鬱悶地歎出一口氣:“別提那個木頭了!我和他都交往兩年了,我過生日送我一袋番茄,過乞巧節又送我一袋番茄……我都不知道這木頭是有多喜歡吃番茄,弄得我現在看到番茄都怕了!”


  蘇芯隨手拈起一枚小番茄,啪嘰啪嘰地嚼著,李綿綿不覺嫌棄地看著她。蘇芯的注意力又轉到舞台上去了,李綿綿也隻能湊合著這盤小番茄鬱悶地看台上。


  謐藍的光芒是夜的典禮。杳杳升起的繚亂的白霧漸漸散去,鐵鏈拉扯的\"嘩嘩\"聲回應著女人的哀泣聲。


  這時才看清,台中有一個被鐵鏈鎖著的淩亂不堪的女人,金黑交織的輕紗妖嬈地裹著她蒼白美麗的身軀,她是一個快要死去的阿修羅。


  \"奪取我自由的神啊,祈禱你的仁慈照耀我的黑暗,請讓我快活地死去……\"阿修羅虛弱地頹倒在地,虔誠地祈禱著。


  神聽到了她的哀泣,謐藍的空中,女神手撫金色的鑲嵌這寶石的七弦豎琴,聖潔的周身泛著仁慈的金芒。


  神說,仁慈和罪惡並存的阿修羅,我將以仁慈饒恕你的罪惡,你的願望將帶著你的自由快活七天。


  阿修羅接受了神的饒恕,被神送往了人間,七天便是七年。神說,一年之內,你可以隨時離開。


  於是舞台的帷幕輕輕合上,阿修羅來到了人間。


  她往森林走去,一顆百年榆樹留住她,它說,愚蠢的阿修羅,你想要的快活在城市裏麵。


  阿修羅驚訝地問道:\"城市是什麽?\"

  榆樹向往著說:\"你沿著我最粗壯的根一直往前走,隻要你得到金錢,權利,地位,你就會獲得快活!\"

  阿修羅找到榆樹最粗壯的根,一直走,找到了城市。


  繁華熱鬧的皇城深深地震撼了阿修羅,她想,老榆樹說的沒錯,她想要的快活一定在裏麵。阿修羅在皇城裏尋找著金錢,她做過繡娘,挽過漁線……雖然金錢不多,卻讓她非常滿足。


  直到有一天一個來自異域的商人的出現,阿修羅發現自己的金錢並不能讓自己滿足。


  商人拿出一袋寶石,嬉皮笑臉地同她說:\"美麗的女人,跟我走吧!我擁有讓你快活的資本。\"阿修羅接過寶石,遲疑了一會兒跟著商人回了家。


  舞台的光芒變成金色,在商人富麗堂皇的家裏,阿修羅常常感到煩躁,因為商人的妻子時不時地找她麻煩。


  阿修羅同庭院裏一棵紫檀樹訴苦,紫檀樹說,\"可憐的阿修羅,請取下我身上最好的木頭,偷偷做成匣子,把商人贈你的最好的珠寶都裝在裏麵。明天商人帶你出去參加國王女兒的婚禮,你就把裝著珠寶的匣子送給王後,你同她訴苦,也許她就會賜你一個爵位!!\"

  翌日,阿修羅拿著昨天裝好的匣子隨商人進了皇宮,她尋找了一個恰當的時機,接近衣著華麗的王後,將匣子雙手奉上。


  \"美麗的王後,民婦是商人的妻子,仁慈的主給了他金錢卻忘記給他良心,民婦所承受的屈辱已不能讓神坐勢不理。神一樣美麗的王後啊,請賜民婦一條恩路吧!\"

  王後看著阿修羅蒼白的臉色和瘦弱的身軀,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於是阿修羅脫離了商人的家,搬到了王後賜予的女公爵住宅。阿修羅的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看到的花是紅色的,草地是綠色的,夕陽是金黃色的。


  她來到人間恰好一年的那天,丘比特愛之神來來看望她,寂寞的阿修羅,你需要讓你過得更快活嗎?

  阿修羅好奇地問他怎樣更快活?丘比特笑著回答:\"寂寞的阿修羅啊,你已經擁有了金錢和權利,但你的快樂始終是寂寞的。如果你用我送你的丘比特之箭得到愛情,你的快活就會像鮮花一樣綻放,愛情帶來的快活甚至可以超過金錢和權利!\"

  阿修羅決定嚐試愛情,她向丘比特索要了一支愛之箭矢,把箭變成一朵帶刺的玫瑰花,隻有真心喜愛阿修羅的男子才能拿起它。


  舞台上的聚光漸漸蛻變成幽藍色,擁有財富和權力的阿修羅並沒有得到神說的愛情。


  落寞的人兒垂下金色的卷發,黑色的禮服綴滿了閃爍的寶石。戴著臂環的柔荑輕輕撫摸著帶刺的絳紅色的花瓣,她不禁哀歎:“原來人世間的情愛都是孤獨的等待,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太陽,女人隻是襯托他的黑夜,可憐的人兒,可笑的人兒!”她揮退身邊的婢女,獨自繞著花唱起歌來:

  “愛是維納斯的微笑


  阿修羅在祈禱

  維納斯為何不能聽到


  玫瑰花開了又謝


  月兒圓了又缺

  阿修羅在人間沒找到真正的快活

  維納斯”


  唱到這裏,阿修羅一改落寞的神情,妖媚的黑漆漆的眸子閃過一道狠戾光芒,“既然這麽懇求你都不能到愛情,那我,隻能求求你的死對頭美狄亞。”


  美狄亞是複仇女神。美狄亞是一位古希臘美麗的女巫師,一個島國國王的女兒。


  一個王子伊阿宋流落到了這個地方,美狄亞救了他並深深愛上了他。


  伊阿宋要用金羊毛救自己的國家,可金羊毛是美狄亞父王的鎮國之寶啊。


  為了愛,美狄亞背叛家族,偷寶救愛,兩人乘著金羊毛回到了伊阿宋的國家,金羊毛為他們換來了幸福生活。


  她以為這就是天長地久,可她錯了,在美狄亞為伊阿宋生下一雙可愛的兒女後,伊阿宋卻愛上了國王的女兒,他們就要結婚了。象晴天霹靂,擊碎了美狄亞的愛,也擊起了她的恨。


  她讓孩子給新娘送去她特製的\"美麗嫁衣\",新娘一穿上就著火燒死了,國王為救女兒也燒死了。


  剩下負心的伊阿宋回到自己的家來時,正看見美狄亞親手殺掉自己的一雙可愛的兒女,絕望中,傷心含淚乘車飛走。


  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既然愛已不在了,也不能留孩子在世上受苦,這就是美狄亞的作風。


  留下負心的人,讓他在世上獨自悔恨把,與其殺了他讓痛快了,還不如讓他受良心的折磨,這就是複仇女神,美狄亞。


  阿修羅壓抑已久的怨恨召喚著複仇女神。邪魅與美麗並存的女神美狄亞,帶著紅色和黑色的翅膀,一根閃著金光的權杖從月光中走來,慵懶的黑蝶深不見底,一如黑漆漆的天空令人窒息的美麗。


  “你想要一份愛情?可是我並不喜歡沾染這些俗氣的東西。”女神的權杖紅光大盛,一把嵌滿寶石的匕首出現在她的手中,“不過我願意幫你,阿修羅!我隻問你,你真的需要在愛情裏尋找快活嗎?”


  阿修羅虔誠地跪拜,抬起一張絕美的容顏:“最美麗的女神,我願意用任何代價換取快活。”


  女神看著她笑了一聲,嵌滿寶石的匕首瞬間到了她的手上:“愚蠢的阿修羅!”


  阿修羅不可置否地回報一笑:“您的故事不一定是我的故事。”美狄亞的目光輕蔑且優雅掠過她:“如果你要結束愛情,就得用你靈魂的血來祭祀匕首。”


  阿修羅扯掉了絳紅色的花,她輕輕撫摸著匕首,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匕首羅列著七顆寶石閃過一道幽冷的光。


  很快,國王為一直未婚的阿修羅指下一門好婚事,國王最寵愛的小兒子在一次宮廷舞會上邂逅了美麗的阿修羅,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阿修羅的美貌。


  一切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樣,阿修羅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小王子的追求,也漸漸地,漸漸地迷失了自我。


  王子在婚前常常帶著阿修羅參觀皇家花園,甚至了解到阿修羅喜歡美麗的東西,便花費大力氣打造了一座用水晶做出的宮殿。阿修羅覺得這就是快活,這就是丘比特說的愛情,她冰冷孤寂的心照進了一束陽光,隻要有王子出現的地方,那就是快活的。


  她在夜晚撫摸著嵌滿寶石的匕首,安靜而幸福地睡著天鵝絨軟床,快活來得太突然了.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即使他對你不聞不問,即使他的眼裏沒有你

  蘇芯的雙手覆著在結局的最後一頁上,徘徊了許久,然後合上了裹著硬牛皮的劇本,她看著台上那個為了尋找快活的阿修羅,眼睛裏噙滿了冰涼的苦澀的眼淚。


  世上哪一個女子為了愛情不是這樣艱難呢?隻是為了那樣虛無縹緲的一切,燃燒著自己僅有的豆蔻年華。


  此時台下的觀眾都是靜悄悄的,就連來湊熱鬧的粗使丫鬟也被台上這幕漸漸吸引了去。


  台上的阿修羅已經沉迷在愛情中,忘卻了自我。


  晨曦未明,阿修羅卻早早地梳妝打扮,穿上最華麗的衣裝在桃花林裏為一遍又一遍地舞蹈,隻為那裝作不經意的情人驚鴻一瞥。


  旋轉的流動著一腔熱情的輕紗在落英繽紛中絢麗著,

  漸漸地,輕紗慢了下來,阿修羅的王子漫步走來,她驚喜地想要想要擁過去。


  柔美的女子的聲音生生止住了腳步:“這裏真美,王子殿下,很高興能同你一起走過這條美麗的小路。隻是,為什麽要這麽早來看這裏呢?”


  阿修羅驚愕地看著他牽起另一個年輕女子的手,心底滋生出無端的憤怒,她從樹後衝了出來,周圍的樹木以及那對不光彩的戀人全部憑空消失,阿修羅處在一片空白的世界裏,驚慌而焦躁地看著周圍:“是誰!”


  灰蒙蒙的虛空中像是被撕開了一條口子,耀眼的金色,女神手撫金色的鑲嵌這寶石的七弦豎琴,聖潔的周身泛著金芒,她的雙眼像是盛滿湖水的澄澈:“阿修羅,你違背了我的原則。”


  她惶恐地盯著那高高在上的一端,維納斯聖潔的麵龐此時看來卻那麽恐怖,隻見維納斯輕輕按著琴弦,層層的金波回蕩在整個空白的世界裏。


  阿修羅瞪著眼睛,周圍的樹木漸漸地恢複了原形,那對如膠似漆的戀人漸漸清晰地呈現在她的眼底。維納斯空靈的聲音還回蕩在耳畔

  “既然你願意當愛情的囚奴,那麽就該好好接受這個世界的肮髒。”


  王子看到阿修羅的一刻,立即推開懷抱裏的女人,促狹地對著她笑:“阿修羅,她隻是我的表妹。”


  被推開的女人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親愛的殿下,可我也是你的王後。”


  阿修羅努力地克製自己,優雅地挽過王子的手,對著那不甘心的女人微微一笑:“我想您是弄錯了,我和殿下就快要結婚了。”


  “怎麽可能”那女人不甘心地望著王子閃躲的表情,瞬時明白了什麽似的,不再看著他掩麵啜泣起來。


  軟糯的哭聲斷斷續續地敲擊著王子的心,阿修羅看在眼底,冷不防地說了一句:“難道你更願意和她生活在一起?醒醒吧,殿下!”


  王子尷尬地咳了兩聲,正色道:“不,不會!”


  阿修羅因為這件事對他的行蹤也開始上心,時時刻刻地堤防著還有沒有其他的“表妹”來找他。王子一開始還能敷衍過去,久而久之,每逢阿修羅一問,他就不耐煩地回一句:“對,沒錯!我就是想著別人,你預備怎麽辦!你又能怎樣?”


  阿修羅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我會殺了你!”


  王子“哈哈”地笑起來:“殺了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父親,權力最大的就是我,就算我現在說不想和你結婚,我父親也隻聽我的意願,那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的父親?”


  阿修羅惱羞成怒,手上突然顯出一把匕首,對著王子的臉就刺了下去。


  “你”


  王子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匕首穿通了腦袋,台上的阿修羅抱住王子鮮血淋漓的腦袋,突然放聲大笑。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她瘋狂地親吻著王子冰冷的嘴唇。


  被眼前這一幕驚嚇住的婢女失手打翻了果盤,尖叫著跑了出去。


  國王帶著黑壓壓的官兵趕過來,阿修羅還捧著王子的嘴親吻不停,他驚恐地抖著手:“抓住她,抓住她!”


  阿修羅沒有等到愛情開花的那一刻,她戀戀不舍地看著王子殿下的身體被王後顫抖地抱起,眼神空洞到極點。王後哭得聲嘶力竭,她尖長的指甲嵌入阿修羅的肉裏:“你是魔鬼魔鬼!我要殺了你!”


  阿修羅就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國王拉開了近乎癲狂的王後,他扔下沾滿血跡的匕首,哽咽蒼聲:“我的兒子平白無故地喪命,身為父親,我無法饒恕你的罪孽。”


  阿修羅安靜地點點頭,一把沾滿血跡的匕首放到她的麵前,正是美狄亞送給她的那一把。


  “但是身為國王,我不能虐待我的子民,我允許你一個全屍”國王一瞬間蒼老了幾十年似的,“你.用這把匕首自行了斷!”


  她看著匕首,憐愛地將它捧起,捂在心口。一切就像回到最初的起點,她隻是個一無所有的阿修羅。


  是啊,快活夠了,也該結束了。


  如果能用靈魂的鮮血洗滌她的罪孽

  她親吻了一下冰冷的刀尖


  如果她等待著拿走愛情花的那個人

  她閉上了雙眼,雙手反握著匕首

  如果她從未來過人間


  尖銳的刀尖刺破了她的心髒,血肉撕裂的聲音,噴湧而出的鮮血交纏在匕首的血槽裏。


  國王帶著士兵離去,王後哭喊的聲音似乎遠了。


  天明了,黎明灑下第一束光明,桃花林的花兒幾乎全部凋零,落敗的天空中揚揚灑灑地飄零起小雪。


  她倒在血泊裏,死寂的眼睛漸漸蒙上了灰色,沒有人看到她眼角邊溢出的那一滴眼淚融進了雪裏。


  直到灰色填滿了她的眼睛,她才明白,金錢,權利,地位,愛情不過是人間煙雲。


  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


  她想,她還是會選擇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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