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次見美多 啞巴又醜陋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們醒了過來，這時天剛剛亮，但是周圍卻靜悄悄的沒有人。車夫說讓馬兒歇一刻鐘，人也下來活動和方便一下。這時他們已經出了廣州，行駛在通往順德的路上。


  董照勇首先跳下車來，美多緊跟著也撩起車帘子鑽了出來。在看見美多第一眼時，董照勇猛地愣住了。他驚訝的看著那張醜陋的臉，那是一張土黃色的底色上分佈著褐色斑塊的臉。一塊雞蛋大小色斑，覆蓋住右眼外眼角和右側的顴骨，還有一塊是在左臉頰和左側嘴角處，左眼皮上的顏色也略略深了一些。


  面對斑駁的臉，他感到有些恐怖，也有些嫌棄，但是更多的是同情。他伸出一隻手準備扶她下車，可是美多擺擺手，然後一下子就從車上跳了下來。這讓董照勇很是吃驚，因為那時的女子，絕大多數是三寸金蓮。


  隨著美多瀟洒落地，董照勇的眼睛，也落在了美多腳上那雙紫色的圓頭靴子上。「我就猜到是天足，纏足哪能一躍而下。」董照勇心裡想到。


  第二次停車休息時，遇到了一個挑著飲食擔子人。車夫喊住他，讓他煮一鍋麵湯。挑夫從擔子上拎下了火爐、鍋、碗、刀、長凳。然後捅開爐火燒水。水開之後，挑夫右手拿刀，左手拿著早已和好的麵糰，用刀快速的往鍋里削麵。


  煮好的面呈紅褐色，吃起來滑溜溜的，麵湯裡面只放一點點鹽，沒有其他佐料，口味寡淡。


  「老人家，麵湯是用什麼面做的，怎麼這麼紅？」董照勇問道。


  「是雜和面，有小麥面、玉米面、地瓜面、黑豆面、還有榆樹皮面。別看面的樣數多，我做的仔細，很乾凈的，一點也不牙磣。」挑夫認真的說。


  「為什麼不做小麥面的呢？」董照勇繼續問。


  「小爺，那種面，現在只有大戶人家才有得吃。這種雜和面也算不錯了，起碼沒有摻上糠菜。現在很多人家都吃不飽，更別說吃得好了。」說著就要用挑子上的碗，為大家盛湯。


  車夫趕緊阻止說：「我們有碗。」然後在車廂內的一個柳條筐中，取出幾隻碗，又用隨身帶的尖刀，削了樹枝當筷子。


  當挑夫看見，車夫從柳條筐中拿出幾個燒餅夾肉時，頓時睜大眼睛說：「這可是好嚼過，買一個得用一個大子啊，這可比我這麵湯好吃多了。」


  「今天，我這車上伺候的是老太太和少爺小姐，都是嬌貴的人，不比我們的嗓子眼粗，什麼都吃得下。燒餅太硬了，有碗湯好下咽。」車夫說著盛了麵湯，遞給了董照勇，董照勇端著遞給馬車中的美多和奶奶。


  站在車旁的董照勇，既怕外人看見美多，又怕裡面太黑，吃東西不方便。所以，自己一邊吃著，一邊用一隻手，把車帘子撩開一道不大的縫隙，讓外面的光亮照進去。怕美多吃不慣這種麵湯，董照勇問道：「美多，面好吃嗎？」


  沒有得到回答，董照勇就又問了一句。還是沒有回答，他把帘子撩得大了一些，探頭向裡面看了一下。車廂里沒有外面那種明亮，在有些昏暗中，美多的那雙眼睛，顯得格外的明亮，灼灼其華、瑩瑩閃爍。董照勇呆住了，直直的看著美多的眼睛，半響說不出話來。


  「美多一直沒有說話，也許是不會說。」老太太輕輕的說。


  這時，只見美多頭如搗蒜般的點著。董照勇的心突然一窒，悲天憫人布滿心頭。唉！只是如此的醜陋，就讓人難以承受。如何還忍心讓她是個啞巴？老天何其不公。


  馬車再次啟程后，美多拉了拉董照勇的袖口，示意他伸出手掌，然後在他的掌心寫道：「別再為買吃的耽誤時間，早些回家。」


  董照勇又愣住了，他獃獃的看著美多，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幾個信息緩緩的呈現心頭：首先，她懂英語，奶奶剛剛講話用的是英語，她聽懂了。還有，她會寫字。當下可是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是不識字的。再就是，她臉上的斑塊可能是塗上去的，因為吃完東西、擦完嘴之後，櫻紅的唇邊露出了一圈如雪的肌膚。


  這時，看著美多那張堪比京劇花臉一樣的小臉，董照勇已經沒有了悲憫，只剩下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