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白富美和窮小子
這段時間，林月睡在酒店，何俊生睡在梓桐閣的21樓1號。他們都不想回家，都害怕獨自面對熟悉的一切，充滿對方味道和記憶的一切。
而這場低調的離婚，卻逃不過獵奇媒體的窺探捕捉。因為，這是他們見過最離奇的財產分割，竟然有這麼蠢的前妻，放棄一個月後即將上市的愛美物股權。
其實，別說他們，就連何俊生看到林月的分割方案時，也是大感意外的。他還特地和她電話確認。「真的要這樣分割財產？你哪根筋搭錯了？即便你做錯事心懷愧疚，我也不會如此薄情的對你。」
「何俊生，我沒有做愧對你的事。」林月氣急，「多勞多得，清楚算帳而已。」
「愛月科技，月天使投資，月牙公益基金，是我做得更多，可也有你該得的一份。特別是愛美物這部分，雖然即將上市，也不想你在這會兒提股權分割，但可以用其他形式補償你。」
「不用，我有外包公司和光合農場。之前你投資光合農場的2000萬，占股1%，如今還得如數回購。到6月為止，花掉1134萬，利息按照8%上浮。這筆錢，從我們共同財產里扣除掉后，就是我應得的部分了。」
「你這樣算，我們8年感情，像合夥的公司。在理性之外，你曾是我最親的親人。這方案太不合理了。」何俊生想了想說，「這樣吧，股票和不動產部分都給你。」
「我不想要現在住的別墅，捨不得賣，又不願意住。」林月皺眉道，「該怎麼分就怎麼分，各不相欠。」
「既然捨不得，何必走最絕情的一步？我們可以分開段時間，再冷靜下。」
「不。我心意已決。」林月答得果斷。
「婚姻不是兒戲。結婚前我說過，不可能有離婚的那天。」何俊生陷入回憶，「小時候，親眼看到我媽嫁錯人，過得艱辛坎坷，所有委屈都獨自承受，便告誡自己不能重蹈覆轍，而我也的確沒有做過越軌之事。」
「我知道你家裡的事，對你影響深刻。也曾對自己說，不能傷害辜負你。我也沒有做越軌之事，但我和你之間陷入了死循環。」林月很心酸，「解決不了的亂麻，只有斬斷。」
「任何事都有迴轉餘地。」何俊生還是忍不住退讓，他捨不得她，非常捨不得這份感情，「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即使我們互相相信也於事無補。我有病，解決不了的性冷淡。」林月認真的反思過，坦誠承認自己的缺陷，「而你是正常的，有情慾需求的。我滿足不了你，你自然會想從投懷送抱的女孩里尋找安慰，即便這幾年因為自我約束，沒有真正邁出那一步，也是不公平不合理的。但我又會因你的種種曖昧行跡，更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們的關係只會越來越糟。」
「那照這樣說，只有和尚適合你了。但你可能和和尚結婚嗎？不可能！」
「這病如果好不了，我不會結婚。害人害己。」
「真的只是這個原因？」
「對，這個是我們的根源。很多時候，我非常自卑，覺得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林月說出好強的自己從未提及過的緣由，「最初相愛的時候，我勉強正常，那會兒是很美好的時光。後來，我慢慢不正常了，別人說什麼鍋配什麼蓋。我們就像配錯了蓋的鍋似的，連生孩子這種正常女人分內之事，我也做不到。」
「我說過，這些不重要的。現在科技成熟，要孩子只是技術問題，並不是我們的障礙。」何俊生很詫異，林月竟會自卑。
「不，這很重要。」林月咬住下唇，心底有針刺般的痛，「你越說不重要，我越自責自卑。明明別人都可以的事，我卻做不到。俊生，坦白的說。你非常優秀，非常完美。就像在考試一樣，你從80分到90分，91分，不斷的進步著。。。」
林月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想哭，她討厭自己對感情的脆弱。她停頓幾秒，還是坦白說了自己的不自信，
「而我因為這種生理的不正常，感覺自己從80分到70分，再到60分。看著我們的差別越來越大，我壓力更大了。以前不在意女孩子喜歡你，對你好。現在我會在意會氣憤，會胡思亂想。曾經我不理解那些過分看牢丈夫，嚴防小三的女人。現在我理解了，就是那種對彼此差距的恐慌而缺乏安全感。」
「感情不是考試，人心不是算盤。你太追求完美主義了。」何俊生無奈。
「也許吧。總之我特別累，也沒有解決辦法，只能嘗試分開。」
掛掉電話后，林月的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她竟然會覺得自卑，他從不知道，她這麼缺乏安全感。
何俊生回憶起最初兩人相愛時，她是白富美，他是窮小子。當年，林月的一次次抵擋家裡的壓力。她媽媽是大醫院的婦產科教授，收入自然不菲，投資房產和股票的眼光也很精準。她爸爸曾是稅務局領導，雖工資低，但人脈廣，大概她媽的投資有道和這些人脈是有關係的。至於大家庭里，為官的從商的就更多了。
她家親戚早打聽來何俊生背景，父母離異，他媽早年出了交通意外。而他爸，因為故意殺人罪，被判了無期。這樣亂七八糟的家庭成長的孩子，怎麼可能配得上林月？
但那兩年，他從來不自卑。他深信自己賺錢的能力，沒有幾個人，能夠在大學就為自己賺出房子的首付。他更深信相愛就是相愛，階層不對等就去努力，錢不夠多就去掙。而真心實意的喜歡，看見對方就臉紅心跳，感知到對方身上一切美好，那種感覺，是無論再如何努力也不能在另一人身上復現的。愛情是緣分，是天意。
回憶總是開始了就止不住。他愛她，不止外表美和善良。她內心堅強思維獨特，有自己想要追尋的天地。林月不是離開溫室就無法生存的花朵，她成績優秀，放棄畫畫的她畢業自名校。她看好互聯網行業，畢業后從小公司基礎崗位做起，拒絕家裡提供的所有職業規劃和安排好的資源。
他記得，初認識時，她去他的遊戲工作室玩，對他們的手游大感興趣。那時候iphone3用的人還不多，連視網膜屏也沒有。可林月同他一樣預感到遊戲的戰場，將從電腦轉移到手機。人的碎片化時間太多，手機是比電腦更適合的娛樂使用場景。
那天下班，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他第一次牽她的手，他很緊張。
「俊生，你們同事在後面看著呢。」林月害羞得臉紅，她很想抽出手。
「怕什麼？情侶牽手是很正常的啊。」何俊生更緊握住了她。
「我什麼時候答應做你女朋友了？」
「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答應了。」
再後來，他在手游項目賺得風生水起時，做了賣掉套現的決定，還把這些錢全部投入到前途未卜的電商—愛美物上。那時他們感情正面臨最嚴峻的挑戰，林月家裡以斷絕關係要挾她分手。他很擔心，她會不贊同他的決定。
「月兒，這樣做是很有風險，可我想試試。風險越大回報越大。」
「你考慮清楚了？繼續做手游，你能更快實現財務自由。」林月確實擔心。
「手游雖好，但不是我真正認同的。遊戲就是娛樂，能為人們創造多少價值？」
「嗯，那看好的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可我又要開始一窮二白的初創期了，覺得很對不起你。暫時給不了，你家人要求的物質條件。」何俊生也很為難，怕她承受更大壓力。
「沒關係，是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家裡人。家長都希望自己孩子幸福，不用辛苦。我理解他們，但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們相愛，就不會分開的。」
林月看著他的眼光堅定有力。她是他精神上最大的支撐。她理解他認同他，相信他做的一切決定都是對的。
她也以實際行動，踐行著自己的話，不僅搬來和他同住，還成為愛美物不要工資的產品經理。直至第二個版本發布，情況穩定后，她又開始分管外包公司，為開源節流做最大的努力。
何俊生想到過往種種，對林月越發不舍。在他面對困境的時候，她不離不棄的追隨努力。那在她出現問題的時候，他為她做了什麼？
雖然自己口頭上說無所謂，但還是會在某種範圍內隨心所欲。面對感興趣的漂亮女孩，他確實也有動搖的時候。偏偏那些女孩又那麼多。就說最近的離婚，不過才幾天，他手機里已有很多姑娘，打著關心幌子，蠢蠢欲動的探聽。
當然不只是這副長相，這雙風流含情的桃花眼，給了別人有隙可乘的錯覺。
想到林月沒有安全感的痛苦無解。他對這些「關心」有種前所未有的厭惡，也對自己不能做到百分百的好而遺憾。何俊生打開手機，索性把聯繫人好好清理一次，沒有合作關係的，愛來噓寒問暖的女孩，統統刪除。
他像完成了對自己的儀式感，把過去幾年裡做得不好的一次性做到極致。
如果林月只能是個尼姑，那他就做和尚陪她好了。
除非，她愛上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