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家庭日C

  天黑得太早，是冬天的遺憾。


  漫漫長夜，古代那些沒有電視電腦的人們，是怎麼打發過去的呢？林月穿著酒紅色天鵝絨睡袍窩在沙發里想著。她很不習慣，八點不到就換上睡衣。


  「俊生，要不，我們拿一個小時，允許用筆記本吧。」林月實在憋不住了。


  「怎麼？又想工作？」何俊生猜出林月的心思。


  「沒辦法呀，新店的活動方案已經改了好幾版了，馬上要到聖誕節了，今天必須得定下來。明天拿去印海報和展架。」她愁眉苦臉的哀求。


  工作上的事，同樣盤桓在何俊生心頭。本來今天定了兩場約見，一個是他打算挖過來當品牌總監的人選，一個是之前他們投資的在線家政平台創始人。但都在早晨關機時，抱歉的告知對方臨時有事要改期了。而晚上，他本想再好好看看黃婉蘭對市場營銷體系組織架構的規劃，和KPI考核的調整。她之前發來的郵件，並不讓他滿意，他也恨不得馬上打開電腦，處理這些事情。


  可是，這是他們第一個家庭日。晚上一旦開始工作，何俊生知道自己和林月都不會在一小時內完成。


  「不行，月兒。既然決定了今天不開手機不開電腦，就得執行到底。明天早點起來定方案也來得及，印刷可以排在下午。」


  「哎！你呀，真是說一不二，就不能變通下？我半小時就可以弄好了，運營部這會兒肯定加班在改呢，我實在沒心情座在旁邊玩呀。」林月皺起眉，很無奈的央求。


  「你得適應放手的過程。沒有老闆的干擾，下屬做事反而得心應手。他們加班不正好嗎，明早你就能看到方案了。」


  林月覺得何俊生說得也有些道理，她撅著嘴，嘆口氣，歪倒在沙發中，無聊的盯著客廳的銅製吊燈。


  「還不到八點，怎麼平時老是不夠用的時間，今天這麼長呀？」她又抱怨起來。「做點什麼好呢？」


  「你平時不是愛喝酒嗎，今天陪你喝。」


  「啊？」林月吃驚的瞪著眼。何俊生並不像她那樣嗜酒，除了偶爾的假日慶祝，和必須的工作應酬，他在平時生活里幾乎滴酒不沾。


  「好啊，難得你今天有這個興趣。」林月從沙發上起身，總算是為這個漫長冬夜找到了點事做。她走向廚房的恆溫酒櫃，打算挑瓶好酒。以前，林月偏愛甜白葡萄酒，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紅酒在酒櫃里放得越來越多。而且，紅酒複雜的橡木桶味混合各種微妙花香果香的層次，確實比甜白更耐人回味。


  角落裡暖黃的落地燈光，打在沙發的榆木雕花扶手上，泛出圓潤的焦糖色。壁爐的LED屏閃爍橘紅火焰，配著淺灰色菱格紋的羊毛地毯，整個客廳散發冬夜迷人的，巧克力似的醇厚甜蜜。


  「月兒，我發現，電視機也好幾個月沒開過了。」何俊生按下了遙控器。


  「嗯，當初裝修的時候，我就說不用買的呀。樓下有影音室，平時我們倆也不喜歡看電視的。」林月端了個方形白瓷盤放在茶几上，盤子里裝著幾塊乳酪和杏仁。


  「不一樣，電視更像回憶吧。總覺得家裡，必須得有這個。」何俊生突然想起過去，電視里嘈雜的電視劇聲音，新聞的聲音，配合著廚房飄來的飯菜香，是關於家最初的印象。但這個印象並不如大多數那般，是幸福的。林月有些察覺這個話題，會讓他想起過去的沉重往事。她急忙說：

  「要不，我們還是下樓看電影吧，反正也不會看連續劇，電視沒有投影的效果好。」


  「沒關係。擺在這裡，總得用用吧。」他笑了笑，隨手調著頻道，並沒有被回憶影響心情。


  林月拿來兩個瓶身圓闊的紅酒杯擺在了茶几上。她其實也知道，狹窄的波爾多酒杯更適合桌上這瓶2009年的奧比昂紅酒，但她就是從視覺上更喜歡大肚子的勃艮第酒杯。這個完美主義者，在功用和外形的衝突中，總是毫不猶豫的犧牲前者。


  兩人都不喜歡連續劇，看了幾分鐘家長里短的新聞后，何俊生換了台，停在一檔相親節目上。熒幕上的女嘉賓正滔滔不絕的述說自己愛情觀。


  「哎，她長得有點像個人，我們見過的，那個。。。」他回想著名字。


  林月看著這個長捲髮，鵝蛋臉，嘴唇晶瑩微翹的女人，她立刻猜了出來。


  「柳思思嘛，確實有點像。」


  「對，就是柳思思。」他終於對上了號。


  「俊生，你怎麼還記得她啊？」


  「確實還記得。」何俊生轉頭看著林月，故意逗她「怎麼，吃醋了？」


  「沒有。你不是說臉假的人，心也不真嗎？我都好久沒見到她了。」林月眉頭微皺，聽到他提起這個曾投懷送抱的女人，她當然不開心。


  「月兒，看你這個樣子，我覺得特別有趣」


  「有趣？哪裡有趣了？」


  「那天你手機不是沒電嗎，她打給我說你喝醉了，讓我去接你。你猜，後來發生什麼了？」


  「還能有什麼，你不說我也知道，她打什麼鬼主意。」林月的醋意這會兒是真的湧出來了。


  「什麼樣的鬼主意？」何俊生的笑，天生帶點輕佻。


  「行啦，別問了。我就是吃醋了」林月咽下嘴裡的乳酪。她被那雙細長誘惑的桃花眼，看得有些臉紅。


  何俊生溫柔濕潤的嘴唇猝不及防的吻上林月。


  「月兒，你吃的藍紋乳酪？」何俊生突然皺起眉頭，停下了原本打算的動作。


  「對呀，我喜歡這個味道。臭豆腐似的，過段時間不吃就想念，和紅酒也很搭。俊生你也試試吧，我以前不喜歡的，突然有天就愛上了。」林月看他難受的表情，有些開心。


  何俊生舔舔嘴唇，他確實接受不了這個又咸又怪的味道。但林月得意的表情，激起了他挑戰的勇氣。他很久沒和她親熱了，此時，哪怕她吃的是鯡魚罐頭，他也得迎難而上。


  這個出人意料的深吻，讓林月的心軟化了。也許是酒精的催情，也許是今天的放鬆，也許是她確實愛他。他們終於有了次正常的歡愛。


  何俊生很迷戀林月動情的樣子，白皙修長的脖子，腮頰暈染開的潮紅，絲縷長發散在精緻的鎖骨。高挺微翹的鼻樑線條下，是水滴狀的小巧鼻孔，她的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比畫更美。最勾人的是雙眼微眯間的風情，用媚眼如絲形容太準確不過，絲網那般會緊緊纏人的神態。這和她平時高冷節制的樣子判若兩人，如初涉愛河的懷春少女，三分羞澀七分柔媚。


  「月兒，好喜歡現在的你」他貼緊她白嫩耳垂，低聲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