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家庭日-B

  中午，林月做了拿手的白蘿蔔燒牛肉裝在黃色康寧玻璃鍋中。桌上的STAUB南瓜形燉盅里盛著酒釀蒸南瓜，淺金色滾邊的白瓷盤裡疊著整齊的清炒小白菜。


  何俊生本想幫林月一起做飯，但她嫌他笨手笨腳礙事，把他趕了出去。整個上午，他半躺在客廳椅子里看《人類簡史》，他已經很久沒碰過紙質的書了。更可怕的是，很多書他連包裝都沒拆，堆放在書房的大書架上。


  夾雜著八角和香菜的燒牛肉香味，提醒何俊生飯菜燒好了。他放下書，穿過餐廳走進廚房。林月正抬手拿著櫥櫃頂層深處的碗。


  「月兒，我幫你拿。」何俊生個子高，拿碗很輕鬆。


  「噢，不是這個粉色櫻花的，裡面那兩個，金色邊的那種。」


  「好啊，為什麼要這種，不都是碗嗎？」他笑了起來。


  「顏色造型不同呀，今天的菜更配這種。」林月接過他遞過的碗。


  兩人拿著碗筷走出廚房，坐了在榆木餐桌前。


  「月兒，你燒的牛肉真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有秘方？」何俊生好奇的問。


  「沒有呀，大概是牛肉放得多，燒的時間長吧。」


  「就這麼簡單？」


  「對呀，所有的調料都是常用的那些呀。」林月笑了起來，她也很滿意自己這道菜。


  何俊生一邊吃飯，一邊盯著桌上的餐具，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月兒，我今天有個意外發現。說了，你不要生氣。」


  「啊？什麼發現？說吧。」


  「你過於追求完美了。當然，這不是不好啊。我們每次吃飯，你必須配套完整的餐具，形狀顏色和風格，你都會去搭配。」「確實呢，潛意識的有點強迫自己，必須配套，要是這種黃色系的碗碟，突然出現個粉色的，我就完全接受不了。」林月也發現了自己的嚴苛。


  「其實生活就是很隨意的啊，像我吧，根本不在意菜是放在哪裡，只要端上來好吃就行了。你這樣搭配起來，肯定更好更賞心悅目。但從這裡可見，你對自己很多細節要求得非常嚴，總是考慮這麼多，會很累的。」何俊生笑看著林月，他有些明白她的癥結所在。但，也無法改變她什麼。


  總不能對一個總是追求100分的孩子說，其實你做到60分就可以。即使，這麼說了，他也不會把這話當回事。


  「啊，你說得很對呢。我也才發現，對細節的極致追求，真的不止是餐具搭配這點。可是，沒辦法呀，明明知道自己能做好的，怎麼能不去做好呢？」林月無奈的笑了。


  「可以試試放鬆些，隨意些。就算這些金色碟子中，突然出現個綠色的，紫色的，也可能有另一種美感呢。更何況生活本就不是完美。」


  「話是沒錯。。。」林月看著他笑了笑，「但我就是改不了。」


  「好吧，改了也就不是你了。」何俊生並不強求她。


  午飯後，兩人收拾好廚房，去了家附近的荔山公園。荔山是林月小學初中每次學校組織野炊的地點，這幾年被打造規劃成了開放式的大公園。但這處風景宜人，設施完備的園子，何俊生和林月都沒有時間去逛過。這是兩人第一次去。


  冬日的陽光溫暖照耀在身上，三三兩兩的人群坐在草地的緩坡上，曬太陽，吃東西，打牌……即使是樹木蕭條的冬季，也能感覺到歲月靜好的氛圍。他們從東邊的入口上山，走過平緩處的跑道，沿著石板路向上。


  「沒想到這裡修得這麼好，小時候來的那會兒，就是座山，種了很多果樹。」林月一邊走一邊說。


  「所以美景也需要有發現的眼睛，我也不知道這裡修成這樣了。」


  「我們走到山頂看看吧，我記得以前那裡有亭子，俯瞰下面的景色特別美。」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有。」何俊生回想著。


  「有的，高中時在這裡拍了部鬼片。那會兒不是DV剛出來嗎，覺得特別新奇，就糾集了幾個同學組建電影社團。」林月回憶起往事。


  「月兒，你高中時拍鬼片？」何俊生好笑的說，「那現在怎麼看電影從不選鬼片？」


  「人會變的呀。以前覺得拍鬼片有意思。我還記得那時，硬把同桌女生拉來扮演女鬼，專門給她買了身罌粟紅的連衣裙，又找了最白的粉底膏給她塗上。還有唇膏和指甲油，找了好多家商場，才買到我想要的深紅到接近黑的顏色」


  「你那同桌要是現在再看這畫面，得恨死你吧。」何俊生忍俊不禁的笑起來，林月原來從小就滿腦子怪主意。


  「可不是嗎，本來很漂亮的女孩子，在鏡頭裡看著可嚇人了。可惜，這興趣沒有保留下來，又得畫畫，又得準備高考，很快把這愛好丟開了。現在連光碟在哪都找不到，不然還可以給你放來看看。」


  「還真的挺想看看，你沒在裡面演出角色嗎？」


  「沒有，我是導演兼攝影啊。下次回爸爸媽媽家的時候，我再翻翻，可能還在房間的哪個角落。」


  林月牽著何俊生的手，走上山又走下山。這個什麼事也沒做的下午，並不像預料中那樣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