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畫像

  「畫室選得不錯,正對錦江。風景好,創作靈感也更好吧。」何俊生進門后,看到映入眼前的巨大落地窗。


  「俊生,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了?」林月非常詫異。


  何俊生環視的眼光,落在林月身側的巨幅油畫上。他瞪大了眼,這個該死的李冬夏!周圍的牆壁上,竟然全是林月的畫像。


  「李總,你這愛好可真夠獨特的。」他冷笑著,並未回答林月的問題。


  「獨特?月長得美,適合作畫,有什麼奇怪嗎?」李冬夏恨透了何俊生不合時宜的造訪。


  「你這滿牆壁的,全掛著我老婆的畫像,還不夠另類?」何俊生直視著他,眼底全是野獸霸佔獵物的示威。


  「哪條法律規定了,結婚的女人不能被畫?」李冬夏毫不客氣的反駁。


  「李冬夏,你少跟我繞彎子。林月現在是我妻子,以後也是,這輩子都是。你那些鬼心思,好好用在秦沙雲身上。」何俊生的忍耐到了極限。


  「俊生」林月有些受不了這種刺激的話語,她說「畫畫是種不錯的緩解工作壓力的方式。他這樣全掛我的畫像,被人看到是不好,咱們好好說,別扯其他的好嗎。」


  何俊生盯了林月一眼,忍下了心頭怒火。


  「月兒,走吧,回家。」他牽過她的手。


  林月覺得被他觸碰的右手腕,像是被火灼燒的痛。她很清楚他是她丈夫,牽起她的手要求回家,再正常不過。可她更清楚在這時的忽然舉動,更多是故意做給李冬夏看的。她有些惱怒和愧疚自己這個道具似的角色。


  可是,她可以怎樣呢?自己結了婚,還深夜單獨逗留在前男友的畫室,本就不是問心無愧的舉動。何俊生的憤怒不無道理。


  「月,心情不好的時候,歡迎回來畫畫。這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李冬夏感覺到何俊生的憤怒,林月的無奈,和他的心酸。他們都沒有錯,卻都沒有解決的辦法。他只能在道別時再補充一句:

  「門鎖的密碼,19870413,你的生日。」


  「李冬夏,林月畫畫的地方,不勞你費心。」何俊生收斂了情緒,平靜的回頭淡然的回答他。


  而他的內心,卻感到莫名的慌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看來自己對李冬夏的情況,了解得過淺,才有了大意的判斷。光合農場,一開始就不該有對賭。三個月?三天都不該有。


  《Like that》 清脆的節奏感,輕柔的充盈在安靜的車內,緩解了林月和何俊生持續沉默帶來的低氣壓。


  「月兒,今天我說的那句話,太過分了。我向你道歉。」何俊生還是打破了沉默,畢竟自己口出惡言在先。


  「噢,舌頭比頭髮還長的白蓮花啊。這個比喻真貼切,我會好好記住的。」林月盯著前方的白玉蘭形狀的路燈,冷淡的說。


  「你還生氣?我並不是在說你,當時被你追問得太急,只想讓你停止那個話題。對不起,月兒,忘記這句話,好嗎?」何俊生誠懇解釋。


  「不是說我?那是說誰?」林月忽然意識到,大概又和他爸爸有關「算了,你不想提這事,就別說了。」


  何俊生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並未對林月提及過。林月只知道他爸爸多年前因為故意殺人,被判了無期。她隱隱猜測這個事情,和他媽媽有關,但具體情節,她也不願追問。


  「那個男人的出軌對象,叫胡白蓮。」何俊生緊抿的薄唇,微微抖了抖。他身上溫柔的木香也緩解不了此刻給人的冷酷無情之感。


  「那時候,我媽經營公司特別忙。他大概覺得那朵白蓮花,更善解人意吧,兩人鬼混糾纏在了一起。我媽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女人,很快和他離婚了。沒想到,過了幾年,他又後悔了,死皮賴臉的回來,求著我媽復婚。簡直是犯賤的蠢男人。那個白蓮花氣不過,策劃了一場交通事故。這個女人還是有些手段和關係的,出事後一直找不到證據。我當時小,面對這種事情毫無應對辦法。要是現在。。。」何俊生的眼底透著寒意。


  林月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何俊生的過去,比她想象中更可悲。


  「後來,那個男人在一次醉酒之後,和白蓮花大吵一架,他把她推下了樓梯。這也是他們的報應吧,那女人咎由自取,死得其所。」


  「俊生,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抱歉,我之前完全不知道,剛才還那樣逼著你追問。是我太從個人經歷的親情里出發,太主觀了,我不能以我的標準,要求你的態度。」林月很心疼他,也後悔自己剛才不依不饒的逼他和解。


  這樣痛苦的經歷,是種劫難。需要機緣和時間去解開,她怎麼可以強求他?

  「沒事,我以前並沒對你說過這些。我自己,真的很想忘記掉這場事故。他進去后,寄來的信我沒有拆封全部燒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見過他。有些傷害,真的不是想原諒就能原諒。所以,我希望我和你的婚姻,我們的家,是完整幸福的,再不要我們的孩子經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何俊生沒有再說話。


  林月被這沉重的過往,壓得腦子似乎停止了轉動。她一時,也想不出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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