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尊師輕道
陌果收回身份令牌,突覺頭腦一震,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腦中瀰漫開來。
當周圍景色,看上去都變得和往常一般無二,只是更加明晰了幾分。陌果頓時發現,之前進入了某種玄之又玄的頓悟狀態,看待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金光褪去之後,視覺落差才顯得格外明顯。
「金色……」
進化完成三分之一的心念,已經如臂使指。其實陌果隱約知曉了方才頓悟狀態的難得來歷。
那熟悉的金色,正是與拓流焰並肩對抗冰晶魘時,拓流焰所留的一縷神識,凝而不散的真意。只待陌果心念突破,注入最後的生機。
拓流焰的神識,顯然比任何人都來得更為高級。還沒有完全進階到神識,陌果就親身觸摸到了,比之神識更高一層的高深境界,這對她的心境提升大有脾益。
隨著金光散盡,心念回歸,方才的種種獨斷專行,就像黃粱一夢,成為了不可模擬的過往——也許這是神識達到更高境界后,不同思維的運作方式;亦或者,又是拓流焰本身的行事風格。
現在的陌果,想起的只有旁觀那一個「她」的所作所為,短短時間帶來的巨大效益。
無論如何,最終結果是令她滿意的。換取到打掃寒冰玄洞的任務,日後她又能藉助靈霄冰玉床,儘快突破神識。洗凈千帆,頻頻浮現在她心頭的,仍是拓流焰狂傲耀眼的金色豎瞳。
不用問書魂,就知道拓流焰一定還沒有主動聯繫她。
沒有拿出妖法大全,讓自己徒增失望。陌果化思念為動力,投入修鍊。新的道術書籍正等待她去鑽研。
心念電閃,四顧無人,陌果放心地使用了飛狐舞。狐尾虛影極快地驅動著她的軀體輾轉前行,蒞臨飛鴻劍瀑。
「咻咻咻——」
陌果隨意地挑選一把凡器鐵劍,倒提在手中。沉眸靜心,一個飛身步入交錯劍光,在琉光道的第一段和第二段之間肆意穿梭。
一個靈活優美的旋身,手中鐵劍如同飄揚的深栗色長發般,流暢地反手擊打在飛至而來的劍光頂端。清脆的抵擋聲不絕。
很快,由於肉體凡胎用力過猛,凡鐵鑄造而成的劍體邊緣,出現密密麻麻的細微裂痕,在蘊含劍意的劍光打擊下,輕微顫抖。
鐵劍快要不支之際,陌果心念一變,一朵漂亮的劍花挽起,鏗鏘劍鳴聲清越迴響。相比方才空有蠻力和技巧,卻無真氣和奧秘的,華而不實的劍法,多了一重銳實之感。
陌果在回想劍法的練習,一步一步融會貫通畢生所學。只是倩影獨舞,一劍孤鳴,和展桐相伴,雙雙練劍的時候無法作比,總覺得有些單調。
特意施展鏗鏘劍鳴,也是為了和修習同樣功法的展桐有所感應。
看了眼手中已經皸裂的劍身,陌果嘆了口氣。不是凡器不經用,是經不起強健妖軀的揮霍。
難道還沒有開始施展全新的水系劍法,碧波劍訣,就要斷開一截了嗎?為保持練習劍法的一氣呵成,陌果還是沒有猶豫地再進一步,將真氣外放至手心,注入劍柄。
索性,劍身微微晃動,但仍然仿若秋風中瑟瑟發抖的楓葉,頑強地堅持了下來。陌果靈機一動,取出滄菱鏡對著斑駁劍體掃射了一瞬,果然盡數復原。
再無後顧之憂,陌果清嘯一聲,抽空銘記於心的碧波劍訣,猶如海水般流暢地湧進腦海。手中水真氣的輸送源源不絕,跟隨印象中碧波劍訣的起手式,擺開奇異的姿勢。
一道劍光飛射而來,陌果的水真氣轉向隨之一變,以真氣御動鐵劍,長了眼睛似地往後一橫,精準地點散了劍光。
與此同時,劍身卻突然從中爆裂,斷成兩截變為一灘廢鐵。
手中空無一物,接踵而來的劍光,陌果只好藉助飛狐舞躲閃。時不時地取出儲物戒中存量巨大的冰葉子,對擊無法躲過的劍光,安全撤出了琉光道的範圍。
第一次用真氣運行劍系功法,就橫生差錯。陌果並沒有氣餒,這是修鍊中再正常不過的艱難險阻。
挑了另一把鐵劍,陌果再度提劍與飛鴻劍瀑交戰。仔細回想方才出的差錯,到底是真氣外放得不熟練,碧波劍訣的要義領悟得不到位,使得鐵劍脫手,靠真氣依託時,大大失去重心,一擊即毀。
只有不斷實踐和積累,才能找到最適合她的真氣外放頻率,從而完美施展劍法。
「碧波劍訣,水之意源遠流長,寬泛廣闊,真氣當作細流,御劍水心無窮碧……」
好景不長,陌果才沉浸入碧波劍訣不久,就被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蠻橫打斷了。
「什麼破劍法,丟我臉面。」
冰冷磁性的聲音剛剛闖入耳畔,陌果手中揮舞得虎虎生風的鐵劍,就被來者一把扯掉,揚手一扔,飛出一個遠遠的弧度,不見蹤影。
四周接連不絕的劍光,都因為強勢的冰心劍意而紛紛消退。陌果稍一查探星序印記,果然又是景空的紫光,每次到來都擁有如此大的排場。
「幹什麼打斷我練劍?」
景空輕嗤一聲:「你拿的是什麼破銅爛鐵,這也叫練劍?對得起你體內的仙劍星序嗎?」
「管你什麼事,你我互為眼中釘,大老遠跑來找到我,就是為了嘲諷我?你的劍法好死了。」陌果氣憤地瞪著景空。
「我也不想,但還真就關我的事。」
一兩句對話,似乎就能點燃戰爭的導火線。景空和陌果生來八字不合。
以防陌果口中吐露更多讓人不爽的話,景空直截了當地用行動表明了他的目的,一手按在陌果的胸口——
陌果呼吸一滯,本能地後撤一步躲避景空的碰觸。雖然只是徒勞,但就這麼一下小小的反應,對景空的抗拒顯露無疑。
「你躲什麼?」
本是心無邪念,只為取出星序的一個步驟,陌果喜歡他,碰她倒還是她的福分。
這會兒,景空孤冷的劍眉狠狠一皺,陌果引起了他的不快。笑話,他還碰她不能?
「你別碰我。」陌果不快地道。
言畢,景空不但沒有鬆手,反而加重了力道,深吸一口氣忍下暴躁,星目冰冷:「師尊有令,我要指導你修鍊劍法。你最好配合我,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師尊師尊,又是師尊有令。你師尊讓你碰我了?你就是這麼教我劍法?」
一言不合,景空就施壓絕對武力,鐵鉗般的五指讓陌果動彈不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碾壓的痛感已經印出傷痕。
尷尬的部位下此重手,還是如同萬年冰山般坦然自若,也只有景空一人能夠做到。修成冰心劍意的他,恐怕根本沒有把這當一回事。
「頭髮長,見識短。喚出你心口的星序而已。若非星序,碰你我都嫌臟手。」
陌果一聲不吭,死死地皺著眉頭。待景空五指一旋,星序實體從印記抽離,陌果整個身體才鬆弛下來,使勁地用道服長袖擦拭著心口,彷彿這樣,就能讓異樣的觸感褪去一些。
連她喜歡的人——拓流焰都沒有碰過的地方,他景空,又有什麼資格,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犯。不僅如此,還總是冷著一張臉,好像碰她一下,都欠了他八百萬的樣子。
景空修長白皙的手指,仿若疼惜愛人一般,輕輕撫過星序流光四溢的劍身,濺起細碎的星光點點。
不錯,在星序沒有落入陌果之手前,景空和星序也是形影不離的。真是難為了星序,誤選了這樣一個宿體。
陌果斜眼看著景空旁若無人的動作,迫切提高修為的想法如同春筍出頭,一發不可收拾。待到晉陞築基期,她的所有物,就不再有他人能夠染指,包括景空。
「別看了,那是我的星序,不是你的。該還給我了吧。」
景空不理陌果,自顧自地檢測了一番星序所剩的能量。而後,才將星序的劍柄交由陌果手中。
當星序完全脫離了景空的掌控,剛剛被陌果緊握在手,就化作星光散去,逐一倒退回心口的星序印記。陌果攥緊了空無一物的手心,果不其然,抬頭又聽見景空嘲諷的話語。
「還給你了,是你自己沒有能力駕馭它。不要急。既然承師尊之命,要教導你修鍊,我必將用最嚴格的標準苛待你,讓你最快速度達到築基期。」景空著重強調了後半句,咬牙切齒間溢出的重音,任誰聽去都能明白,絕對不是好事。
「不用了,你別找我的麻煩,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你不情我不願,何必呢?我們聯合騙過你的師尊就可以了,你走吧。」
陌果只是單純地不想和景空呆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著難熬的冷冽劍意和感情壓抑。
景空淡漠的神情,彷彿已經把陌果看待成囊中之物,將死之人,他淡淡地道:「這可由不得你,師尊有命,無論你願不願意,都要儘快提升星序宿體的修為。除非你揮劍自刎,那麼就可以擺脫宿體的命運,也能讓彼此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