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深埋的金色種子
紫光遁遠，陌果漸行漸止。醉花林蔭，路邊花開朵朵。叢樹後有靈鶴啼鳴，靈獸園就在對面。
陌果心頭一動，離開了景空，何去何從是她的自由。不如再去靈獸園探訪秋芷，更重要的是尋找雪白小獸。
微風輕拂，吹亂了深栗色的長發。陌果捋順了髮絲望向靈獸園處，耳畔卻有冷不防的一陣陰風飄過。
陌果悚然一驚，極致的危險感瞬間傳遞至心念。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就生生騰挪開兩米，警惕地回首原地，卻沒有任何動靜。
過了三息，陌果僵硬緊繃的神經才鬆弛下來。即使在面臨未知的危險之際，陌果仍然牢記身在蜀山，掩飾狐妖身份。
因此當她第一時間使用出飛狐舞時，才來得及顯露隱隱約約的狐尾虛影，半秒過後，就立刻切斷妖力傳動，使得虛影消匿於無形。不留一點蛛絲馬跡。
眼前一派祥和，寂靜幽深的花間小道，似乎只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卻如臨大敵般一觸即發，過於大驚小怪。
「冰白，剛才可有什麼不對之處？是否有人對我圖謀不軌？」陌果想起了她的另一雙眼睛——冰白的神識，不放心地詢問。
冰白平靜回答：「沒有。」
「哦。我想也是。除了景空，還有誰這麼想不開，和我過不去。」
陌果放下懸心，暗道神經過敏，太過多慮。轉而想起另一個問題。
「冰白，你似乎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待在儲物戒里，是否感到煩悶。」
「其實沒有多久，只是在進入劍玄峰后，沒怎麼說話而已。蜀山掌門劍玄真人，有可能近距離察覺到我的存在。因此我沒有動用神識。」冰白的解釋讓陌果瞭然。
陌果又道：「那景空可不可能發現你的神識波動？整個蜀山，對於我們來說，恐怕都不太安全吧。」
「你知道就好。還不是你的修為太低。趕快進入結丹期，讓我得以恢復四級能量石修為。到時，別說景空能不能察覺我的存在，就連打都打不過我。」
冰白一番激勵的催促，再度振奮了陌果修鍊的積極性。
沒了去靈獸園這等無關緊要的心思，陌果轉身離開花間小道，直奔珍寶峰。
最後一根飄舞的深栗色髮絲，消逝在花叢盡頭。良久，傳來低聲的竊竊私語：「她的反應……」
「展桐，你在這裡嗎？」
數日不至寒冰玄洞，圓月冰盤上積累了坑坑窪窪的窟窿。
陌果小跑幾步，快速拔去了遍地的冰葉子，並用滄菱鏡普照復原。即使四周靜悄悄的，風吹草動連成一片，沒有人跡，她還是不死心地到處呼喊著展桐的名字。
「展桐，展桐……」
幾經呼喚沒有回應，陌果跑遍了乾濕的靈草叢，一個踉蹌停下了腳步。
事到如今，只有找一找寒冰玄洞內部了。她不太相信，這樣一個疏於打理的地方，連窟窿遍地都沒有被修復，會關禁展桐。
但事關展桐安危，她無論如何也要親眼看到展桐無恙，才能安心。如果景空真的不顧及同峰情誼，把展桐關進了寒冰玄洞，以他練氣八層的修為，恐怕此時已經凝成了一尊冰雕。
陌果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握緊冰白的冰刺，踏入寒冰玄洞。呼喊展桐的回聲，如同石子打進清冽的溪流，在洞中不斷響應擴散。
沒有人回應。
陌果又不放心地踩著崎嶇的冰石，四處尋遍，果真不見展桐的身影——景空欺騙了她，起碼展桐並不在寒冰玄洞。這下，真不知是該徹底放心好，還是更加需要憂慮展桐的安危。
那一張冰凌滿盈的靈霄冰玉床，散發出的寒氣使得陌果的心念為之一振，清新振作。彷彿在提醒她，唯有提升修為，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
「冰白，替我護法。」
陌果放下冰刺囑咐了一句，虛空獸的龐大軀體在光影間漸漸顯現。冰白低下虛空之首微微對她點了一下頭。
隨即，陌果利索地翻身躺上靈霄冰玉床。有了第一次鍛煉心念的經驗，陌果對於神識攻擊般的寒氣，早有抵禦準備。儘管艱苦而又漫長難熬，她只是咬牙死守靈台，將心念化作一面勉強算作堅固的城牆。
寒氣扑打撕咬在心念之上，每一下都如同利針刺擊帶來的銳痛。頭腦巨震，也愈發清醒，愈發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修為精進，變強再變強。
正是這樣明確而又清晰的意志，如同為白色無形的心念披上了一層金光粼粼的盔甲，久攻不破，反而越來越堅實，吸取著寒氣攻擊中的能量。慢慢地，白色的心念核心，似乎終於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抹金色。
不是外在的假象金光，而是實實切切的質變。神識的境界，恍惚在那一刻大開半門，經久不閉。
金光流泄，陌果在心念與寒氣的對抗中，不斷地領悟神識的真意，心念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升華。
與此同時，只有冰白看到了陌果心念突破，隨之而來的外在改變。
冰白暗暗點頭，陌果的心志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從一開始對修道之路，抱有猶豫和懷疑，到現在一心向道，明確分工道修與妖修的進度。不用旁人的勸導，就自主要強地修鍊。
道修從練氣期晉陞至築基期，有數項必不可缺的因素。其中有一點就是，培養出堅忍不拔的向道之心。如此，才能攻破漫漫修道路上的種種心境難關。
還是那張清純唯美的面容，深栗色的長發安靜柔順地低伏在肩頭。但觀光潔的額頭中心，閃耀著無形的金光，緩慢而由淺變深，整個人帶來的感覺，都變得與眾不同，更為出塵脫俗。
這一切本是無形之中發生的變化，卻在冰白的橙色幻眸下顯露無疑。冰白眼中的橙光如同飛蛾撲上了火星，突兀一亮。又是那股氣息——陌果身上獨具的，讓人無法自拔的特殊香甜氣息，越來越強烈了。
但是，仍然只有作為能量體的它，能夠感應到。整個蜀山，沒有除了它以外的第二個能量體，會發現陌果妖軀之秘的冰山一角。
金光漸漸沉入眉間，消失不見。終於，在白色心念的核心，被金光代替了三分之一之後，陌果睜開了杏眸，從容不迫地自靈霄冰玉床上翻身而起。
冰白橙色幻眸運轉堪破虛空的能力，看著陌果一氣呵成的動作，腳步一頓也不頓地走向寒冰玄洞之外，原地轉頭對著她道：「陌果，看你精氣神完足的模樣，又突破了。」
「算不上突破，只是一點小進展。不過現在，我終於觸摸到了神識的門檻，清楚地領悟從心念進階神識的方向。剩下只是時間問題了。」陌果對自身的狀況無比明晰，語速流暢，不帶絲毫猶疑地答覆。
對於陌果修鍊心念的道路，冰白無法做過多細緻的指導。畢竟他們妖修的神識，並非專門修鍊而成。只要達到結丹期，修為足夠，心念就會水到渠成地轉變為神識。
曾經，陌果也是一個妖修。現在，陌果不僅擁有妖修強健軀體的資本，更是取得道修超凡神識的專利。兩兩兼具，可想而知，陌果將來也許會成為妖道雙絕的完美化身。
「接下來，你要去哪？」
冰白追上了陌果的腳步，緊跟她嬌弱卻又果決的背影。
頓悟和突破，是修鍊之中，最容易發生大逆轉的兩大進展。自陌果一瞬之間突破后，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本來作為陌果修行路上，半個引領者的冰白，卻下意識地被動跟著陌果。隨著修為的增長，她變得更有主見。
「哪裡能夠有助於修鍊，自然就是我要去的地方。」陌果頭也不回地伸手向後一招。冰白眸光微微異閃，還是手爪一錯，化作一道冰刺回歸陌果的手心，被她收起。
陌果所居住的簡陋茅草屋，所羅門禁已經被景空的擅闖而破壞。掀開垂簾，不出所料，菱音又挺著高挑的身材，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床板上。那目光坦然，神情一絲不苟的冷清面龐高揚，彷彿她才是這間茅草屋的主人，而陌果只是到訪的顧客。
「你來得正好。我們來談談任務的事。」陌果搶先開口，站在菱音面前，居高臨下地舉起身份令牌道，「菱音執事，我不想做出山採摘靈草的任務。我還是繼續打掃寒冰玄洞，因為它能給予的靈石更多，而我也有足夠的能力承擔此事。」
菱音詫異的目光一閃即逝，利落的細眉不爽地一皺。卻更為驚異地發現，以前能明顯感覺到陌果的心念微弱，輕易用神識施壓，現在卻無法有效地從神識上壓制陌果。
張了張嘴，憑著日積月累對陌果的惡劣印象，本想一口回絕，卻咽了下去。無他，只因主導她行事的景空，不知怎麼的改變了心意，要求轉變冷淡態度，對陌果友好平等地對待。
菱音站起身來，高挑的身材優勢，還是勝過陌果一籌。
她接過陌果的身份令牌，清除了採摘靈草的任務信息，隨後遞還給陌果：「那麼就依你所言。希望你和上個月一樣，認真完成任務。」
一開始找進陌果的茅草屋，也是為了洽談任務的目的。眼看提前完成，菱音也不再耽擱，離開了令人尷尬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