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危機重重
一顆散發著淡淡的柔和光芒的分水珠飄浮到了陌果頭頂上方，哧溜一轉，自動揮灑下熒幕將陌果包容在內。四周密不可透的海水，彷彿被外力擠壓一般彈開了一圈，看似陌果仍處於海水之中，實則都與她相隔了兩毫米的距離。
陌果呼吸一暢，因為窒息而帶來的緊張感頓時消除，但是她想到巨尾仍卷在她的腰間，冰涼的觸感直透表皮，不敢耽擱迅速睜開杏眸，看到的就是驚心動魄的一幕——
巨蛇的獠牙宛如一彎血刃，蛇尾將她高高舉起，金色的豎瞳里瀰漫著憤怒的火焰，不要問她為什麼讀懂了一條蛇的眼神，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等等，金色的豎瞳？
陌果從未停止的掙扎動作也停了下來，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條陌生巨蛇的眼睛，瞳孔是黑洞般的豎瞳，眼白部位明明是純正的金色，看上去卻有種金紅色火焰撲面而來的灼熱直視感。
如此獨一無二的金色豎瞳，可不正是蛇王拓流焰的專利。
陌果真的有為拓流焰的生死擔心，可是被蛇尾舉起的尷尬處境，讓她的話脫口而出就變了味：「不就是以牙還牙推了你一下嗎？我還沒生氣你推我呢，你生什麼氣？」
拓流焰主要生氣的不是陌果把他推下海，而是生他自己的氣。他不知道他怎麼會做出這麼不理智的事，竟然不想她受傷，就把針對她的護體妖力自動反彈去除了。他明明知道她會為了他那句「只要傷到他，就放她走」而想方設法攻擊他的。
當然，以後諸如此類的事情不會再發生，更不會再這樣狼狽的被推下海。他高高在上的蛇王，從來都是執掌眾生的生殺大權，說一沒有人敢二，包括她在內。
「生氣？本王怎麼會生氣呢？你算什麼東西，值得本王生氣？」說實話，這是陌果第一次從拓流焰口中聽到如此不客氣而又冷漠的話。他是這麼驕傲的蛇王，大概是對她放下身段太好了點，她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他與眾不同的厚待，直到現在終於觸及了他的底限。
陌果以為之前她對他的態度就很理智，很清醒，可是現在才前所未有的清醒。沒有波瀾的金色豎瞳比怒火勃發更讓她害怕，那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死物。
是的，她就快要死了——冰冷的蛇尾不知何時已經纏到了她的脖頸之上，輕輕一卷，緩緩縮緊……
臉色因缺氧漸漸蒼白，陌果提起一口氣，艱難地道：「小心你身後！」
幽暗的深海之中衝出一片五顏六色的光點，彷彿從靜止的畫中走出了生命鮮活的染料，在蔚藍的基調下暈開濃墨重彩的絢爛漣漪，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海怪，是傳說之中來自海底的吃人妖怪。沒有見過海怪的人，都以為海怪是渾身突起疙瘩，黑黝黝的可怖妖怪，再不然就是黏糊糊滑膩膩，水母一般的軟骨透明鬼物，陌果也是無知世人的一員。今日一見眾海怪，粉墨登場應如是。
那一塊海面變得有些異樣的潮紅，暗潮湧動，如同一隻翻滾的巨獸，海兵緊緊地持著望遠鏡，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突然他大聲叫道：「將軍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哧！」彷彿應和海兵的話一般，海將剛扭頭看到海面的異常，潮紅的海浪就猛地翻起了三丈有餘。「是海嘯。海嘯來了，快關閉所有的甲板水密門。反方向航行。全員趴下！」
「快躲起來。」
「這哪裡是普通的海嘯，這是海怪掀起的滅頂之災啊！蛇王在哪裡，不是他會和我們同行嗎。」
驚恐的呼聲不絕於耳，船上人類一陣混亂，高漲的浪潮堆疊在空中形成了漩渦龍捲風，狂佞呼嘯，速度極快地游移在海面上。
燈籠大的眼睛，長滿利刺的骨架，左下一條鼓脹的畸腿，右上一張黑洞般的無齒大嘴，橫七豎八地自漩渦之中時不時地出現，是聚集的海怪在刻意地促成這場海嘯。
海下，拓流焰早已將還剩半口氣的陌果遠遠地丟到一旁，和五花八門的海怪纏鬥起來。
海怪雖然修為不高，個頭也比不上王蛇之軀，但勝在數量極多，而且極有戰略地騷擾著他，往往一尾拍飛一隻，立刻就有另一隻海怪悍不畏死地沖了上來，一時間他被纏得煩躁無比，又無法脫身。
陌果眼看引戰目的達成，海怪和拓流焰都被互相吸引了去，她又正好處在戰火沒有波及的安全區域，正是她逃亡的大好時機。
陌果頂著拓流焰后一秒殺她，前一秒保她而給予的分水珠，在水波激蕩之中辨認了一下方向，透過尚未浸血的蔚藍色海水看到白色船隻的底部，那是她離開大海登岸的希望，早在餘光看到它們的時候，就定下了這條可行後路。
「到船上，我就安全了。」陌果心裡默念。
分水珠的隔水性僅限在熒幕般透明的雞蛋殼狀護罩中，陌果從中伸出雙手，立刻感覺到大海的擠壓力。
好在她是妖化人軀，身體強度足夠支撐她看似細嫩，實則比練過武功的成年人更甚一籌的手臂快速划動，游向船底。
巨蛇與海怪的戰鬥十分激烈，獠牙一張，前方的海水都隨著妖力的波動而一陣模糊，長長的蛇軀以不可思議的靈敏彎折扭動，猙獰尖銳的暗黑鱗片道道折豎而起，寒光凜冽，矯若游龍的蛇尾上貫雲霄，下搗深海！
海面就像煮熟了的開水般沸騰起來，四處橫飛的奇形怪狀的海怪如同下了場別開生面的流星雨。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儘管陌果兩分鐘的功夫已經游遠不少距離，來自事發中心的一顆流彈仍然以她無法避開的速度沖了過來，直直地向她胸口撞去，巨大的衝擊力擠壓得分水珠的護罩都有些往裡凹陷。
「什麼東西！」
陌果原身是狐，在大海之下能發揮的妖力十不存一，想來那拓流焰也是如此，難怪他掉進海里就變成蛇的形態，還和那些比不上他一根手指頭的海怪打了這麼久。
陌果下意識地就伸出右手對準了那顆炮轟而至的流彈，青刃術的妖力運轉卻比她的思維慢上三分，妖力才匯聚到肩頭，流彈狀生物就狠狠地撞進了她的手心。
劇痛讓陌果眉頭驟然擰了起來，鮮血已染紅一小片海水，她一邊單手加快遊動速度，一邊看向嵌進手心的那隻不明生物。
首先入目的就是扎進手心的冰凌般透明，而又泛著白藍色霧光的錐狀尖刺，接著是一副長滿了尖刺的單薄骨架，除了骨頭沒有二兩肉的骨架子里填充著濃郁的青藍固狀霧。
一股極為不適的吸力傳來，那根扎得極深的尖刺底部仿若活物一般，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上幾根蜿蜒的血絲！
陌果見狀大駭，不能用左手拔這渾身長刺的小怪物，那樣會扎住兩隻手，只能拚命地甩手想要甩掉它。
殊不知那小怪物自被巨蛇拍飛后就一直在掙扎，不知道為什麼在血絲滲入尖刺后，更是掙扎得愈發劇烈了，背對陌果的一雙冒著幽藍青煙的空靈幽瞳人性化地露出一絲絲驚慌，兩人都在想方設法地擺脫對方。
「痛死了，走開！」陌果看到扎進手心的錐狀尖刺無論如何甩手就是不動，血絲卻在緩緩填充，上升，心裡愈發焦急。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可想而知海怪帶來的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是想吸干她的血。而且她發現這根尖刺格外的長，才導致其他較短的尖刺沒有扎到她，那就更說明了它是對方的特殊部位，對方的主要攻擊力。
陌果咬牙舉起左手，攤開手心，第一次嘗試從左位的血脈釋放青刃術：「還不走？那你就去死吧！」
血絲已經滲透到極其危險的高度，將近四分之三白藍色的尖刺都被填滿，它瘋狂地掙動著骨架，表層固狀霧都因為驚嚇化作了縷縷清冷的藍煙飄離。它張了又張虛無不存在的口腔部位，居然發出了一聲實質化的奇異嘶叫。
特殊頻率的音波向四周擴散而去，接收到的海怪無一不停頓了一秒，彷彿收到了號令一般——
大部分遲疑著繼續和蛇王纏鬥，小部分卻是急急掉轉車頭，如蝗蟲過境般蠻橫地擠開擋路的海水，而此時陌果的妖力才堪堪突破至手腕處的血脈。
陌果心下一沉，不能再耽擱了。她翻手又做了個高抬的動作，手心朝上，將凝聚著妖力的皓腕對準了它，青刃術直接從狹窄的腕脈激發而出。
好在強化青刃術威力不小，一記湊效，準確地命中了那根尖刺中血絲與白藍色冰凌的分界線。
只見它斜斜一晃，所有莫名的顫動都停止了，尖刺被十分輕易地拔出，隨著它的一團骨架一齊沉入深海，飆起她傷口一連串的血珠……
同時，一眾來勢洶洶的海怪就像在十字路口拐了個彎，沒有一隻再關注陌果，全都追著那隻小怪物墜落的軌跡游去，沒入深海。
陌果離白色的船底已經更近一步，除卻脖頸和腰間的勒痕，身上卻是再添新傷。沒有從正確的血脈發動威力強大的法術，左手腕不用想都知道暫時排不上用場了。
陌果只好靠著受傷的右手和雙腿踢蹬繼續向船底遊行，明媚有神的杏眼也染上了疲倦，有些黯淡的目光瞥了一眼划動中的右手。
剛才事發緊急沒有注意，尖刺扎入的地方，竟然正巧是刻印著倒五芒星印記的手心右下角處，中心和兩角糜爛泛開血跡，已經在緩緩地癒合，不多時便恢復了原樣。
只是倒五芒星印記那仿若黑夜灼燒的火焰般的暗紅色，已經變淺，帶著些微的斑駁。
「這是……」陌果怔怔地看著那枚倒五芒星，那個與她締結了契約的，美如妖孽的少年在腦海中漸漸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想道，「他現在在幹什麼呢？為什麼契約印記可以修復這麼深的傷口？契約有保護的力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