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下下策
陸汲遠側目:「說來聽聽。」
「你既擔心那丹藥會對皇上不利,去把它偷來扔掉便是,何必苦口婆心多費口舌!皇上知道后頂多龍顏大怒,你如今不也頗不受待見嘛,兩害相較之下,讓皇上龍顏大怒或許更好。」
不得不說江子淵這主意有點餿,卻也直接坦率,一針見血。
陸汲遠此前的確是太過在意,故而諸多顧忌,以至於畏首畏尾,搞得自己心煩不已。此刻他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如此放下一樁心事,他轉而問起別的事情:「徐王府的案子,你進展如何?」
江子淵坦然一笑:「是個好案子,卻無需那麼著急。你怎的對它生了興趣?」
陸汲遠:「徐王府的三公子,說是得到徐王妃默許,追著我們到了巴蜀,就為了拿小晚回去助他破案。」
江子淵頗有些驚訝:「追到巴蜀去了!那他如今人在何處?」
陸汲遠搖搖頭:「我們故意避著他悄悄啟程的,想來他或許會去半山縣尋小晚吧。」
江子淵一開始聽到陸汲遠說「小晚」,還以為是聽錯了,故而沒有在意。但此刻,他又提起「小晚」,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了。
於是他轉移話題,開始八卦起來:「小晚?你們進展到何地步了?」
陸汲遠臉色微紅,輕揚嘴角,笑而不答。
說起來,他以前把江子淵當做玩伴,從小一起玩,一起競爭。表面看似乎各不相讓,你行我素。然而心底里,他是把江子淵當成兄弟的,儘管江子淵家世一般,尤其後來他家道中落,就更是鮮有人問津。
可陸汲遠卻把他當成了真正的朋友,無關家世背景,亦無關兩小無猜。即便他隱約知曉,江子淵對他的好,有一小部分是因為他如今的王爺身份,但這是人之常情,不妨礙人際交往。江子淵就像是另一個可靠的兄長,在必要的時候,可商可量。
江子淵卻想入非非,望著他的目光格外促狹,嘴上也開始調侃他:「本官猜想……」
陸汲遠急忙打斷他:「廷尉大人猜的不錯,正如你所想。」
江子淵:「本官還沒說呢!」
陸汲遠似乎麵皮太薄,受不得這種氣氛。
江子淵很有分寸,頓時收斂不少。言歸正傳的繼續先前的話題:「罷了,看你臉皮薄,本官就放你一馬。至於徐王府的案子,當真無需著急。你好好當你的王爺,其他的莫要牽扯,在本官有喜時錦上添些花,在本官有難時雪中送點炭,如此便最好不過了。」
陸汲遠搖頭失笑。
再喝完一盞茶,他便告辭離開,獨自回了王府。開始準備夜行衣,並取了銀兩,吩咐府里的管家去打點一些必要的關係,隨後躺下休息,為今晚的夜探皇宮做充足準備。
夜深人靜時,皇帝寢宮。
啟帝躺在高大奢華的龍床上,他的身旁就有個精緻的玉制托盤,托盤裡放著兩粒丹藥,一粒艷紅色,正是他先前一直服用的風茄丹丸;而另一粒卻是乳白色。
兩味丹藥,味道香醇,極其使人著迷,啟帝望著這兩粒藥丸,神色如水,猶如望著心愛的姑娘。
待沙漏的指針指到亥時,他便可以享用這讓他欲罷不能的丹藥了。
此時夜深人靜,啟帝格外的興奮。當陸汲遠繞過御林軍,躲過宮侍,來到寢殿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令人難受的情景:啟帝神情癲狂,如珠似寶的撫摸著身前那一紅一白的兩粒藥丸。
陸汲遠故意加重了腳步,啟帝聞聲抬頭,見是一蒙面黑衣人,即刻當成了刺客,就要大喊大叫。他急忙出手,制住啟帝的穴位,隨後取下面巾,露出真容。
啟帝見是弟弟陸汲遠,雖尚有餘怒氣,但神色不再那麼緊張,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陸汲遠滿臉歉意:「皇兄,得罪了!汲遠絕不會傷害皇兄,只是有話要說,不得已而為之。」
啟帝被點了啞穴,根本說不了話,此刻眼神不善的表達著他的惱怒:還不快給朕解了穴!
陸汲遠看懂了他的意思,繼續開口道歉:「皇兄請恕罪,待汲遠說完,自會給皇兄解穴。」
啟帝自知無效,便平靜下來,等著他的下文。
「謝皇兄!」陸汲遠見啟帝神色緩和,心知有戲,就按早已想好的台詞,娓娓道來:「皇兄可知,為何汲遠要這副打扮來見皇兄?」
他接著又自問自答:「汲遠幾次求見皇兄,都沒有機會把實情告知皇兄。皇兄可還記得,早先讓汲遠去查探海魚一事,想來皇兄當時只是一時興起,擔心汲遠因為杏芳一事心中積鬱,故而找點事讓我去做。但我這一次,卻是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啟帝果然被吸引,靜靜聽著他繼續說道:「運送到宮裡的海魚,來自尚海,尚海里魚類繁多,但魚群聚集地,是在一艘沉船處,我無意中探入了沉船,沉船里有一件儲藏室,室內滿滿的蟲卵,蟲子成型后鑽出來,再去吃船板上的白骨,吃完了,就即刻變成海魚形狀。皇兄先前吃的海魚,便是這種不知其名的蟲子。之後我便著人把那沉船給毀了。」
啟帝神色有異,卻並無震驚之色。
陸汲遠心一沉,皇兄這種表情,明顯是早就知道此事,而且很可能,傳播此事的人,添油加醋不少,甚至藉機惡意挑撥了一番。這人著實可恨!
但此刻,坦白和挽回皇兄的心意方是緊要。
他繼續解釋:「去尚海的途中,有一處名曰沛家村的鎮子,那裡的人全部神情癲狂,見人就咬,猶如牲畜。他們是被人操控了。我的同伴曾告訴說沛家村的人,他們一直在吃著一種紅色的丹藥,就跟皇兄每日服用的一般無二!」
啟帝此刻方想起他那兩粒未來得及服用的丹藥,他瞥了眼沙漏,還差一刻,就是亥時了。
陸汲遠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方發覺那玉托盤裡除了紅丹丸,還有一粒白色的丹藥。
他撇下啟帝,急忙起身上前拿起白色丹丸,它的問道很香醇濃烈,他只聞了一下,就覺得頭暈目眩,十分不舒服。
陸汲遠把兩粒丹藥置於手心,回到啟帝跟前。耐心解釋:「這顆紅色的丹丸,是由風茄所制,而風茄俗稱曼德拉草,它可使人麻痹,併產生幻覺。皇兄吃完這丹藥,可覺得有什麼異常?」
啟帝淡淡看著他,無波無瀾。
陸汲遠的心沉到了底,他終於解了啟帝的啞穴。
然而啟帝衝口而出第一句話就讓陸汲遠徹底失望,他說:「朕就當你今夜從未來過,你退下吧。」
陸汲遠不死心的還想說點什麼。
啟帝看了眼沙漏,制止他:「把丹藥放下,朕該服藥了。」
「皇兄,你醒醒吧。這種葯只會害了你!」陸汲遠氣的把丹丸擰的粉碎,然後拋入沙漏中。
啟帝望了眼混入沙漏中的丹藥,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再不退下,朕就喊人了。」
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陸汲遠無計可施了,只得使出下下之策。
他自隨身布袋中取出一物,啟帝見狀,立即嚇的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