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韓驪華拉著那產婆過來,王弗苓見了一把將方才給李氏接生那人推到一邊去。


  王弗苓接應韓驪華帶來的人:「勞煩您好好給看看,疼了好一陣也不見有動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產婆一聽出了問題,半分不敢怠慢,慌忙來到榻邊查看。


  片刻之後,她急道:「快快快,取些滾水來,口子沒開夠怎麼生?」


  王弗苓趕忙讓吉春去辦,而後故意將方才那產婆擠了出去。


  吉春速速取了水來,那產婆從自己到來的箱子里取出一個小瓶子,兌水一碗,端來讓李氏服用。


  王弗苓不疑有他,去給產婆搭把手,兩人把葯給李氏灌了下去。


  那產婆道:「還好來得及時,要是再多一會兒,只怕母子不保。」


  說著,她擦了擦汗,開始繼續忙活。


  吉春就在一旁,王弗苓湊過去耳語:「把曲娘子和那產婆看好,一個都不準放出去。」


  「是……」吉春會意之後,就去了屋門前守著,她今日不會讓任何一人溜走。


  曲娘子面色如常,私底下卻不甘心,拳頭緊緊攥著。


  她看向韓驪華,眉頭月皺越緊,她萬萬沒想到,最後讓她功虧一簣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女兒。


  韓驪華察覺到曲娘子的注視,她縮了縮腦袋,不敢抬頭看她。


  曲娘子氣不過,將她拉了過去,雖未說話,卻滿眼質問。


  韓驪華就是不吭聲,就是不看著曲娘子,可把曲娘子給氣壞了。


  她轉念一想,韓驪君既然都讓驪華找了產婆來,多半是知道了些什麼,她開始擔憂起來。


  蟄伏了這麼久,她還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韓家人撕破臉。


  這時李氏突然叫喚起來,一個勁的說疼,王弗苓急切的問那產婆:「究竟怎麼回事,你那葯有沒有用?」


  那產婆成竹在胸:「放心吧,這個時候可以開始了,疼是正常的。夫人身子有些小毛病,所以生產會比常人慢一些,可是孩子等不得,所以我就給夫人吃了寫催產的藥物。」


  她說完就湊了過去,讓人把榻邊圍了起來,然後掀開褥子探頭進去看,一個勁的催李氏用力。


  李氏疼得滿頭大汗,手抓在床沿上痛苦不已。


  王弗苓伸手過去給她抓著:『「您抓著我的手吧,別被木屑戳傷了手指頭。」


  李氏抓著王弗苓的手,因為疼痛的原因異常用力,捏得王弗苓也生疼。


  她好像能感覺到李氏的痛苦,因為她真的太用力了。


  這個時候,大母才從前院回來。


  她急匆匆的進來,見換了個產婆就問怎麼回事。


  孫氏道:「也不知方才那產婆是從哪裡尋來的,我一開始便覺得她半吊子,還真的一點都不假。若非驪華又尋了位產婆過來,只怕嫂嫂這胎是保不住了。」


  「什麼!」大母臉色一變,瞪了那產婆一眼。


  產婆心虛的低下頭,為自己辯解:「我之前也想到了什麼原因,還沒開始實施,她們就尋了另外的人來,這還真不能怪到我身上。」


  孫氏白了她一眼,懶得跟她多話。


  大母聽見李氏的慘叫,也顧不得去問責,而是上去看李氏的情況。


  這個時候,產婆欣喜的喊了一聲:「出來了出來了!腦袋出來了!」


  大母面露喜色,過去看了一眼,直順氣:「蒼天保佑,蒼天一定要保佑母子平安。」


  話音剛落,孩子呱呱落地,哭喊聲響徹整個屋子。


  產婆臍帶處理了,便讓人上溫水,給孩子洗一洗。


  屋裡的奴僕們忙了起來,七手八腳的給那產婆遞東西,兩三個人出去端了熱水來。


  王弗苓遠遠的看了那孩子一眼,皺巴巴的小人兒,眼睛都睜不開。


  她突然想起從前兄嫂生育之時,她專程出宮去探望,親眼目睹兄嫂生下孩子。


  那孩子是王家唯一的血脈,王家人將其視作珍寶,王弗苓也對其疼愛有加,出生的時候便賜了他許多的珍寶。


  固然一個孩子用不上那些,但王弗苓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表達心中的喜悅。


  可是那孩子命不好,偏偏生在了王家,最後陪著王家一起埋骨黃沙。


  她扳著手指頭算了算,王家出事的時候,那孩子還不足一歲,在襁褓之後死去。


  一時出神,王弗苓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他們都把那孩子清洗出來,裹好了。


  大母喜笑顏開,將那孩子摟在懷中視若珍寶。


  產婆也笑得開心:「可喜可賀,是個男孩。」


  王弗苓心裡的大石頭頓時落下,果然是上蒼眷顧,李氏終嫗有了傍身的人了。


  大母更樂得合不攏嘴:「明日我便去歸元寺中還願,之前在寺中許下願望,如今實現了,理應去走一趟。」


  孫氏在一旁冷眼看著,她固然不希望李氏去死,可她也不希望李氏憑藉著這個兒子佔盡風光。


  看著那手腳動個不停的孩子,孫氏便覺得難受,她的厲笙,她的厲笙怎麼就成了那個樣子呢?


  孫氏心有不甘,也看不得這屋裡其樂融融的景象,便要走。


  吉春在門前守著,見孫氏要出去,便將其攔下:「二夫人怎麼就要走了?」


  她故意說的大聲,驚動了沉浸與喜悅之中的大母。


  大母回頭看了孫氏一眼,臉色不太好:「急什麼?多待一陣委屈你了?」


  孫氏不言不語,折回去繼續受罪。


  大母從喜悅中清醒過來,便想起方才接生時候聽聞的話,她看了看曲娘子與那產婆,對那產婆道:「你,跟我過來。」


  產婆有些心虛,但還是跟著大母出去了。


  大母帶著產婆走到門前的時候,她回頭又看了一眼曲娘子:「你跟過來幫個忙,讓阿君在這裡候著就行了。」


  曲娘子福身一禮:「是……」


  王弗苓看著曲娘子與大母一行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疑惑。大母一向看重李氏肚中的孩子,曲娘子想要對其動手,依照大母的性子,應該是直接讓人將其拿下才是。


  大母今日的作為讓王弗苓覺得不可思議,更多的是猜疑,難道大母與曲娘子之間還有什麼牽連?

  給李氏接生的產婆手裡還抱著孩子,嗚嗚的哄著。


  王弗苓先將疑惑拋到一邊去,當務之急是要李氏康復,孩子平安無事。


  在王弗苓看不到的另一邊,大母把那兩人帶出去之後,二話的不說的讓人將那產婆扣押起來,關在雜屋之中。


  而曲娘子,大母將其帶到自己房中談話。


  這已經是大母不知第幾回將曲娘子請到房中來,平日里大母對她是嚴聲喝令,可到了這裡,大母卻諸多無奈。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開肯放過韓家?給你金銀錢財你不要,給你豪宅府邸你也不要,你究竟想做什麼?」大母是真的急了,說話的時候都忍不住顫抖:「韓家哪裡對不住你?你倒是說啊!」


  曲娘子面無表情,甚至都不曾看大母一眼:「人在做,天在看,我要的只是韓家斷後,以泄我心頭之恨!」


  「你瘋了!你真是瘋子!」大母氣得發抖,指著曲娘子語無倫次的道:「作孽!你這是在作孽你知不知道?我……我不會讓你得逞!」


  曲娘子笑了笑:「可以,您大可讓人將我處理掉,反正我也不怕死。但是您這麼做之前要考慮清楚,那些證據都被我交給了別人,只要我死在韓家,你們也不得好死。君上對先皇后的惦念之情您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當年的隱情,韓家別說留後了,怕是半根毫毛都留不下。」


  一直在韓家作威作福慣了的大母,在這個時候露出無奈、痛苦以及.……乞求之色:「韓家不能因為我的錯誤而亡了,算我求你,求求你發放過韓家,往後你不管要什麼我都給你,哪怕是韓家所有的家當。」


  「我要你的家當做什麼?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那你要什麼?」大母急切的問。


  曲娘子沉默了片刻:「我要韓家人懺悔,要韓家人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大母以及到了要崩潰的地步,她真是後悔當初讓韓二郎納了這樣一個妾氏。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大郎是你的夫君,阿華是你的女兒,把韓家弄垮了,他們要置身何地?」


  曲娘子義正言辭:「郎君與我沒什麼情意可言,阿華是我的女兒,也是韓家女。這些與我跟韓家的大仇相比,實在微不足道。若不是你們,恩公不會死,我的父親母親以及弟弟、弟妹,都不會慘遭不測。要怪就怪天意弄人,非要把這些恩怨情仇按在我與韓家之間。」


  大母深呼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能平復。


  她思及當初曲娘子未入韓府之時,那會兒曲娘子的弟弟乃一介寒門,但天生才學,是塊讀書的好料子。


  可這樣一塊好料子卻選了王家,成了王家的門生,並且一路扶搖直上,成了王丞相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那時韓家會想結這門親事,無非就是想著能靠這層關係把曲娘子的弟弟拉攏過來,為之所用。


  但誰也沒想到,那後生柴米不進,就是不肯投奔韓家。大母那時就已經後悔了,責怪大公太過魯莽,輕易便將這女子納了進來。


  起初曲娘子倒是一門心思在大郎身上,對大母也是孝敬,大母見她本分也就懶得過問。


  這一切是從王家倒了的時候開始的,王丞相一家滿門故去,君上徹查黨羽,頭一個開刀的就是曲娘子的弟弟。


  自從那之後,曲娘子便將自己關在房中很少出門,再後來就變得越來越沉悶。


  大母當時見她並沒有不本分,雖然有些疏遠,只要不動歪心思便成。


  可是大母想錯了,曲娘子的沉悶只是卧薪嘗膽,她最終拿捏住了韓家的短處,一直以此要挾。


  時至今日,大母都沒有辦法動曲娘子,因為她手裡拿捏的東西,能在頃刻之間讓韓家去之不復。


  大母面對這樣的威脅,根本不敢把曲娘子怎麼樣,但她也不會向曲娘子再低頭:「我動不了你,但你也休想動韓家半分,既然說不通,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誰本事更大。」


  曲娘子冷笑一聲:「那就勞煩您看好自己的乖孫兒,省得一不留神便出了岔子。」


  大母氣不過:「不必你操心,我自己的孫兒,我自然誰去護著。你可以出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的嘴臉。」


  「正好,我也不太想看到您這副嘴臉,咱們既然相看兩厭,往後還是少見面的好。」說罷了,曲娘子便從屋裡出去,趾高氣昂的跟本不把大母放在眼裡。


  李氏生育之後太過勞累,一直睡著。


  大母早已讓人找了乳娘過來服侍,新生的孩子正被乳娘悉心照料著。


  王弗苓不讓乳娘離開,非要把孩子留在這屋裡,讓人將搖籃弄到這裡面來。


  乳娘不敢怠慢,什麼都照著王弗苓吩咐的來做。


  大母再次來到李氏屋裡的時候,天都已經暗了,她頭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孫兒。


  見那孩子好端端的躺在搖籃中,大母長舒一口氣,對那乳娘道:「你要寸步不離的照看好小郎君,若是出了半點差錯,你就等著小命不保!」


  那乳娘低著頭連連道是,顯得很怯弱。


  王弗苓看在眼裡,心中卻覺得不安,乳娘帶孩子少說兩年,她這副怯弱的德性,怎麼能將孩子護好呢?

  她將這件事情牢牢記在心裡,想著要去尋個更可靠的。


  大母問了幾句之後,到榻邊來看李氏,見李氏還在睡,便與王弗苓說:「阿君,你先去歇著吧,晚上我會讓人守著的。」


  王弗苓卻道:「無妨,祖母若真心疼我,便讓人給我在這屋裡搭個鋪,我想守著母親。」


  若換了從前,王弗苓是肯定不能再這裡面住的。但現在李氏在小月里,韓大郎肯定不便接近,這倒給王弗苓創造許多便利。


  大母想著,她既然是李氏的女兒,怎麼都不可能存二心,所以答應了王弗苓。


  再者,方才曲娘子說的那些話都讓大母心有餘悸,她覺得留王弗苓在李氏身旁是最為安全的。


  「准了,我這便讓人給你準備。」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