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沈佳蓉的安排（蘇家人的結局）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自從蘇振東入獄，蘇家垮台之後，之前交好的親朋好友，對他們可以說的上是避如蛇蠍，蘇少宸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呆在國外的，再加上他的個性，根本就沒能像賀子昱那樣，交到出生入死的朋友，徐秀珍和蘇文怡都在國外，所以他的喪事，沈佳蓉主動辦了，賀子昱擔心她難過，所以大多的事情，其實都是他在一手操辦。
蘇少宸出事之後，沈佳蓉給蘇振東打了個電話，要到了徐秀珍在美國的聯繫方式，給她打電話通知了這件事情，電話那端，是長久的沉默，對於徐秀珍這樣愛子如命的母親來說，這樣的消息，無疑是天大的打擊，徐秀珍肯定是悲痛的說不出話來了，沈佳蓉見她沒反應，給蘇文怡打了電話，和徐秀珍一樣，她也沉默了，不過只是片刻，痛罵了她一頓，然後便是歇斯底里的痛哭聲，蘇少宸對這個妹妹，一直是關愛有加的，兄妹兩的感情，也一直都很好，所以她有些時候會想，要是自己有個哥哥該有多好，至少應該不會和沈舒雅那樣，針鋒相對，水火不容吧。
蘇文怡是在事發后的第三天才回到國內的，和徐秀珍兩個人一起，這些事情，都是賀子昱一手安排的，這讓沈佳蓉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她和賀子昱是夫妻沒錯，但她清楚，這世間，像他這樣的丈夫太少了，不過現在，蘇少宸人都已經過世了，前塵往事，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她和蘇少宸之間，雖說不上兩小無猜，但也是青梅竹馬，他用最殘忍的方式拋棄了她，卻也讓她找到了幸福，單就這件事情，沈佳蓉從來不曾怨恨過，之於外婆的事情，現在蘇家已經破產了，蘇振東也進了監獄，兩個人也算扯平了，說起來，沈佳蓉覺得似乎是自己，虧欠了蘇少宸，那樣寶貴的生命，怎麼可能不歉疚呢？
送走蘇少宸的那天，天氣並不是很好，陰沉沉的，風還很大，沈佳蓉將自己全副武裝，還是覺得好冷。
蘇家之前住著的別墅已經被拍賣了，還有其他的固定房產也都一樣，所以將蘇少宸從醫院的太平間接出來之後，就一直停放在殯儀館內，蘇家，已經成為S城的過去，蘇少宸過世的消息，也沒幾個人知道，葬禮是從簡的，其實一直以來，蘇少宸都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他和沈佳蓉一樣，都愛靜，沈佳蓉一度很奇怪，這樣的人，當初怎麼可能會被沈舒雅迷惑呢？
沈佳蓉由賀子昱摟著，早上九點半左右，殯儀館內，送蘇少宸最後一程的人沒幾個，沈佳蓉覺得，這是她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冷清的送別了，沈佳蓉一行，有不少人，張敏賀飛鄧金鵬他們也來了，還有酒酒悠悠她們，事情大致的經過，是賀子昱和呂靜說的，他們之前和蘇少宸還有蘇家，都沒有太大的關聯，這次來，不過是沖著蘇少宸的救命之恩，事情發生之前，他們一直都不怎麼待見蘇少宸這個人，但這次，卻是感激的，對他們任何人一個人來說，佳佳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張敏他們最先進去，給蘇少宸上了柱香，出來的時候，再三叮囑賀子昱好好照顧沈佳蓉，就各自回去了，雖然蘇少宸發生了這樣不幸的意外，很讓人扼腕，但是喜帖都已經發出去了，很多東西，也都已經準備好了，這個時候，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參加完這邊的葬禮之後，他們就要回去準備婚禮的事情。
一段時間沒見，徐秀珍和蘇文怡都消瘦了許多，兩個人都十分的憔悴，因為悲痛，看起來無精打採的，蘇文怡扶著徐秀珍，徐秀珍靠在蘇文怡的懷中，臉上都是淚水，這次的事情，蘇文怡似乎成長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似的，刁蠻任性，見誰都抬著下巴，趾高氣揚的，尤其是她對韓以風的態度，剛剛韓以風進來的時候，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收回了視線，垂著腦袋，似乎實在落淚，還有蘇振東——
看到蘇振東的時候，沈佳蓉微微吃了一驚，然後緊緊的握住了身旁賀子昱的手，賀子昱回頭看著他，沈佳蓉對著他扯了扯嘴角，她知道，這些事情，都是賀子昱安排的，蘇振東是蘇少宸的父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已經是很悲慘的事情了，總應該讓他們見最後一面的，而且，這應該也是蘇少宸想看到的吧。
「沈佳蓉！」
徐秀珍看到沈佳蓉，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蘇醒了的雄獅，猛地推開蘇文怡，指著沈佳蓉，朝著她的方向，有些瘋狂的跑了過去。
「媽！」
蘇文怡驚叫了一聲，從過去制止。
「你這個掃把星，是你害死我家宸兒的，你還我兒子！」
徐秀珍怒不可遏，邊跑邊叫罵著，那雙盯著沈佳蓉的眼睛，紅紅的火焰跳躍著，所經之處，彷彿是要在她的身上灼燒出一個個洞口來。
沈佳蓉沒有說話，賀子昱見徐秀珍像個瘋子似的，來勢洶洶，忙將沈佳蓉護在身後，候在外邊的韓以風等人聽到聲音，急忙跑了進來。
「你還有完沒完，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這件事情和佳佳無關！」
蘇振東本來是站在一邊的，看到徐秀珍發飆，蘇文怡一個人根本制止不住，跟著上去幫忙，抱住了徐秀珍，但是徐秀珍卻不肯罷休，蘇振東抱著他她的腰，將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徐秀珍倒在地上，看著蘇振東，又看了看沈佳蓉，哭出了聲。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因為你那破公司，事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的宸兒，我可憐的孩子。」
徐秀珍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出聲，一字一句，都透著濃濃的悲哀。
沈佳蓉看著徐秀珍，以前總覺得這個女人刻薄自私，可現在看著她這個樣子，卻不免心酸，身為母親，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將兒子養大，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誰能承受得住？
「怪誰？蘇少宸之所以落得這樣的下場，最大的責任就是你！你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別人？」
韓以風站在沈佳蓉的另一邊，看著地上像個潑婦似的徐秀珍，不滿的斥責出聲。
徐秀珍這樣的女人，他簡直受夠了。
沈佳蓉看了韓以風一眼，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閉嘴，徐秀珍現在已經夠難過了，沒必要火上添油，韓以風看著坐在地上，已經停止了哭泣的徐秀珍，甩開了沈佳蓉的手。
「難道不是嗎？徐秀珍，你除了會溺愛驕縱孩子，你還做了什麼？你捫心自問，對蘇少宸和蘇文怡，你的教育方式是對的嗎？自以為是，淺薄無知，說的就是你！」
在韓以風看來，這件事情，歸根究底，確實是徐秀珍的錯。
「蘇少宸和佳佳原本是不是好好的，你呢，就為了和一個已經過世的女人鬥氣，處處與佳佳為難，還顛倒是非，挑撥離間，你是瞎子嗎？沈舒雅那個女人到底是哪一點比佳佳好了？讓你非得攛掇他們兩個在一起！」
「韓以風！」
沈佳蓉蹙著眉頭，重重的叫了韓以風一聲，蘇少宸都已經過世了，現在再來追究是誰的責任有意思嗎？再怎麼做，人也不可能活過來，無論徐秀珍之前做了什麼，這樣的懲罰，已經足夠了，沒必要讓她自責。
「佳佳，你讓我說完，我看這個女人不順眼很久了，明明是接受了上等教育的人，可她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連市井潑婦都不如？」以前，如果不是佳佳一直阻攔，他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狠狠的教訓徐秀珍一頓的，管她是女人，還是長輩。
「婉婷阿姨沒過世之前，我，佳佳，少宸，文怡，四個人是不是玩的很好？文怡，你不是一直怨恨我對你不好嗎？我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嗎？想想你自個的改變，你現在已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你覺得你媽以前讓你做的那些事情是對的嗎？」
蘇文怡看著義憤填膺的蘇少宸，又看了眼坐在地上，已經呆住的徐秀珍，沒有說話，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之間，還沒有沈舒雅，她整天跟在韓以風的屁股後邊，整天以風哥以風哥的叫著，他對自己是很好的，是呀，到底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她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還有以風哥，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疏遠的呢？
「如果不是因為你，蘇少宸不會拋棄佳佳和沈舒雅在一起，今天這些事情會發生嗎？開車撞死蘇少宸的是沈舒雅，當初你覺得千萬般好的女人，是你把殺人兇手推給蘇少宸的！不單單是蘇少宸，還有文怡，他們兩個的人生，都是被你這個為人母的毀掉的。」
徐秀珍獃獃的看著怒火升騰的韓以風，啞口無言，不單單是因為韓以風說的這番話，而是回國的這一天多，韓以風不是第一個這樣指責她的人，當她哭著喊著要去找沈佳蓉算賬的時候，蘇振東當著她的面也說了同樣的話，真的是她，太小氣了嗎？好像真的是這樣，過去的十多年，她對佳佳，一直都是挑三揀四的，明明她已經做的很好了，卻總是雞蛋裡邊挑骨頭，所以真的就像韓以風說的那樣，是她害死了自己的親身兒子嗎？還有文怡——
「韓以風，你夠了，有完沒完！」
沈佳蓉走到韓以風跟前，用力的拽了拽他的衣服，見他還不肯罷休，轉過身給身後站著的凌子墨等人使了個眼色，這才強行將人拖了出去，再讓他繼續說下去，沒準要鬧出人命了。
她知道，韓以風之所以會這樣生氣，是因為他的心裡在意蘇少宸這個朋友，就像他說的，在沈舒雅出現之前，他們幾個人是十分要好的，那時候雖然只有七八歲，但所謂的童年，因為有過美好的回憶，不是最為珍貴的嗎？對蘇少宸，韓以風是失望，但如果從來不將這個人放在心上，又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情緒呢？
「我上柱香就走。」
沈佳蓉話還沒說完，地上坐著的徐秀珍已經歇斯底里的哭出了聲，蘇振東只是嘆了口氣，眼底有太多的愧疚和慎重的負罪感，其實，徐秀珍也是個可憐的女人，這麼多年，無論她怎麼努力，深愛著的丈夫，始終沒能將心放在她身上，但就算是於婉婷過世，她還是不能改變什麼，所以他將全部的重心轉移到了蘇少宸和蘇文怡兩兄妹身上。
在愛情上，哪來真正大方的女人？
蘇文怡見沈佳蓉上前，將點燃的香，半弓著身子遞給她的手上，沈佳蓉接過，突然聽到她道了聲：「對不起。」
這段時間在美國戒毒，蘇文怡想了很多，尤其是每次咬牙熬過毒癮的時候，她渾身無力，虛脫的倒在地上，就會想起過去很多很多的事情，尤其是關於韓以風的，一想起韓以風，自然而然的就會想到沈佳蓉，想起她在自己和媽媽面前的忍氣吞聲，想起她的體貼溫柔，還有倔強的模樣。
從小到大，韓以風就對沈佳蓉很照顧，好到讓她嫉妒的牙痒痒，但事實上，沈佳蓉身為蘇少宸的未婚妻，她的准嫂子，對她也是很照顧的，韓以風送給她的禮物，她想要的，她就會給，韓以風的演唱會，就算她不開口，她也會把最好的位置給她，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她會安慰她，但是每一次，她都不領情，那些一直都被她忽略的事情，一一去細想，心底會有種說不出的感情，其實，在知道她吸毒和墮落的事情是沈舒雅一手安排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後悔當初自己不聽沈佳蓉的話，和她走的太近，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她依舊可以驕傲的活著，不像現在，成了一個悲劇。
或許，隨著時間都推移，過去的很多事情，她會一點點慢慢淡忘，但是那些殘留在心底的陰影，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不過這樣也好，她終於可以對韓以風死心了，從這個漩渦中，掙脫出來了。
如果這要是在以前，蘇家被沈佳蓉害成這個樣子，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找她拚命，但是現在，其實仔細想想，無論是蘇家還是沈家，亦或是佳佳本人，全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誰也沒撈到好處，從美國回來的飛機上，她一直在想，這件事情，該怪誰呢，但是怪誰，似乎都不應該讓佳佳來承擔責任，在這場變故中，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哥哥的死，她心裡也未必不難過，其實，她也是個受害者。
蘇文怡抽回自己的手，向後退了兩步，吸了吸鼻子，看著神色淡漠的沈佳蓉，韓以風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她和媽媽站在沈舒雅那一邊，百般阻擾，或許，今天大家的結局都會不一樣，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可吃。
沈佳蓉看著照片上的蘇少宸，年輕，俊朗，乾淨，臉上是暖暖的笑容，眼神也十分的溫潤，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
這幾天，沈佳蓉老是做夢夢到蘇少宸，夢到小時候大家在一起玩，還有其他很多美好的回憶，然後，場景變換，四周全部被血色瀰漫，蘇少宸渾身是血，倒在地上，根本就分辨不出他本來的樣子，她貼著他，聽著他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然後，心裡難受的就像被針刺了似的，然後看著他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醫生無力的說了句，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她直接就從夢中驚醒了，所以這幾天，她一直沒睡好，她這個樣子，連帶的，賀子昱也不能睡好，本來今天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她就應該回到明揚園住的，但是賀子昱說什麼都不放心，到現在還沒有定論。
沈佳蓉上了香之後，向後退了幾步等賀子昱，完事之後，轉身正準備離開，突然被蘇振東叫住：「佳佳！」
蘇振東叫了聲，跑到沈佳蓉跟前，面露愧疚，一段時間沒見，他的聲音變的嘶啞起來了，粗粗的，嗓子好像壞了，以前的蘇振東，去哪裡都是一身筆挺的西裝，意氣風發，很難得見他像現在這樣穿棉襖，原本烏黑油亮的頭髮，也彷彿在一夕之間，染上了霜雪，蒼老了十歲，這樣接二連三的變故，心理素質稍差一些的，恐怕都想不開了。
「我想和你談談。」
沈佳蓉看了看蘇振東，又看了看摟著她不放的賀子昱，掰開了他摟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後握住鬆開，「你在外邊等我，我一會去找你。」
賀子昱沒有說話，緊繃著的臉，還有暗沉的眸，卻寫滿了擔憂。
「沒事的。」
蘇振東不是沈旭橈，他再怎麼樣，也還不至於對自己不利，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他應該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就像蘇少宸一樣，沈佳蓉知道，蘇少宸有很多想對她說的，只是，沒有了機會，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局面，沈佳蓉偶爾會去想，如果那天在季季紅火鍋店，她和蘇少宸吃頓飯的話，或者，她和韓以風呂靜的午餐，叫上他一起，她聽著他把想說的話說完，他們之間，是不是都能少一些遺憾？只是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這樣假設性的如果。
沈佳蓉跟在蘇振東的身後，兩人走到了走廊的盡頭，蘇振東找了處樹下的長椅坐下，這個季節，枝頭的樹葉已經落光了，光禿禿的，沈佳蓉走了過去，背靠著椅子，雙手放在膝蓋上，抬頭看著四周凋零的精緻還有陰沉沉的天空，她的心情原本就不好，看著這樣烏壓壓的天空，越發的糟糕。
「蘇伯伯，您找我想說什麼？」
蘇振東一隻手放在大腿上，另外一隻手放在石椅的靠背上，聽到沈佳蓉稱呼，放在石椅上的手抖了抖，打在了長椅的一角，他頓了頓，然後和沈佳蓉一樣，雙手都放在了膝蓋上，那雙原本四處張望的眼睛落在了沈佳蓉的臉上，他盯著沈佳蓉的側臉，有些出神，那眼神，就好像透過她在看向另外一個女人，不一會，那渾濁的雙眸，愧疚的情緒彷彿能溢出來一般。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聽到你這樣叫我了。」
良久，蘇振東長長的嘆了口氣，那呼出的氣息，讓人感覺到的，就和這凋零的大樹一樣，只剩下濃濃的悲哀，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也知道，自己不配她這樣稱呼。
「少宸哥沒出事之前，我確實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我以為，我和你們，只會是熟悉的陌生人，永遠都不會再有這樣的交集，蘇伯伯，我對你有多決絕，就有多失望！」
沈佳蓉沒有看蘇振東，而是痴痴的望著天空發獃。
蘇振東吸了吸鼻子，原本積壓在眼底的愧疚，隨著眼淚，一同流了出來。
「我也是，對自己很失望，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婉婷，我自己都奇怪，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振東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這四周太過安靜的話，沈佳蓉根本就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
「佳佳，其實一直以來，每次事情之後，我都在後悔。」
沈佳蓉扭過頭看了蘇振東一眼，沒有插話，任由蘇振東繼續說下去。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阿姨和文怡對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只是迫於無奈，才選擇了視而不見，佳佳，我有我的家庭，秀珍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孩子的母親，他們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我能怎麼辦？而且，這段感情，終究是我辜負了她，這所有的一切，我才是錯誤的源頭。」
沈佳蓉「恩」了一聲，蘇振東他是個好父親，雖然在蘇少宸和蘇文怡的教育上有些失敗，但是他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兩個孩子出發，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婉婷剛過世的時候，因為擔心你被王佳芝和沈舒雅那對母女欺負，我本來準備讓你到蘇家住的，但是你阿姨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那段時間，我還離家出走了，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將責任推給秀珍，只是心裡憋著話，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蘇振東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從和佳佳斷絕關係，他和沈旭橈走到了一起，就註定了是個錯誤，他有他的考量，他考慮到了那麼多人，卻獨獨漏了佳佳。
「沒關係，你說吧，我聽著。」就當是，她償還蘇少宸的債好了。
「我妥協了，一直以來，我對你好，除了你是婉婷的女兒，更多的是因為你是少宸的妻子，我把你當成了蘇家的兒媳婦，因為沒有得到婉婷，我一直遺憾，我希望少宸能替我彌補這個遺憾，沒想到，卻害了你們兩個，我知道，少宸選擇和小雅在一起，終有一天會後悔，秀珍他們也是，我以為，你會等到他後悔轉身的那一天，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你的身邊，有了可以守護你不受傷害的賀少，但是當時，我心裡是有些生氣的，這才多久的時間，你怎麼就投進了另外一個人的懷抱，所以那晚在沈家，我像是個旁觀者似的站著，沒有出聲。」
蘇振東說完，咳嗽了幾聲，他的氣色很不好，而且從剛坐下到現在，呼吸好像挺不順暢的，好像是感冒了，沈佳蓉就只是坐著，在他咳嗽好了之後，從背包里取了張紙巾遞給他。
「沈蘇兩家聯姻，兩家公司的合作也勢在必行，從接手東城之後，我一直就希望公司能在我的手裡發展壯大，對我來說，愛琴海工程，是一次很好的機會，我沒想到了為了認識幾個月的賀子昱，你會那樣倔強，當時還覺得不可思議，東城於我來說，那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到我的手上，雖然公司的規模沒有擴大到之前預想的那樣，但是一直順風順水的，沒有太大的變故，所以一旦遇上了事情，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之後就不能再收手了。」
蘇振東輕笑了一聲，有些自嘲。
人生在世孰能無過，其實可怕的不是犯錯誤，而是用另外一個錯誤去掩飾之前過失，蘇振東便是如此，蘇家人和沈旭橈他們不一樣，他們的心都不壞，只是有些時候，不是每個人都能剋制的住自己的貪慾的，她畢業是一樣嗎？明知道仇恨報復不對，可當初外婆過世之後，根本就無法阻止那樣的念頭。
「蘇伯伯，是個很好的父親和丈夫，如果少宸哥有你一半的責任心，事情也不至於如此。」
不像沈旭橈，每次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如果可以保全自己，就算是子女也可以犧牲，但是蘇振東不一樣，就像這次，她讓徐秀珍離開S城去美國，還有外婆的事情，也沒有讓蘇少宸參與太多。
「你外婆的事情發生之前，少宸就已經後悔了，他勸過我罷手，我也想過停手，但是那時候，這已經不是我單方面就可以決定的了，我們還為了這件事情爭吵了好幾回，我入獄之後，就沒想過再出來，少宸來看我的時候，我勸過他離開，S城就這麼大，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少宸的容身之所，我想讓他去美國照顧秀珍和他妹妹，遠離這裡的是非，但是少宸拒絕了，他出事的前幾天，又去找了我，告訴我你和賀少舉行婚禮的消息。」
「他還說什麼了嗎？」
沈佳蓉靜靜的問道，心裡涼涼的，有些泛酸。
「他說他對不起你，一直很想找個機會和你說聲對不起，然後祝福你和賀少，但是找不到機會，我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後悔的，他說，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卻好像非你不可似的，我勸他放下，他冷冷的笑了聲，說了句，不放下又能怎麼樣？」
蘇振東說這些話的時候，唇角是上揚的，好像是在微笑，卻一直不停的落淚，對於蘇振東來說，就算是那些悲痛沉重的記憶，對現在已經失去了蘇少宸的蘇振東來說，也是美好的吧。
「他答應我了，只等你和賀少的婚禮一結束，他就收拾東西去美國那邊照顧他媽媽和妹妹，一切重新開始，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佳佳，少宸他從小就很固執，他沒遇到什麼挫折，你這個坎，他過不去，永遠都過不去，他以前覺得都是你在為他付出，覺得對你有虧欠，不過我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回報。」
蘇振東說到最後，靠在石椅，捂著嘴，卻還是有哽咽的聲音從齒縫間溢了出來。
不怪佳佳嗎？但是那個死去的人可是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給予了重望的兒子，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一點芥蒂也沒有，但再怎麼責備，又能改變什麼呢？就當是他欠了於家的，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償還，只是他自己造下的孽，為什麼要讓兒子來承擔啊？
「佳佳，你怪我們嗎？」蘇振東垂著腦袋問道。沈佳蓉拍了拍蘇振東的肩膀，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賀子昱，他應該是不放心蘇振東，擔心他對佳佳不利，所以才跟過來的。
「剛和沈旭橈斷絕關係那會怪，知道你們合夥欺騙外婆的時候怪，你們合夥害死外婆，讓我失去了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怪，費盡心機想讓你們付出代價，如果你們是陌生人的話，我想我應該會好很多吧，但是你們不是。」
沈佳蓉笑了笑，看著光禿禿的樹木，沒由來感傷。
「現在這樣的結果，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高興，這次的事情，不論是你還是我，我們都是受害者，本來，這所有的悲劇，都可以避免的。」
如果當初，她能夠更強烈的制止外婆的報復計劃，或許——
一步錯，步步錯，就連糾正的機會都沒有。
蘇振東察覺到眼前突然罩住的陰影，深吸了幾口氣，停止了哭泣，抬頭看著沈佳蓉，「佳佳，謝謝你讓我送少宸最後一程。」
沈佳蓉抿唇，「這些事情，是賀子昱安排的。」
蘇振東愣了愣，順著沈佳蓉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賀子昱，少宸說的沒錯，後悔與不後悔，都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了，佳佳和賀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結果。
沈佳蓉驀地想到什麼，從背包里取出錢夾，又從錢夾里去了張銀行卡遞到蘇振東跟前，蘇振東看著沈佳蓉，滿臉的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我給阿姨和文怡的話，她們肯定不會收，你替她們收下吧，找機會給她們。」
沈佳蓉送了送手中的銀行卡，示意蘇振東收下。
「不用了，秀珍去美國的時候，我給了她一筆錢，足夠她們母女在那邊生活了，佳佳，這是少宸自己的選擇。」
蘇振東推了推，這個時候，他怎麼好意思收沈佳蓉的錢。
「那些錢，讓她們留著吧，等將來蘇伯伯出獄了，去美國那邊，重新開始吧。」
蘇振東聞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緊咬著唇，不敢置信的看著沈佳蓉，沈佳蓉看著他，笑了笑，她能感覺到，他在顫抖。
「在外婆的事情上，你只是從犯，虧空的資金，我會替你補上，至於法院和檢察院那邊，我會走動，讓他們輕判，你在裡邊好好表現，最多五年，就可以出獄，S城這個地方，你肯定呆不下去了，去國外吧，代替少宸哥在那邊重新開始，你要覺得美國不好，法國英國都可以，你給文怡她們的那筆資金，可以留作將來自己出來創業，也可以和阿姨他們在那邊暗度餘生，怎麼都好。」
「佳佳。」
蘇振東看著沈佳蓉，用手捂著臉，坐在地上，痛哭出聲，他真覺得自己沒有臉面，面對佳佳，而他絕望的人生，因為沈佳蓉說的這番話，突然覺得有了盼頭。
「今後每個月我會定期往裡邊打一筆錢一直到你出獄，密碼是少宸哥的生日，基本的生活是足夠了，但是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花錢肯定是不行了，文怡這麼大了，也該找份工作，過去的一切就不要再去想了，她還年輕，就算是傷痛，也埋在心上，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如果她們要有困難的話，可以打我公司的電話，銀行卡背邊貼著的號碼就是，這是我能為少宸哥最後做的事情了。」
就算蘇少宸為她而死，她也不願意和蘇家的任何人再有來往，她只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幾個人，在地球的某個角落生活著，無論好與壞，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蘇振東蹲在地上，只是哭，根本就說不出一句話來，如果，如果這是他蘇家的兒媳婦，那該有多好。
「東西你收著吧。」
沈佳蓉低著身子，將銀行卡塞到了蘇振東的懷中，突然手被他握住，蘇振東抬頭，臉上全部都是淚痕，這麼近看，沈佳蓉才發覺，他是真的老了許多。
蘇振東站了起來，掃了眼賀子昱，用另外一隻手將臉上的淚水擦乾，對著沈佳蓉笑了笑，嘶啞的聲音，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愉悅。
「賀少他比我們少宸有福氣。」賀家更比他們蘇家有福氣。
「那是我的福氣。」
能夠與賀子昱相遇，相知相愛相守，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氣。
「你和賀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也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佳佳，祝你和賀少白頭到老，你和賀少都是好人，你們會幸福的。」
蘇振東盯著沈佳蓉，含淚的目光，十分的真誠。
「謝謝。」
沈佳蓉笑了笑，將包包拉鏈的鏈子拉上，這一聲謝謝，沈佳蓉同樣十分的征程。
「大家都在等我，我先走了。」
沈佳蓉將包包背在肩上，轉身準備離開，這邊，賀子昱在等著她，韓以風他們那些人，也都還在門口等著呢。
為蘇少宸，她該做的，她能做的，她已經做了，少宸哥，唯願你一路走好。
「佳佳！」
沈佳蓉向前走了幾步，聽到蘇振東叫自己，轉過身，疑惑的看著他，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什麼事？」
蘇振東抿著唇，猶豫了片刻，「你爸爸他，身體好像不太好。」
蘇振東說完，為難的看著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的沈佳蓉，繼續說道，「經常會咳嗽，還發燒，反正身體大不如前了。」
蘇振東咳嗽了兩聲，「本來是不想說的，可想想，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
沈旭橈？爸爸？沈佳蓉挑了挑眉，然後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笑了笑，一字一句道：「這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和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他過的好不好，與我無關，要沒什麼事的話，我走了。」
沈佳蓉說完，打量了蘇振東一眼，見他沒有再說話，勾唇笑了笑，轉身離開。
「去哪裡？」
賀子昱見沈佳蓉走了過去，朝著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將她摟在懷中。
「你說去哪裡？新娘子婚前幾天當然要回娘家住了。」
沈佳蓉看著賀子昱，蒼白的臉上，因為那明艷燦爛的笑容，變的生動起來。
「我擔心沒我在身邊，你晚上睡不著。」
「誰說的？不是還有悠悠酒酒和呂靜嗎？我要拆散你們。」
沈佳蓉理直氣壯，看著略有些無奈的賀子昱，笑出了聲。
蘇振東站在石椅旁，看著那相擁離開的兩個人，說說笑笑的，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畫卷。
他們，真的很幸福，也會一直，就這樣幸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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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次寫到最後，自己總會覺得傷感，今天寫著寫著，居然落淚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結局，好的壞的，感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