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宮中
目前皇帝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還有封貴嬪所出的大皇子，紀妃所出的三皇子。
除了太子由太子太傅親自教導外，其他兩位皇子都在御書房讀書。而且一個個賢名昭昭。
大皇子是出了名的博學多識，學問精深。三皇子雖然於學問上不及上頭的哥哥，但是仁孝之極，每次紀妃有恙，都是親自伺候湯藥，不離不棄。
若不是皇帝執意立嫡，只怕太子的地位早就不保了。因為太子在朝中和宮中，幾乎都沒有多少好名聲。除了太后說他放誕不羈，脾氣古怪之外，朝中也多有人評議太子狂妄自大。
只是，有心人再怎麼用心，都無法動搖太子的地位半分。反倒是那兩位皇子的生母，位份原本都在她之上，卻偏偏都數年不得升遷，到現在反而落到了她的後頭。
紀妃出身書香世家紀氏，與李家長房紀夫人乃是堂姐妹，出身高貴，又有皇子傍身，照理早就應該位列四妃。卻無奈皇帝自從皇后薨逝，就獨寵如妃，導致紀妃到現在也沒有得到皇帝親自賜字。
她和如妃同樣是在妃位，照理品級相當。可是如妃卻獨得了皇帝親封的一個如字，所以，到底還是比她高了半級。
這件事，想來紀妃半夜裡醒來都會慪氣。
只是，她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的這個如字，得來的是那麼不容易，又是那麼的辛酸。
皇帝將太子放在她的名下，又賜如字，其寓意就是要她待太子如同親子，待太后如同先皇后在世。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再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她是因為那次小產，太醫宣布她今後子嗣艱難，皇帝才對她百般撫慰，並且將太子養在了她的名下。
相對於宮中那麼多羨慕嫉妒的眼光，只有她默默品味心底里的那一絲凄涼。
他給她一個如字，卻不肯給她那個位置。
相較於皇后，她永遠都沒有完整的擁有過他！
可是，她又是多麼的希望，自己可以站在那個位置上和他並肩攜手。
人人都道她寵冠六宮，炙手可熱。可是，卻沒有人可以理解她的寂寞和不甘。
這不甘，已經成為了執念，日夜啃噬她的心神。比如此刻。
夜色傾城，多的是無法安睡的人。
「咳咳咳！」深夜禁宮，保成帝一邊批閱奏摺，一邊不斷的咳嗽。
「皇上，時候不早了，早點安歇吧！」自小一直服侍他的大太監宋寧在他身後為他披上一件外袍，竭力勸說他早點就寢。
「還有一點看完了再說！」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
「是！」宋寧弓著身子退下，對著侍立在旁的幾個小太監和小宮女一使眼色，他們都悄悄地退了開去。
「干爺，皇上這是又不打算讓人侍寢了？」一個穿紅袍的小太監跟著宋寧走出去，見左右無人了，忙偷偷地小聲詢問。
「你有沒有眼色？這都什麼時候了？」宋寧有一點不耐煩。
看著眼前的小太監安如海抓耳撓腮的樣子，問道：「是如妃那裡，還是紀妃那裡？」
安如海不敢隱瞞，道：「都不是，是封貴嬪。」
宋寧搖搖頭，道：「下次她那裡，你少去走動。金葉子再好，你得有命去花！」
安如海囁嚅著，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道：「是封貴嬪說，她那裡得了一味聖水，對陛下的龍體有效。她已經讓自己家人試過了有效果，才想讓皇上也用些。」
「糊塗！皇上的龍體安康的緊！要用什麼聖水？還有，下次再讓我聽到宮中有這等風言風語，小心你們的狗命！」宋寧說到最後，已經豎起了眉毛，一臉怒意。
自從皇后薨逝，皇帝便患上了嗽疾。
太后大張旗鼓請了數次太醫，都沒有能夠將病看好。相反，皇帝的病居然一日重似一日。
太后便提議皇帝注意休養身體，可以召遠在邊關的齊王回京輔政。
這個建議皇帝當然不會同意，朝中大臣們也多有非議。
只是皇帝嗽疾一直遷延不愈，太后便不斷推動有心人提議齊王輔政。
皇帝和齊王都是太后親生。只是先帝在世時偏愛皇帝，而太後偏愛齊王，認為齊王孝且賢。
偏偏先帝一意立了皇帝，而皇帝在立后的問題上跟太后又有分歧。
所以，太后和皇帝的關係，自來就不是很好。
因為響應太后齊王輔政的提議，皇帝一口氣罷免了五六個臣子，又公開宣布自己身體並無大礙，才將這場風波壓了下去。
如今小太監安如海居然又提出來封貴嬪為皇帝私自覓葯，當然要得到宋寧的呵斥。
「干爺爺您不知道，那聖水據說是太一道的天師親自製作出來的。可以消除百病！京中現在都已經流傳開了。便是梁王千歲家裡的老太妃，聽說舊疾都被治好了。小的也是想要皇上龍體安康，才斗膽答應了封貴嬪，跟您老先通個氣。您要是不同意，小的這就去回了封貴嬪。以後也絕口不提。」
安如海一向千伶百俐，最是個會看眼色，心思機敏的。不然也不可能入了自己的眼。況且，一向在御前，他的眼界也不可謂不寬。他能說了這麼多，想來，此事必然是有幾分道理的。
想到剛剛皇帝那一陣盡量剋制的咳嗽，宋寧忍不住搖搖頭，說道：「既然你說的那麼好，就先弄點過來給咱家試試！咱家的老寒腿，太醫都沒法治。若是服了果然有用，咱家再想辦法讓皇上試試！」
宋寧是皇帝身邊最最貼心的心腹。也因此在宮中地位尤為突出。只有得了他的首肯，那些宮妃們的東西，才能到得了皇帝的跟前。
安如海今天的這一步，算是走對了。或者說，封貴嬪看人的眼光，還算是準確。
「是，干爺爺！小的這就去拿過來給您試試！包您滿意！」見宋寧終於意動，安如海開心不已。
很快就跑的沒有了影子。
「這是什麼？就一瓶子水，居然包治百病？」看著眼前的一個小小的透明的西洋玻璃瓶，宋寧很是不屑。
「我的干爺爺，這一瓶子水，可是比金子都貴呢！好不好的，您先試試！行不？」安如海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瓶蓋，服侍宋寧服用。
入口無色無味，似乎和平常的水也沒有什麼不同。宋寧皺緊了眉頭，忍不住問道：「你小子消遣我吧？給我喝點涼水？」
「沒有，沒有，我的干爺爺，絕對沒有！這水叫做天一聖水，就是沒有味道的！小的聽說有個名堂，叫做什麼大道至簡，具體什麼小的也說不全。」安如海連忙解釋。
「哼！咱家不管你說的什麼意思！咱家的腿告訴咱家，明天必然要下一場大雨，就看明天咱家的腿疼不疼！若是奏效，那咱家自然賞你，若是無效，你小子當心咱家的手段！」宋寧冷冷哼了一聲。
安如海縮了縮脖子，腆著臉想再為自己分辯幾句，到底還是想到那一句富貴險中求，於是便一橫心，不再多說了。
第二天暴雨如期而至，宋寧習慣性的讓身邊的小太監給自己那條受過傷的腿套上護膝，卻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自己的腿一向一到雨天就發作的僵直疼痛，似乎今天並沒有發作。
他對著小太監揮了揮手，取下了護膝，站起來又走了幾個來回。果然，不疼了。
看來，是天一聖水奏效了！他的眉頭不由舒展開來。
這條傷腿，一到陰雨天就會疼痛僵直，已經困擾了他數十年了。私底下，他也請了不少太醫看過，葯也敷了不少，愣是沒有見效。想不到昨晚那一小瓶子水，居然就解決了他的大麻煩。
看來皇帝的嗽疾，說不定也可以用來試試。
他暗自思量著，想不到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封貴嬪，這次居然一擊就中。
看來，後宮的妃位上，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皇上，讓老奴給您打傘！」宋寧興沖沖地打著傘，走到了皇帝跟前。
「不是不讓你雨天當差的嗎？怎麼，腿不疼了？」對於心腹宋寧的腿疾，皇帝是一直都知道並且關心的。
「回稟皇上，僥天之幸，老奴的腿沒事了！」宋寧喜滋滋地一邊為皇帝打傘，一邊把天一聖水的事情大概的講了一遍。
對待皇帝，他歷來是最忠心的，所以皇帝相信他不可能言過其實。
「哦，有這麼回事？那你拿些過來，朕試試看！」皇帝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出於對自己心腹的信任，到底還是動了心。
「是，老奴這就去做！」宋寧對於皇帝對他的信任，很是欣慰和開懷。
太後宮中，雨滴落在窗欞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屋子裡沒有點燈，一片昏暗。
封貴嬪跪在地上，聽見上面太後有些混沌的聲音：「皇帝真的用了？」
她連忙點頭：「是，皇上服用了之後，精神大好，昨晚就是在臣妾這裡用膳的。」
「嗯！很好！你比如妃有腦子的多了！下去吧！回頭記得多往我這裡走走，看看我這個沒人理的老厭物！」太后精神似乎有一點懨懨的，揮了揮手，便打發封貴嬪下去了。
等她行了禮退下了，方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對著身邊的宮人說道：「玉蘭，你說，我對皇帝，是不是太狠心了？只是，我總是放心不下齊王！這輩子，如果齊王不能到我的身邊來，我眼睛都閉不上！」
齊王如今鎮守西北藩鎮，非召不得入京。
如果他要待在太後身邊伺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坐上了最高的那個位置。
那樣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
老宮人暗地裡嘆了口氣。對於太后莫名的執著和偏心，無語。
自從得了天一聖水，皇帝的精神狀況明顯好了許多。
之前感覺到精力不濟的事情，現在也明顯輕鬆了許多。
封貴嬪的鐘萃宮內，皇帝難得露出了笑臉，開懷暢飲。
「愛妃，這楓露白果然不錯。你也來一點。」皇帝手執琉璃盞，對於自己眼前的淺碧色美酒甘之如飴。
「皇上，美酒雖好，您還是少飲幾杯為妙。」封貴嬪最近氣色很是不錯。
一襲月白紗裙很是合體地裹在她玲瓏有致的嬌軀之上。頭上烏壓壓的一頭青絲不過鬆鬆地用一柄珍珠發簪挽了起來。雖然已經過了二八年華，但依舊是風情萬種。
皇帝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道：「愛妃難道不知道謝恩么？」
封貴嬪這才彷彿若夢初醒一般，喜出望外道：「臣妾沒有聽錯吧？多謝皇上隆恩！」
這都多少年了？她的毅兒都快要十八歲了。她才終於問鼎了妃位！
這個妃位，實在是來之不易啊！
封貴嬪喜極落淚，一邊拭淚，一邊跪了下來：「臣妾多謝皇上隆恩！臣妾萬萬沒有想到，皇上居然會給臣妾這等榮耀！」
皇帝一邊俯下身子將她扶起來，一邊說道：「你的真心難得！朕怎麼賞你都不為過。賢妃聽封，自今日起，你便是朕的賢妃，居後宮之首，主管六宮事宜！」
賢妃？居然是賢妃？封貴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後宮里除了皇后，就是賢良淑德四妃之位了。
皇后薨逝之後，如妃儘管一度寵愛無數，皇帝也並沒有將她位列四妃。她一直都以為皇帝會跳過四妃之位，直接將她封為皇后。結果，此刻，被封為賢妃的人，居然成了自己！
而且，賢妃還位居四妃之首。
她如同做夢一般，聽見皇帝的聲音彷彿從雲端里傳來：「這個鐘萃宮，對於你的賢妃位份，是小了點，不過朕喜歡這個宮室，覺得也就是愛妃你才配住在這裡。這樣，朕不日派內務府的人過來將它修繕一新，然後遍植金桂，取金尊玉貴之意，如何？」
意料之外的恩寵和賞賜，讓封貴嬪，不如今的賢妃點頭不已，對於皇帝的提議，她沒有任何異議。
「至於遴選秀女之事，太后雖然交給了如妃，朕卻要你給朕把關。記得，這些秀女，都是要放入未來的太子東宮的人選！不可大意！」
聽皇帝提到遴選秀女，賢妃不由自主心中一驚，到底，燙手山芋還是來了！
不過，這山芋再怎麼燙手，總比有人被冷場的好。
「是，臣妾遵旨！」賢妃畢恭畢敬接旨。
皇帝這是鐵了心，要和太后打擂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