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寶貝
陸平的這本也不知道是沈家如何保存的,不過到讓陸平得了個便宜,他這幾日便一直在看此書。
神宗時真是風起雲湧,當年輕氣盛又想著富國強兵的神宗遇到了聰明無比偏又固執己見的王安石,當司馬光諸人跑到西京洛陽一住二十年時,當呂惠卿諸人逐漸發跡時,誰能想得到會給大宋帶來災難?
王安石主張更改法度,不是有一句話:「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他的決心不可謂不大,他的目的也不可謂不好,而他的新法也算是超人一等了,為何卻失敗了。
一是急進,二是任人,三是阻撓,四是不合情。
這場聲勢浩大的變革就這樣的被堵住了,王安石心中不甘,難道神宗心就甘了,呂大防的這《神宗實錄》,朝廷爭論佔了許多,但是王安石雄辯,幾乎每次皆可完勝,他的話處處引經據典,讓人無懈可擊,可是卻擋不住那御史台、那皇太后、那蝗災洪水,終於只到金陵研修古文,神宗雖然堅持,可最後也是無可奈何。
然而回顧這個神宗時代,王安石的就是對的嗎?
可以說他的變法真的很超前,不加稅而使國富的理論不是空口喊的,就如青苗之法,用青苗錢來借給百姓,然後又回收青苗,民也得利,國也得利,便像後世之中貸款給民增值一般,端的是個絕妙之法,為何卻行的如此差勁?
又如市易之法,可以說是國與民爭利了,也可以說是國營企業使用其號召力來增利,本是好事,最後卻一團糟,搞得司馬光怒道:「市易害人已非一日,不廢此法,民不得安。」
如果王安石和神宗不是如此急的推行新法的話,恐怕也不會引起如此多的弊端,也就不會讓百姓們如此反感,如果不是王安石手下的人鼠目寸光,恐怕新法推行也不會如此害民,如果不是受到司馬光、文彥博這些洛陽一派的狙擊,恐怕王安石新法便像後來的張居正一般,全面推開。
但這些都只能短期推行,最重要的還是新法本身有問題,它不合情。
本來這個新法便是為了富裕國庫而推行的,此時虛耗嚴重,王安石看準了開源,卻忘了節流,想要豐滿國庫,卻間接地害了小民,最重要的是他的新法無法代表哪一個階層,他的開源之法沒有根本的保障,如何談及成功?
出發點好,並不代表他能有多大用處,新法的不合情使得他必定不會有成就的,就算強制推行,也會被逐漸淘汰。
陸平心中對王安石是很欽佩的,就算在這本《神宗實錄》之中,猶可以找到一些讚美王安石的句子,可想而知他並不是討人厭的那種人,可是王安石的變法就算能夠順利運作,也不能有什麼利民,而在於他的最大目標——強兵。
大宋受外族壓迫久矣,自與遼合以後,大宋陛下竟然向遼主稱臣,此事漢人一直覺得羞辱,可惜遼國強悍,宋不能與其爭鋒,故而只能忍著。
但党項李氏,本是皇帝家臣,竟然割地自立,屢次襲擾大宋邊境,而且每年又向宋索要歲賜,歷朝皇帝皆不堪忍受,所以神宗便是沖著這個來強兵的。
神宗朝克青唐,取河西走廊,可以算的上宋軍百年來大勝之事,此時國庫盈餘,軍士百萬,本該有所作為的,最後卻只能讓神宗帶著遺憾離去,這是為何?就是因為那軍士們驕橫慣了,那將軍們也迂腐慣了,還有那皇帝也猜忌慣了。
富國乃是為了強兵服務的,而國庫如此充沛,百萬大軍,兵敗如山,真是羞愧漢人,讓外族看了一場天大笑話。
而今天下太平,可是陸平知道這太平之中醞釀著危險重重,新舊兩派之爭到現在還沒有解決,廟堂之中就有問題,而那明教處處在暗處,信徒在南方各地,實在不容小看,還有那二十年以後的女真人,現在已經顯現出他們的強勢了。
這些問題很少有人能夠去想,官員們最關心的是自己的烏紗帽和錢袋。
陸平輕輕撫摸這本《神宗實錄》,這裡面的內容大著呢,不僅讓他知道了王安石、神宗、司馬光等人的那些激情歲月,也讓他了解了此時的變革依然是沒有基礎的,冒然行此,必然會遭失敗,所以他也只能搖首嘆氣了。
這書中有些事兒還真是有趣,就像剛開始御史中丞司馬光和王安石在那爭吵的事情,就寫的極為出色,比起後世之中的小說要精彩萬分,他看了一會兒,眼睛有些酸,於是就放下書,走出房門,準備在院子里伸伸手腳,放鬆一下。
正行間,卻聽到幾聲笑聲,陸平抬首一望,卻原來是晴玉正在和一個素衣少女說著什麼,她的手中拿著一個木頭製成的東西,讓陸平很是驚訝。
陸平知道少女們說話,一般男子不能干擾,他忙地轉首準備離開,卻不料晴玉已經發現他,招了招手道:「哎,你過來,剛剛還說起你。」
那個素衣少女此時也發現了陸平,她輕輕轉過身來,朝陸平微笑不語。陸平一愣,原來這個素衣少女是隔壁李府的李清照。
他對於這個後世女傑還是挺好奇的,這時忙走上前去,見面就行一禮道:「李姑娘,多日不見,一切安順?」
這種話就是見面說一聲「你好」或是「豪讀油讀?」的意思,陸平這樣,倒讓李清照輕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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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玉這時完全不見了那理想主義者的形態,一副大小姐模樣地道:「行了吧,還沒進太學,就一副酸書生的樣子了,清照姐和我情同姐妹,你也別那麼拘禮了。」
陸平尷尬一笑,又道:「對了,李姑娘,上次令尊收留,尚為感謝,實為抱歉。」
李清照清脆地道:「我已經代你向爹爹說了,他說此乃人之常情,無甚緊要,你也不必念在心中。」
陸平聽她說完,一時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麼,不禁無語。
晴玉一轉目,問道:「今日去太學怎麼樣了?題目難不難?」
陸平道:「有兩題,一是明經義,一是考策論,皆是極為簡單。」
李清照對這個挺感興趣的,忙問道:「是什麼題目?」
陸平把題目複述一下,然後笑道:「這只是初進太學之題,故而不難,不過今日遇見兩個太學生,得知以後之試皆是奇怪莫名,很偏僻難懂。」
晴玉看了一眼陸平,微笑不語,卻還是李清照道:「太學集天下才子為一體,自然是難於常人。」
陸平這時突然有了一種考究的心,對李清照道:「李姑娘,在下知道你才高八斗,時常羞愧自己乃是男兒之身,竟不能與你相提並論,又常扼腕長嘆,為何李清照非男兒?不然玉階堂前、瓊林宴上,必然會使別人黯然無光。」
李清照頗為不好意思地道:「王公子說笑了,我哪有什麼八斗才,只是偶得幾句,讓人看笑話罷了。」
陸平呵呵一笑,突然道:「李姑娘,你太客氣了,只是在下斗膽請李姑娘賜詩一首,便是兩言之句也無不可,不知李姑娘意下如何?」
他竟然想著要李清照當場賦詩,這本是唐時習慣,可宋朝之時詩句要載道,不能有閑情,故而大多數人都是詠詞作曲,以抒心中之思,而陸平不知道這詩和詞的區別,就冒然問其索詩了。
晴玉橫了他一眼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清照姐莫要理會他。」
李清照笑了笑道:「那我就獻醜了,可憐子淵是非忙,既無蒼龍照汴梁,聖賢應知天下事,便若今朝面王郎。」
子淵乃是宋玉之稱,她的意思是宋玉生不逢時,不如陸平。
陸平雖然聽的不太懂,可依然拍手稱讚,晴玉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你懂什麼意思嗎?」
這個小丫頭又和自己作對起來了,陸平一頓,正要和她理論兩句,卻發現她手裡拿的一個小東西,不由奇怪地道:「這是你做的?」
她手裡的是一個小汽車的模型,整個車子做的極為惟妙惟肖,還用了桐油澆了一遍,讓陸平頗為吃驚,這個晴玉難道在後世是做木匠活的?
晴玉搖頭道:「我請人幫做的。」
陸平伸手想把那模型拿過來看一看,卻不料晴玉一躲,皺著眉頭不說話。
李清照見到這兩個叔侄不像叔侄的人,竟然搶奪起來那木刻了,她也不好說話,只能靜悄悄地坐在那裡。
陸平道:「我看一下不成么?」
晴玉拿著這木車,想了一想,終於遞給陸平,口中道:「莫要弄壞了。」
陸平拿到手中才知道為什麼晴玉會這麼寶貝這木車,整個一個流線型的外殼,前車皮、後車蓋,車身光滑,上面留著白色的清亮流線,極為炫目,而裡面則是有著小方向盤和小椅子,雙排而立,外面雖然有著木板擋著,只開了一個小窗戶,然而裡面卻栩栩如生,簡直讓人嘆為觀止。